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过于震惊，只是，还不够，她膝盖上头的方慎已经是坐起身来，瞪着面前的莫沉，手指着他，“你胡说，你胡说，你在胡说，你是个坏蛋，你在胡说……”
她也真是希望莫沉是胡说，只是反应没方慎这么大而已，方慎一闹起来，她自是要哄着他，免得出事儿，“慎儿，静一下，别急，先别急，慎儿……”
“姐姐，他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不是要求着她回答，而是要求她来肯定，双手摇晃着她的双手，“爹爹是慎儿的亲爹，姐姐你说是，你快说是。”
“是的。”她很肯定地说，即使真如莫沉所说的不是，在这个时候，她只能是硬着头皮说是，绝不会去否认，一次也不会，如果是真的，她会让他知道，但绝对不会是在今夜里，绝对不会是的。“慎儿别听他的话……”
她出手点了他的昏睡穴，方慎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人已经软软地倒下去，让她给接得牢牢的，还是跟方才一样，大脑袋还是搁在她的膝盖，半个身子靠在旁边的椅子。
“你想跟我说什么天方夜谭吗？”她质问着莫沉，神色间已经带着冷意，毫不客气，“方慎的身世，你这般说出来可是为何？”
没有利的事，他能说出来吗？绝对是不可能的，除非是于他有好处的。
她是这般深信着，事情往往是不能光看着表面，也不能听着某个人的一面之辞。
“绝不是，你可能不知道，神剑山庄里其实有一双孪生姐妹，大的嫁给了当今的官家，小的嫁给便是那位方太傅大人。”莫沉不是信口胡扯，他早就是胸有成竹，“那时候，当今的官家还是太子，两姐妹同时分娩，孩子也是同时出生，可是其中出生的却是一个死胎，那死胎便是太傅大人的儿子。”
这可是秘辛之事，从未有听闻过，让着陈秋娘不由得捏紧着拳头，“为何，为何，既然太傅的儿子死了，那为何，身为太子之子的方慎会在太傅的府里头长大？”
这种事情岂不是可笑至极，太子的儿子给养在大臣的家里，给大臣当儿子，世上岂有这种道理的？她还真就没听这种荒诞的事情。
莫沉却是缓了下来，看着她震惊的面容，又看着让点了昏睡穴的方慎，长叹一口气，“当时官家极宠着一名妃子，那妃子怕着圣人生下皇子，就在圣人的吃食里让人下了药，这东西全让着当时的圣人赐给她的妹妹，也就是太傅大人的夫人喝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
陈秋娘觉得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颠覆着过来，应该是拼个你死我活的魔教中人与她讲着当年的秘辛之事，她却是坐在这里听，这种情景，在下峨嵋山之前，她压根儿就没想过。
无知者比较幸福。
陈秋娘真心是这么觉得的，至少她觉得方慎这样子最好，不晓得事儿，也不晓得他自个儿的身世，活得懵懵懂懂，不会觉得这世界太……
“这与方慎又什么干系？”她果断地打断莫沉的话，心里觉得一片凉意，他是给抛弃的孩子吗，不由得想到这个，心里为着他觉得一片悲凉，“你别跟我说，有人把孩子掉包了，掉包了？”
她的是掉包这两个字眼，而不是用着别的什么字眼，她说的很快，像是要掩饰着从胸腔里跳出来的一点儿冲动，一点儿让她都说不出来的冲动。
“不是……”莫沉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看透她的心思，把弄着手里的绿玉箫，那姿态颇有点风流写意的味儿，“怎么可能是掉包，皇嗣之事，怎么可能让人掉包，除非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
陈秋娘真不能够想象，这个心甘情愿是怎么一个心甘情愿法，让她心里可不是滋味的，她自小让着母亲送上峨嵋山，一直是在峨嵋山长大，记忆里也不是全然开心的，总是会想家的，真的，会想的。
只是，她都想不起母亲是什么样子，没处想，跟着师父学武，师父也是差不多跟着她的母亲一样，日子长了，那么点心思也就慢慢地淡去了，可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儿苦涩的，但到底是母亲是为着她的身子着想，才送她上峨嵋山。
一切她都是晓得的，可方慎，他哪里晓得的，被蒙在骨子里，做了臣下的儿子，一直长这么大的年岁，她咬着牙，揽着方慎的双手，却是放柔了许多，那个样子，瞅着他的脸，有些酸酸的感觉。
“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问道，尽管她知道里头是个无底洞，还是问进去。
“当年，圣人还是个妃子，肚子里怀着皇嗣，那时她还不是如今的圣人，仅仅是个妃子，为着保住自己儿子方慎的性命，只得对外说，她生下的才是死胎。”莫沉早就是成竹在胸，一问一答的没有一点儿迟疑的。
就是他这没一点儿物迟疑的对答，让陈秋娘反而是有些不太相信，不是太惊讶不相信，而是莫沉的态度，让她实在是相信不起来，魔教中人终归不是同道中人。
她索性着把话搭上去，像是已经相信着他的话，眸光微扯，惊讶的神色愈见加深，似着真相信他的话一般，“你晓得还真清楚，说得我的心都跳停了，那么，太傅是怎么是要辞官的？”
她这么问的，心里头已经是镇定下来，这种事儿，怎么听着那极新鲜的，她冷静下来后，压根儿是一点也不在意的，京中的世家大族都不知道的事儿，他莫沉，不过是江湖中的人，怎么就晓得这么清楚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