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再也不欠你
“女人就是一双鞋子对吧?永远被你踩在脚下,破了旧了就随时被清理掉”她竟然没能保持住以往的淡漠,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少妇。
冷冷的笑了一笑,在抛弃自己的男人面前撑起诀别的伞,“没关系的,我本就没有奢望你会怎么样。”
这样的话自她的口中说出,化作利剑刺入他的心脏。
怒火?哪里还会有怒火,只有无法驱逐的痛。
依然是那张俊美邪肆的脸,依旧是那双闪烁着魅惑光芒的眼睛,口中依旧不以为意的说着,“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心呢,在面上的无动于衷之下,是一颗满目疮痍的心。
不能停,他告诉自己,不能停在这一刻的软弱上,此刻的搁浅将会成为永远的遗憾。
他必须走下去。
哈哈……,心冥忽然放声笑起来,满眼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停的滚落,落的那般奢侈。
她的身子在他的双臂中不断的颤抖,瑟瑟如风中之叶,单薄得随时会凋零。
她,在孤寂无助的承受着命运强加给她的各种摧折。
雪篱如堕五里雾中,不解她为何会忽然放声狂笑,只是,心不可抑制的抽搐着。
“我不欠你了,以后再也不欠你了!”心冥突然猛力推开他,自己也向后退了两步“雪篱,雪篱”她重复着他的名字,“我们以后再也没有瓜葛,再也没有。”说着竟然弓着身子,弯下去,脸上是极度痛苦的表情,可是眼角却挂着笑意。
雪篱如梦方醒,向她的下身看去,大片的血殷红了她的裙摆,并顺着裙摆撒到地上,她走过的地方都是血。
“我再也不欠你,雪篱,我再也不欠你,我还清了,还清了”口中的声音越来越小,人渐渐萎顿下去,“几年前你救了我,而如今你杀了我的孩子,我再也不亏欠你……”弥留之际,她仍在呢喃着。
他,脸色苍白无色,抢步将她揽入怀中,“孩子没了,连你我也要失去了……”他怔怔的瞧着地上的血,霎那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原来痛不欲生的极至是无痛。
曾经他亲手杀了那么多的人,与自己身体缠绵的人,侍候自己的仆人,甚至宠过多年的囚宠,从来没有痛过。
他相信自己可以心如铁石,可没想到,铁石一般的心竟长出了苗,盛开了花,此时不过是花朵凋零了而已,就痛成这般模样。
是这颗种子种的太深,还是自己的心始终不够狠,不够硬?
也许,他的爱如坚壁上的草,于草而言,在坚壁之中,虽然生存不易,可是,既然活下来了,就必然是找到了柔软的生长土壤。
对于僵硬的石头来说,可以长草的地方,往往是最为柔软的地方,不是么?
第七十四章惩罚
弈殇王府,书房,密室。昏黄的灯,照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雪篱静静的坐着,双眸凝视着杯子里的水,水面平静无波。
灯盏里的火苗跳起妖异的舞蹈,总有不怕死的蛾子被它的舞姿魅惑,匆匆赴死。
茶水中有了波纹,波动的越来越烈,忽然一声磨盘转动般的声响,明光站到了他的面前。
他从另一处密道而来,才一进来就偷偷的打量了一番静坐的雪篱。
雪篱只是静静的坐着,面无表情,那是一张找不出蛛丝马迹的脸,让这个察言观色一流的将军,有无所适从之感。
扑嗵,明光忽然跪倒,叩头,“请爷责罚,明光不该擅作主张。”
雪篱没有说要惩罚他,却也没有让他起来,只是抬起眼皮瞭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片刻,从茶盘里拿出一只倒扣的茶杯,倒满茶水,又盖上盖子,推到了桌子的对面,然后,便用手轻轻的叩着桌面。
时间依旧以从容的脚步一分一秒的向前流淌,而明光却觉得时间似乎在原地踟蹰不前了。
雪篱倒茶期间,他的额头忽然冒出大滴的冷汗。
不时抬头偷窥雪篱,雪篱依旧是那个姿势,静静的,不露声色的坐着,只有食指和中指屈回而并,有节奏的叩着桌子。
每扣出一声响,茶盏的水波就重新绽开一次,而明光的心随之如遭一季重锤,渐渐的他的心跳竟也附和了雪篱口桌子的节奏。
密室里的气氛诡异得让人发疯。
“爷,请您降罪,是我自作主张在心冥的饭食中放入的堕胎药。”明光终于无法负荷这种沉闷恐怖的气氛,又一次开口,“我怕您会沉溺于她,将您辛苦多年的布局全盘打乱,您很明白,人生如棋,一步错,步步错。”偷窥雪篱一眼,雪篱没有任何反应,“您要杀属下为子报仇,属下绝无怨言,只求您不要让自己多年的付出付之东流!最终落个遗憾终身的结局。”
“爷!”似乎是实在无法顶住这种窒息的氛围,明光将头狠狠的撞在地上。
雪篱抬眼瞧了瞧,仍旧不语,又垂下眼帘,盯着茶盏中因叩击而震荡起的纹理,似乎在考虑什么,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的心思,明光完全无法捉摸。
时间缓慢的爬过一刻钟,雪篱终于开口,“起来吧,出了那么多汗,想必缺水了,喝口茶,补补水。”说着瞧了明光一眼,收敛目光,端起自己的茶轻轻的呷了一口。
听到这话,明光没有如获大赦的轻松,反而更加冷汗涔涔。
“只要他肯继续下去,死也甘愿。”明光起身,将雪篱倒满的茶水,仰头饮下。
茶水到喉咙里是清亮的爽快,到肚子里却是炭烫的灼痛。
“爷,以后明光再也无法侍候在您的左右,您千万保重,属下自知罪不可恕,可是仍然有个不情之请,请您万万成全,那就是属下希望可以守在姬雪身边……”当明光说出最后的请求时,他挑眉瞧了明光一眼,片刻又低下眼皮,瞧着已被自己喝去一半的茶水,不住的念叨“云流子民,落雪社稷”眼中神色奇异分不清是爱是恨。
良久,雪篱瞧着地上的人,露出邪肆的笑容,“你应该好好享受一下今后的一年时光。”然后转身除了密室,嘴角挂着温温凉凉的笑意。
现在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棋手还是棋子,棋格是纵横交错的命途,只有当了棋手才能够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途,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这棋手当得愈发的力不从心。
第七十五章
床上的人儿,眉头紧蹙,十分痛苦的呻吟,双手紧紧的扯住被单,似是溺水的人,拼命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苍白的脸上冷汗如雨一般,不断的流淌。
“不要,不要”她在恐慌的摇头,双眸却始终闭得很紧,似乎努力挣脱什么可怖的纠缠,很想要醒来,却终究无法醒来
他心内万分焦灼,害怕这个女人从此一睡不醒,双手紧握成拳,僵直的坐在床榻边上已经足足两个时辰没有动一下,生怕一离开就再也无法相见。
面上的平静无波只是心头巨浪滔天的掩饰而已。
他没有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更没有对她说话,因为,他猜想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也许她会更加不愿意醒来。
他浑然不觉,自己的血正顺着指缝缓慢蜿蜒,银白的睡袍已经被染出妖艳的花朵,“心冥,你一定要醒过来,你说过你要逃的,只要你起来我就让你逃,不会在百般刁难。”
他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瞧着她,因过度紧张而被指甲刺破的双手犹自淌血。
他知道,她被恶梦掩住了,而最为可恨的是,他却不能叫醒她,只能任她在恶梦中无休止的挣扎,若是她赢了,那么就有生的机会,若是败了,也许就会一直这样睡下去,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
不是他不想,不是他不愿,而是不能,不能叫醒她。
他虽然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作祟,竟将心冥死死围困在恶梦中,却知道在这种正被梦魇纠缠的时候,是万万不能被外力打扰的,只能靠做梦之人的意志自己醒来。
“为什么这样对我,到底为什么?”心冥依旧闭着双眼,可是眼角却有许多的泪滴不停的涌出。
拽着被单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着,“到底为什么?”她在向谁质问,面上是纠缠着无尽痛苦的表情。
雪篱的心,突然紧紧的攒到一起,就像是被谁拿着钝刀狠命戳了一下。
他不是为了那声梦中的质问,而是心冥开口质问的瞬间,自嘴角淌出的血红,她竟然痛苦如斯。
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心冥就算是意志足够坚持到醒来,恐怕也会因为内心的情绪动荡造成无法治愈的内伤。
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这是雪篱的第一个念头。
他必须撬开她的牙关。
顾不得自己的手已经爬满血,将手狠狠的往心冥紧咬在一起的齿间塞,可是,心冥的情绪激荡到了极点,狠命的将牙齿咬在一起。
当他把她的牙齿撬开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被心冥咬得面目全非。
“咯咔”一声响,雪篱的脸上有极度痛苦的表情,是指骨断裂的声音,心冥在梦魇中咬断了他的手指。
……
渐渐的,心冥的情绪似乎稳定下来,抓着床单的手渐渐松弛,雪篱的手却已经麻木。
血肉模糊,然而他却没有顾及自己的手,而是取来一条毛巾将心冥额头上的汗水擦干,又将她唇边的血水擦净。
终于,他长长的吁气,然后,露出一个放心而温暖的笑。一如那个被心冥无数次想要抓住,而又无数次无情破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