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榕城读书，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因为榕城的中学每个月都有几天要用来考试的。一中的考试更是准得就像女人的月经，每个月总是准时来一次。月考又不可避免的来临，湘熙从理后渐觉力不从心，理科科目除了自己还感兴趣的物理做起来还算畅快之外，其他科目都难产。最令他头疼的数学更是连产都没有产下，直接死在“产房”——考场里。一向轻松应对的语文，考下后又有人说难，湘熙听到后心虚下去半截。因为这次的作文是一篇材料性作文，要求是这样的：面对送别，李白写下了“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千古绝句，至今读来仍旧暖人心窝；陆凯更写下了“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向朋友表达了自己深切的怀念之情；无名氏也写过“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的句子，诠释了对送别友人深深的挂念和不舍……你是否也有过送别的经历？送别是感伤的，也是诗意的。你是用怎样一种心态去面对送别的呢？是感伤？是不舍？是祝福？是豁达？是……请以“送别”为话题写一篇文章，阐述你对送别的理解和看法，或者写一篇送别的文章，表达你对友人的真挚感情。字数不少于八百字，不得抄袭套作。
大概是出题老师的疏忽，这次的作文要求少了一条——“题材不限，诗歌除外”。湘熙想起零八年冰灾，也就是高一第一个寒假的时候，好友回乡过年并聚在一起，他又送朋友到西河客运站时的情景，以及不久前作文遭受冷遇的情况，眼珠一转，两件事一综合，立刻构思好文章，下笔如有神，写下一篇《西河送别辞》
西河送别辞
序
零八年冬，南国大寒。适逢春节，儿时好友俱集一齐，畅谈故事，甚为欢愉。奈何有于外省从商者，仅待佳节一过，即须返还。纵千里冰封，亦挽留不得。相惜不已，送至西河。如今想来，牵念犹然不绝，作此文，以记当日之事。兼怀吾友。
凝冰未消万里寒，古人揖礼欲别散。求醉桥边客催喧，思折杨柳柳未梴。冰花如絮争相见，长街影响竞伤感。凝声默送君行远，无语何惹泪潸然。
犹记当年邪？攀残垣，遁入深林未见仙；呜呼长叹，锦年荏苒，如今已过十数年。残垣毁弃高楼起，山林霓虹不夜天。金屋耸立酒肆广，霓虹辉煌酒味浓。纯情岁月真去了，人生哪有两日同？
寒枝颤动朔风急，行车无意碾溅泥。少小共牧笛，老大同案稀。满目苍夷落寞起，扬雪分离风更疾。风过疏竹未留声，鸽掠西河空见影。缘来缘去终散席，桥头一片惺惜情。
转身紧衣欲还家，乾坤道远苍茫下。白雪骤发若飞花，胡搅心情乱如麻？兄弟一日出滇黔，再踏高原是何年？君莫忘滇东月照小楼轩，云腿盛名，处处溢香源；君莫忘明珠炫夜敞珠帘，混酒甘甜，坛坛引垂涎。响水东流迎松鹤，美奂北延对桃园。再说滇，何其险，未通中原两千年。蛇猿相向雪山连，泥流摧坚掩冈峦。象毁庄园猴捣墙，红鸥成线野兽闲。珠江弱水绕乌蒙，洱海传奇闻抚仙。北国冰封云南炎，云南暴雨天下暖。汉帝精明习楼船，孔明摇扇长兴叹。有朝一日游于此，无人还畏蜀道难。剑南节使征诏陨，大理王国开文卷。自古文章三百篇，大观楼上第一联。乱世纷争群雄起，精忠护国丹青传。他日兄弟成名就，可是回乡宏图展？
满腹寒暄不得语，君车早已过三环。渐近黄昏苍穹暗，一摸青痕划天边。未闻喜庆闻诵书，我亦天涯考试徒。身居简服远市井，悬梁锥骨赴前程。前程一语何沉沉，父兄勉迫兼师尊。直叫万般情逝去，寒雪飘零落无痕。无痕自会化流水，流水未流凝成冰。前年早令兴素能，而今还是应试亲。学校红眼抢高分，高分学子等聘临。高一映像排名次，高三分流走差生。权门公子比欢笑，寒舍子弟叹伶仃。同窗同舍咸冷遇，只重分数轻友情。雪似鸿毛漫榕城，西河沉雪裂帛声。
迷惘不休心悠悠，回神掩泣寻酒楼。斜过朱门入巷口，孤背只影小楼头。楼外喧嚣雪暂歇，对联平仄无人接。谁共语，战国争鸣，盛唐繁华；何处寻，晓风残月，缠绵凄切？忽来兴起幻扶摇，也把浊沉来笑；狂啸翻云撼天地，看梅花多寂寥！缘何不醉解愁肠，也显张狂也迷茫。一片山河雪夜里，独醉西河夜未央。
考试讲究打你一巴掌又赏你一颗甜枣，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心理脆弱的中学生一次就考倒，自此对学习绝望。这次语文考试同学说难，乃是指前面的基础题难，作文既开放又好写，当然难不到哪去。否则湘熙也不会一挥而就，写好后又睡了一觉老师才叫交卷。只是湘熙依旧逆心不死，又写上一段关于对应试教育不满的语句，虽然委婉了不少，比起前次的裸骂来好歹披了一件轻纱，但毕竟只是轻纱，人人都看得出轻纱下的胴体，这样的东西不写总比写了要好。再者，这次的作文要求上面虽然没有写上“题材不限，诗歌除外”八个字，但这也是老师三令五申，就算没写上也应该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湘熙写成辞，走的就是一步险棋，这会儿听着人人都说语文难，心里不得不悬。
学校在月考后例行放假，月考正常的把湘熙搞得很是郁闷。然而他又转念一想，虽说考生固有一死，但也不能郁闷死啊！何况是像他这种“不以分喜，不以分悲”的敢于挑战应试形式的洒脱人物呢？做鬼也要作开心鬼才好。这么一想，心里也就得到开脱。
虽说是放假，仍有许多同学背着资料书回家去看，湘熙为了寻求临死前的洒脱与狂欢，索性空着身就回家去了。
月假回来后各科成绩相继揭晓，湘熙果然死翘翘，但翘的却不是语文，而是数学——全班倒一。湘熙虽然在考场里就明白了数学必死，但完全没有想到会死得这么彻底，看到分数时一下子接受不了，差点儿让撕卷子的冲动成为事实。而最令他心悬的语文却因为本身基础过硬，阅卷老师看着他把诗歌写成作文那么长，而现在那些有才的中学生都把才华用在了泡妞上，写诗也只会写情诗，就连社会上的诗人们写诗也是一字一句，全成了传说中的“三行情书”。酌情考虑，不计较湘熙拐着弯子骂教育不好的小仇，给了他四十八分，湘熙的语文一下子又成了全班第一。
湘熙同时遇到一大悲和一大喜，一时间搞不清楚是该悲还是该喜。身旁的鬼圣门门倒数，却还悠哉乐哉，并不因为与门门领先的白美艳相差甚远而就落寞悲哀。他看到湘熙纠结的样子，拿过湘熙的答题卡，边看边说好。看完后把答题卡往桌子一拍，说道：“写得好，要是我阅卷。肯定在五十分以上。”
湘熙并未被拍中马屁，仍在纠结。鬼圣又说：“考倒一和正一都是好事儿啊，但凡坚持中庸的人最终只会走向平庸，而处在两端的人往往倒很容易成为有所专长的人才。你小子一下子踏在了两个端点上，应该高兴才对啊！干嘛老是哭丧着脸，一副死了爹的样子，多没出息！”
湘熙欲说还休，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继续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