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时候,他遇到她,在林荫道的香樟树下,有人叫了一声:“冷冰玉!”便有一个女孩回过头来,清脆地应了一声,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那是多么生动的一张笑脸。
冷冰玉,清凉如冰的一个名字,念起来,心里似有一脉浅蓝色冰泉悄悄流过,神清气爽。
暗暗便留上了神。早晨,青灰色的老式教学楼在晨曦中凸出黛色的轮廓,她在教学楼旁边的草坪上读英语,雪白的鸽子在她足边不远处静静地走来走去。
只是远远地望着她,便觉愉悦,不敢走上前去。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孩,清新如同草尖上的水滴。
他渐渐发现她很爱看书,常常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一个位子上,那里阳光温暖,柔和的光晕暖暖地笼着她的白色毛衣,长发披肩,异常的沉静美好。
他坐在背后,看着她苗条的背影,只是发呆。
就这样一日一日蹉跎青春,而他只觉忐忑而欢喜。
有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在他背后的位子上看书,她忽然转头,对他微微一笑。
他手里的书哗啦一下全掉下来,他慌乱地弯下腰去拣,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双栗色小靴子。他听到她清脆的声音:“温良,你好。”
他错愕地抬头,她的眼里,盛满了调皮的笑意,闪闪烁烁如同星辰,酒窝里栖息着许多阳光。
这是他一生也不会忘记的笑容,美得让人窒息。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她调皮地一笑:“你们寝室告诉我的。”
他微微松了口气,心里暗说,这几个家伙!却有着隐隐的感激。
接下来的话就更石破天惊了:“他们说你喜欢我,是不是?”
他几乎晕去。
她只是忍不住笑,笑声清脆,一脸的生动调皮。
就这么认识了,冷冰玉和温良。
这时,离温良初见冷冰玉足足有两个月零八天。
冷冰玉,是那样安静的气质,私下却是个极活泼开朗的女孩。
他偷偷藏起她的照片,笑靥如花,怎么也看不厌。
自然遭到室友嘲笑,他毫不在意。
喜欢一个人,真是奇怪,仿佛整个世界的存在都只是为了她。
室友看不惯他那走火入魔的样,抢过照片,说:“这丫头有什么好,眼睛不够大,下巴也不够尖。”他忙抢回。
自然明白冷冰玉算不上什么大美女,可是,她不是漂亮,是美好。
他觉得她最美,这就够了。
偏偏她只把她当朋友:“温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初他只是想认识她,并无其他奢望。
但未曾想到,他从此便永远地被锁在了“朋友”,无法再靠近一步。
在校园里碰到,她不经意抬头时看见了他,便微微一笑,依然是初见时天真的模样。
大学四年,她专心学业,没有恋爱。
他也没有。
毕业,他问她会去哪里,其实知道她已保研,这样多好,在这个城市,他仍有很多机会见到她。她却微微一笑,清脆地说,要去上海,那个全国最大的金融中心。
他无语。她是外表安静,内心却极有主见的女孩,总是这样出人意料。
他已签约,但仍然付了违约金,去了她所在的城市。
没有再见她,也没有找过她,但知他和她在同一个城市,仰望着同一片星空,便已满足。
直到遇到现在的妻子初雪。
日子渐趋平淡,婚姻是两个人静静的相守相依。那些年少的暗恋情怀,便如一场旧电影,偶尔想起,伤感一阵,温暖一阵,偶后便云淡风轻。
却是一天,在街上,忽然有人轻呼他的名字:“温良!”
声音并不大,但是他听到了,如此熟悉,曾经在梦中出现了多少回。
他缓缓转过身来。
街上人那么多,他一眼就见到了她。
玫瑰花的流苏披肩,海藻般的长发,那样生动的脸。已完全褪去大学校园的青涩,婴儿肥也没有了,真的是很美。
落地窗前,阳光明明灭灭。
说着过去的故事。
她从手机里调出照片给他看:“我老公,还有儿子,我儿子可爱吧。”甜蜜和幸福闪烁在她的眼中。她的眼神仍然如同过去一般清亮,令他恍惚间回到大学校园。
他轻轻挥手与她告别,看着她的身影湮灭在人群之中。
然后呢?就这么安安心心地幸福下去。就像从来没有遇到她一样。
那天夜里,他却梦见了她,一如大学时清纯的眼眸,笑容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