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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从教育孩子说起

宣统三年(1911年),小皇帝溥仪6岁了,照例要去毓庆宫读书。作为溥仪的父亲,摄政王载沣自然要常来查看儿子的功课。他每次来之前,溥仪的老师都特别紧张,赶忙把书桌收拾好,又把见面时溥仪该做什么都说好。等父亲来了,溥仪按照家礼给父亲请安,然后按照老师的指示读书给父亲听。

溥仪每隔一个月就能见到父亲一次,但每次都很紧张。可是,他的父亲比他还要紧张,一说话就点头,而且说话很少,声音很轻,除了几个“好,好,好”以外,别的话很难听清楚。

父亲每次来查看儿子的功课,待的时间不超过两分钟。溥仪后来回忆说,父亲紧张时说话有点结巴,说起话来脑后的花翎子总是跳动。这跟他生平最大的政敌袁世凯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克文是后来有名的“民国四公子”之首,浪荡成性,姨太太一个接一个送上门来,袁克文的第一个妻子哭闹得很厉害。作为父亲,袁世凯却哈哈大笑,说:“有作为的人才有三妻四妾,女人吃醋是不对的。”显然,袁世凯一点也没有责怪儿子的意思,反倒认为儿子娶三妻四妾是有作为的人应有的能力。三小姐袁静雪因为听说父亲要将她许配给溥仪(民国以后的事),也哭闹得相当厉害。袁世凯向来对儿女的事说一不二。父亲的权威是从不允许孩子们挑战的,别的孩子都被他吓破了胆,这个三小姐竟然胆敢反抗,袁世凯哈哈大笑起来,说:“我们家的男孩子,没有一个像她那样有勇气的!”

这就是载沣最大的政敌袁世凯!一个连教育子女都与众不同的袁世凯!

袁世凯欣赏有作为和胆敢反抗权威的行为,因为他是强者!

袁世凯长得不高,五短身材。在他的家里,他有一妻九妾,17个儿子和15个女儿,一切都要以他为中心,服从他的命令。他给他的妻妾们定了严格的家规,任何人不得违反;他给他的孩子们也定了严格的家规,任何人只要违反就要受到惩罚。他的妻妾们怕他,他的孩子们更怕他。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孩子们谁要是不服,就拿皮鞭或木棍来抽打他,直到他顺从。

袁世凯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总是挺直腰杆。就是背靠着沙发,坐着跟人家说话,也是直着腰杆坐着的。他平时很少有笑容,说话的神情很严肃,语气斩钉截铁,从不絮絮叨叨。袁世凯有一个口头禅:“嗯,你懂不懂?”跟别人说话说到一半,袁世凯突然冒出一句:“嗯,你懂不懂?”眼神定定地看着对方,好像对方是个傻子,他自己在和一个傻子说话。这种对人轻慢的语气和眼神让人感觉极不舒服。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凡是和他接触过的人,尤其是他的部下,不了解他的会觉得反感;了解他的会感到恐惧。

这就是强者袁世凯!

那么,强者袁世凯是如何练就的呢?袁世凯是不是天生就是个强者?

这一切,都得从袁世凯的人生经历说起。

咸丰九年八月二十日(1859年9月16日),袁世凯出生在河南项城的一户官宦人家。这天正好他的叔祖袁甲三打了胜仗(跟捻军作战)的家书传来。双喜临门,大喜过望。他的父亲袁保中按照“保世克家,企文绍武”的家族排行,给刚出生的婴儿取名“袁世凯”。“凯”是“凯旋”的意思,袁世凯一出世就跟战争有关。这似乎暗示了他以后的命运与战争相关。

袁世凯是袁保中9个孩子中的第四个儿子,叔父袁保庆的一妻一妾都没有生育,袁保中就把袁世凯过继给他当嗣子。袁世凯从小跟在外地做官的嗣父袁保庆一起生活,曾在济南、南京生活过。一般的小孩子,只要是离开了亲生父母,离开了熟悉的家乡,就容易看别人的脸色生活,有“寄人篱下”之感,性情很难阳光起来。但袁世凯的性格完全不是这样,他喜欢玩耍,最不喜欢读书。他有一种几乎是天生的本领,能够很自如地在嗣父、嗣母以及嗣父的姨太太之间快乐地生活。嗣母和嗣父的姨太太不和,袁世凯还能够在这两人之间设法调和。很自然地,嗣母和姨太太都特别喜欢他,在她们丈夫面前掩盖袁世凯不好读书、不务正业的种种行为。

从8岁到15岁,很多孩子都把时间献给了学校,把成长中最美好的光阴献给了没完没了的读书。但少年袁世凯是个公子哥儿,学校的天地太狭小,他十二三岁就喜欢骑马在南京城里到处游玩,小小年纪便能够很自如地驾驭一些不驯服的烈马,就像他能够很自如地穿梭于他的家庭一样。他是快乐的,甚至是放纵的,习武、打架、赌博,样样都来。

这段时光无疑是袁世凯一生当中最值得回味的美好时光。他敢作敢为,机巧、灵敏的性格就是在这段时光里铸造出来的。性格决定命运,如果我们相信这句话,就相信袁世凯后来的人生都源自这里。

15岁那年,嗣父袁保庆死在南京,袁世凯的美好时光随之烟消云散。他随嗣母回归了故乡项城。

项城是个小地方,长久地居住下去,容易让一个聪明的孩子变得孤陋寡闻。袁世凯的另一个叔父袁保恒很快看到了这一点。袁保恒仔细一看这位侄子的相貌,认真一听他的说话,立刻觉得这孩子非同寻常,将来前途无量,就有意要培植他。

袁保恒是道光三十年的进士,年轻时随父亲袁甲三从军,成为袁氏家族中功名仅次于袁甲三的二号人物。咸丰七年(1858年),也就是袁世凯出生的前一年,袁保恒因战功获得“伊勒图巴图鲁”的封号。(“巴图鲁”是满语“勇士”的意思,大清王朝喜欢将“巴图鲁”封给最勇敢的将士,这是巨大的荣誉,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得到)袁保恒是李鸿章、左宗棠的高级幕僚,见到袁世凯那年他正在西北帮着左宗棠办理军务,于是就把这个侄子带到西北去。后来,袁保恒到北京任朝廷大员,请了好几个非常有名望的人教袁世凯读书,但袁世凯就是不喜欢读书,他倒喜欢帮他的叔父办事,而且办得很好,弄得他的叔父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

命运有时候喜欢重复。袁世凯在他的叔父袁保恒这里似乎过得顺风顺水,然而事情正如他15岁那年在南京过得最快乐的时候,袁保庆忽然去世一样,袁保恒突然病死,袁世凯只好又再次回到故乡项城。

第二次回到故乡的袁世凯已经不安分了,但是小地方的人想要出人头地还得靠考试。袁世凯先后考过两次“童子试”,都没有考中。盛怒之下,他把过去所作的诗文全部烧掉,打算去捐官。捐官不是正途,但袁世凯从来就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他带钱到了北京,见过世面的他以闪电般的速度融入京城的花花世界,很快把捐官的正事给忘了,一味地吃喝玩乐,最后把准备用来捐官的钱全赌光了。要不是正巧碰到做了京官的同乡徐世昌,他连灰溜溜地回家的路费都没有。这是一次巨大的教训,后来,袁世凯从来不准他的家人赌钱。

捐官不成,回家没脸去见亲人。要知道,这次捐官的钱,是他的生母刘氏和嗣母牛氏两个人的私房钱凑起来的。袁世凯决心去上海闯荡。上海是中国最繁华的城市,袁世凯投身其间,很快又找不着北了,他感到孤独,感到寂寞,尽管心里清楚自己再也不能像上次在京城那样荒唐地生活,但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又使他把持不住诱惑,他像是喝醉了酒,半醉半醒中,敲开一个又一个妓女的房门。

十里洋场的烟花女子真能干,她们不仅有本领俘虏男人的肉体,更有本领俘虏男人的灵魂。一来二去,袁世凯跟一个苏州籍名妓沈氏感情很好。沈氏鼓励袁世凯离开上海,大丈夫怎么能整天投入烟花巷女人的怀抱?另谋出路吧,沈氏资助了袁世凯一大笔钱,要他早日成行。临行前,沈氏为了给袁世凯壮行,特意准备了一桌酒席。酒足饭饱之后,两人指天誓日,挥泪而别。

离别了沈氏,袁世凯决心投笔从戎,去投奔山东海防督办吴长庆,由此开始了他一生的飞黄腾达!

袁世凯至少是个男子汉,有情有义,自始至终没有忘记那个与他指天誓日的上海烟花女子,等他在吴长庆的帐下站稳脚跟之后,他把沈氏接到身边,做他的大姨太太。沈氏一生没有生育,但并不影响袁世凯对她的一往情深,尽管袁世凯在她身后一连又娶了八位姨太太。沈氏在袁家的地位远远高于袁的其他夫人,她生育不了,他即向她许诺,要将别的夫人生的第一个男孩过继给她,以后袁家所有的儿女都叫她“亲妈”,以示对她的敬爱。

就像袁世凯本人说的那样,有作为的人才有三妻四妾。那袁世凯到底有什么样的作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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