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的手怎么弄成这样?!”婷儿见到雪篱已经失去面目的右手时,担心而又心疼。
其实,她知道自己这是多此一问,除了心冥又有谁敢,有谁能够伤到他呢?
“没什么,是自己不小心弄的”雪篱仍旧担心着躺在地宫的人,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一向很听话的婷儿忽然板起脸,带着些许讽刺“哥哥什么时候喜欢自虐了,竟然自己将自己的手指咬断,这样的游戏很好玩?”虽然板着脸,可是眼泪却已经不争气的落下,心里酸涩无比。
那宣判般的话语一点没有错,作为一个女人来讲,他的身边始终不会有自己的容身之席的。
她忽然笑了一笑,带着无尽的失落。转身,将药箱拎出,为雪篱接骨治伤。
雪篱自然是听出了她的话里有无尽的讽刺与关心甚至远远超出关心,但是,他既没有追究她的不敬,也没有对她超出界限的关心作出任何反应。
一切处理好之后,雪篱和过去一样,几乎没有做停留就走了。那一刻,婷儿心中的酸楚更加清晰浓烈。
“哥哥”她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轻轻的叫了一句。
“难道你连和我聊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了么。”不是怨,不是恨,只是带着无尽疼痛的暗诉。
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泪珠又悄悄的淌下来。
“婷儿”身后传来的是熟悉的声音,带着某种喜悦。
她慌忙擦干眼角的泪,换上一副笑颜,回过身,来的人是无涯。
“无涯大哥”她温温婉婉的一笑,将刚才的悲伤悉数藏起。
“送给你的”无涯温和的笑着,将背在身后的‘雪篱花’拿了出来。
支支洁白,带着淡淡的香气。
“谢谢”婷儿貌似欢喜的接过来。
无涯轻轻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婷儿凝视着他的背影,心头呢喃,“无涯哥哥,你真的不该进入这纷乱的世界。”
她自小就和雪篱、无涯相熟,她始终想不明白,无涯为什么会选择留在雪篱的身边,做一个贴身侍卫。
雪篱原本恬淡与世无争,但是,身在帝王家的事实让雪篱别无选择,那么他呢?他为了什么?他也不是个喜欢打杀的人,他大可以远离纷争,过自己最喜欢的山水生活。
难道仅仅为了保护雪篱么?雪篱根本不需要谁来保护的。是那份割舍不下的情意吧?
她犹记得小的时候,和雪篱、无涯一起嬉戏玩耍的时光。可是,那样的时光早已经成为收不回的过往。
她静静的凝视着手中的雪篱花好久,叹息,“是不是最终会弄成刀剑相见的地步呢?”
各为其主,她能怎么样?有时候,她真宁愿自己就是一个单薄病弱医术卓然的医女。即便雪篱的身边真的没有她的位置,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他幸福,能和无涯继续做朋友,也就别无他求了。
“爷”无涯一直静默无语的跟在明光的身后。
“恩?”雪篱没有回头,淡淡的回应了一声,示意无涯说下去。雪篱对于无涯的突然开口没有任何意外表情。
“如果有一天,婷儿站到了我们的对面,您会怎么办?”无涯依然离雪篱不远不近,那是作为一个侍卫应该和主子保持的距离。
雪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下步子,转身打量了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这样的笑容是多年以来,无涯首见,带着三分凛冽五分邪肆二分不以为意。
无涯一顿,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被雪篱轻易丢回来的问题。是啊,要他怎么办呢?换作是自己又会怎么办呢?
“请爷见谅。”无涯低首赔罪。
“罢了”雪篱潇洒的转身,却在转身的瞬间低低的在心头叹气。他做的难道还不够多么,对婷儿还不够包容么?
第七十七章
还没有醒过么?雪篱在床边轻轻的坐下,眸子一直凝在心冥的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上。
“没有”婉儿低首垂眉。
“先下去”
“是”
没有了任何人的打扰,雪篱的眸子益发温柔疼痛。
“心冥,看来这次我们是真的穷途末路了。”悲哀而伤情的语调,“如果我们相遇不是在战场,如果你没有云流公主的身份,抑或我不是什么王爷,也许……”声音没有继续下去,他握住了她的手,俯身吻住她的唇,温柔的吮吸中带着不舍和不甘。
良久,他直起身子抚摸着她的脸,忽而一笑,“我不会就这么放弃。”
苍山碧水的真丝屏风后,雕花檀木绣床上,心冥睁开了双眼,胸口的锐痛不住的传入意识,如同针扎。
然而,当她发现自己所处之处完全陌生的时候,心头小小的惊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嘴角浮出淡漠的笑意,无奈而苦涩。
空洞的感觉使她什么都不想考虑,什么都不愿意在乎,整个人疲乏得仿佛随时会化成泥土。
孩子没有了,她的意识那么清晰,可是她却宁愿自己不再醒来。
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无能,竟是连自己的骨肉都无力保护的,她好想让自己痛快的嚎啕一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是如此的干涩,挤不出一滴眼泪。张口本事想哭,却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比哭更难过的笑。
门吱扭一声响,被打开了,外面进来一道女子的身影,隔着屏风她无法看清,只是明了,那女人向着自己走来。
她转头,凝视着帐子,消失了所有的表情。
“你终于醒了”女人绕过屏风,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床边,“怎么样,饿不饿,我叫人给你送碗粥来,身子有没有不舒服”女人的话虽然看似对她十分关心,但是,语气却总有拒人千里的意思,隐约着某种威严,让人不敢轻视。
而心冥却没有理会女人的话茬,开门见山,“这是什么地方?”其实不需要问,猜也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这个傻女人,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顿了顿,女人见心冥依旧凝视着床帷不说话,又接道,“你以为那些王孙们真的会让一个寝奴为他们传宗接代么,别傻了,他们会认为寝奴生下的后代是种耻辱,卑贱无比,所以那样的孩子他们是绝对不准来到世上的,或者根本就不会让寝奴有怀胎的机会,就算一旦不小心有了的话,也只有一种结果,便是胎死腹中,因此,你根本不需在意,只当没有过好了。”女人说得万般轻松,或许是她见过太多所以就没有感觉了,在她这里,像心冥这种情况的女人多的是,“像你这种情况的女人多了去了,不幸的人又不止你一个,别太在意。”女人是要教她在同样不幸的人身上找平衡啊。
心冥终于扭头瞧了她一眼,带着某种厌恶。
然而,眼前的女人却让她惊艳。这个女人很有与众不同的气质,虽然她的容貌算不上绝佳,可也是上上等,最主要的不是她的容貌如何美艳,而是她身上有着一种说不清的亲和力,然而又恰恰是这种亲和力中蕴藏着某种不同于凌人气势的威严与魄力,那是种并不高贵却不卑不亢的本质与气质。
“那孩子他不愿意要,也就罢了,但是他凭什么从我的身体里夺走?”心冥又扭过头,闭上眼,淡淡的说着。
“呵呵”女人忽然冷笑,“凭什么?凭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你只是个连自己都不能拥有的寝奴”女人说着目光如鹰隼般审视着心冥,眸子里有些奇异的神情在游转,“如果。”她把话说得格外的缓慢清晰,“你想要得到或者保住你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强大,必须得到力量和地位,必须使自己处在万人之上,除此之外,你别无他选。”说着,女人将面庞凑到她面前,冷然一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一辈子当别人的玩物,受别人的凌虐欺辱。”
心冥眸子里没有任何动荡的意思,只是平静的映出突然在自己眼中放大的面孔,微微勾了勾嘴角。
女人将自己的面庞移开,忽而轻声一笑,“你是这里最有姿色的姑娘,相信你并不愚蠢,以你的容貌,再加上智慧,应该很快可以取得一个比较好的地位的,女人不该总是被男人踩在脚下,你明白么?不过,在你取得地位之前”说到这里女人近乎残忍的一笑,“必须被男人踩在脚下。”
女人起身,转身就走,到了门口时忽然又转身,“我叫紫陌,是这里的管事者,以后你就叫嫣尘。记住,这里虽然是最为卑贱的地方,要想要生存的话也得学会耍耍心眼,否则不要说得到人的‘地位’,就连生存都是问题。”
“力量、地位、生存”心冥的手顿在自己的小腹上,眸子里闪过一丝灵动而雪亮的光辉,她的耳际,那魅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他杀了你的孩子……,报复他,为你的孩子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她的心底,有奇异的声音在不停的鼓荡,仿佛那妖异声音的回音,几乎要把她压倒。
她的心头突然变得一团糟,那种淡漠、与世无争的心境变得烦躁不安。
有一种冲动,想要嗜血杀人的冲动。
“莺燕楼,”心冥忽然无声的大笑,心底有个声音比她的笑意更加猖狂,“你以为他会对你有所留恋吗,错了,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全是负心薄悻汉,他们要的只是我们的身体,当他们觉得腻歪之后,就会一脚把我们踢开,尤其是那些王宫贵族!”
“谁!”心冥突然抱住头,大吼了一声,然而什么都没有,心也一下子安静了。
“没有人”,她狐疑的东张西望,那来自她心底的声音就回荡在她的耳旁,那么清晰,以至于她错以为是有人在对她说话。
心冥拖着仍旧虚乏无力的身子下了床,踉跄着出了房间,她在二楼,从走廊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楼下大堂中的情况。
莺燕楼,她曾听说过无数次,却没有亲自来过,这里竟和外面的青楼有很大的区别,外面的青楼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热闹,然后是噪杂狼籍,而这里却十分安静,整洁。
不过,这些不过是些表象,虽然心冥从来不曾关注过这个莺燕楼,但是作为王族的官家妓院,声名之大,不容她不知。
大堂里没有宴席歌舞,原因很简单,都到莺燕楼的后院去了,前面的大堂,不过是个脸面。真正的基地在后面。
后院,说白了不止是后院,因为这个后院实在是太特殊,特殊在它的占地之大。后院里,小桥流水,亭台池阁样样齐备,作为王族或者极品官员谁还愿意挤在前面那小小的厅堂里?
作为有身份和地位的客人,他们是不会像那些市井街头的客人那么没有品味不懂享受的。
此刻,大堂之中正坐着一排女子,个个身量窈窕,举目抬眉情意款款,令人怦然心动,不过尽管她们如此出色,却仍旧是筛漏下的,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被任何客人选中。
空有容貌与满腹的才华,不知是她们真的太次,还是其他的姑娘们,质量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