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习惯，在参观的时候基本上是用眼睛看和耳朵听，不大喜欢跟在导游和翻译的后面做记录。偶而听到主人介绍数字的时候，就会顺手抓过一点纸，如：导游图、说明书、入场券等等，信笔把数字记下来。
有时翻翻这些碎纸头，重温一下各种奇奇怪怪的数字，也颇有趣味。现抄录一批如下：
美国的参议员每个州出两名，不论州大州小。美国的众议员每40万人出1个，不是40万人的州也出1个。
华盛顿有九个博物馆。
国会图书馆号称“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图书馆”，馆内的书架长达547公里。
国会图书馆建于1800年，有2200万种书。1812年在抗英战争中被英军烧毁。1815年重建，重建后的藏书只有6500册，是当时美国总统杰克逊捐赠的。
美国建立国会图书馆的本意是为国会议员提供各种图书和资料。现在对一切学者和16岁以上的人都开放。每6分钟接受一本新书。馆内有19个阅览室。有用468种文字写成的编目书。馆内有工作人员5200名，他们不仅要懂图书学，还要懂得电脑的使用和管理。因为翻卡、找书、送书、还书都是使用电脑。
每天收到40种中国报纸。在这里还可以看到文化大革命期间各种组织的小报。
国会图书馆收藏中文书50万册，每年增加1万册。存有中国大陆上的期刊1100种，台湾省和香港的期刊各有700种。
“美国之音”分为新闻、评论、分析3大部分。在世界各地共有41个广播台，用41种语言向全球播音。
用英语播音是全天的，用俄语播音的时间居第二位，每周12小时，用汉语播音的时间占第三位，每周9小时。
在美国之音亚洲部的办公室里，挂着一本有中国13个现代美女玉照的大挂历，如潘虹、方舒、李秀明等。
1960年，肯尼迪提出要把美国搞成一个福利社会。福利事业的开支来源于税收，对企业征税同对私人征税的比例不一样。如对当时能获暴利的石油业，征税80%，一般的企业则征税50%。
美国的私人税法更是门类奇多，而且经常变化。以前是单身者沾光，上税少。因此独身的人多，同居而不办结婚手续的人也多。已经结了婚的人还可以假离婚，一方出走，另一方可以得到一笔钱。还有的儿子打死母亲，弟弟打死姐姐，也可以得到一笔保险金。
现在美国的税法做了修改，单身汉上税高，家庭上税少，人口越多，税率越低。为的促使大家结婚，减少离婚率。美国人把这样的税法叫“婚姻惩罚”。
一大堆问题，在强光下被烤了近2个小时，真是焦头烂额，满身大汗。主持人是中国血统的教授石钟文，她比别的大学教授聪明。录像比讲课要好，讲课讲一次就完了，听讲的人受限制，不可能太多，主讲人也受限制，最多也就两三位。把每个作家都录像，用回答问题的方式把该讲的内容都讲了，而且更简单扼要。他们什么时候需要都可以拿出录像带播放。
晚上，美国之音亚洲部副主任汤姆森请冯牧、随行翻译袁副教授和我吃饭。他原是美国驻中国大使馆的文化参赞，是一名职业外交官，他为自己起了个中国名字——唐占晞。唐占晞头发灰白，却只有40岁，高个子，会说中国话。他的家远离华盛顿，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汽车路程。他每天上下班，花在路上的时间就有两个小时。在华盛顿工作的职员，多数都不住在华盛顿。离城市越远，空气越新鲜，周围安静，自然景色优美。
唐占晞有一座舒适而漂亮的木结构小楼，共分三层，维护很好。有一个车库，小楼周围有一大片草地，草地上还长着几十棵有80多年历史的橡树，枝叶繁茂，把小楼遮住，使屋子里冬暖夏凉。他的太太是华裔印尼人，袓籍广东，长得小巧玲珑。有两个男孩，大的7岁，小的4岁。正好是4口之家，俗称“标准家庭”。这样的家庭在美国可算是凤毛麟角了。
全家靠唐占晞的工资过活，年收入5万美元。每月除去交利息、付保险费以及吃穿和零用开销之外，所剩不多，共有存款4千美元。
前年他买这座房子时花了10万零2百美元，当时他一次拿不出这么多钱，只好找银行借款。因为唐占晞参加过海军陆战队，银行照顾他，每月利息是15.5%。这样要30年才能还清这笔借款，到那时这座房子实际需花30多万美元。
我问他：“要背着债过30年，不感到沉重吗？”
唐占晞笑了：“不会的，美国人差不多都得背点债。在美国生活，不向银行借点钱，口袋里没有信用卡，反而认为你这个人没有信用，得不到社会的信任。再说，我也不会在这儿住30年，一换地方就得把这所房子卖掉，那时谁买我的房，谁就给我一笔钱，把银行的帐一次还清，再借新帐。”
这种生活方式不被我们理解。但美国却毫不足怪，十分普遍。
唐占晞还告诉我，去年他的生活就经历了一次危机，险些把房子卖掉。美国经济不景气，政府机关裁人。有一天下午，唐占晞和他的部下们接到通知，每个人都把自己手上的工作清理好，下个月的工资没有着落，明天要裁减一批职员。唐占晞做了被裁的准备，回家和妻子商量另谋生路的办法。不管怎么说，这座漂亮的小楼恐怕是保不住了。他这个所谓的“职业外交官”并不是铁饭碗。第二天他上班后，看到办公桌上没有解雇单，又放心了。
这种日子真有点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劲头。我问唐占晞，这样生活不感到紧张吗？
他摇摇头，这是家常便饭，既不必大惊小怪，更不用提心吊胆。在这儿被解雇了，再到别处去干，这儿的房子卖了，到别处再找房子。反正会有饭吃，有房子住。
不怕流动，不怕变迁。树挪死，人挪活。可爱的性格。
美国的政治和艺术哪个更值钱？
在美国，只要有钱买票，没有不能参观的政治机构。如：白宫、五角大褛、联合国大厦等等。
可是，参观艺术机构是分文不要的，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如：美国最大的艺术展览馆、宇宙航行博物馆、史密斯森博物院等等。
这可以理解为美国人把政治看得比艺术值钱，也可以理解为政治是能够用金钱买到的，而艺术的价值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华盛顿最漂亮的一座建筑，就是国家美术馆（东楼）。它也是被美国人吹的神乎其神，引为骄傲的一件现代派艺术的杰出代表作品。它的设计者贝聿铭因而名扬世界，成为当代声望最髙、最富有创造性的建筑设计大师。
国家美术馆在华盛顿纪念塔的斜对面，当初这里只剩有一块三角形的地方，美术馆大楼既不能向外扩展，又不能再浪费这块仅有的三角地。贝聿铭忽发奇想，把大楼设计成三角型，楼里面的厅、堂、台、柱及一切装饰性建筑，也一律都是三角型，奇特、新颖，别开生面。楼前和大厅内的显眼处，再衬以奇形怪状的现代雕塑作品，使这个美术馆更象一座现代化的艺术宫殿。
馆里陈列着世界著名的画家和雕塑家的作品，以现代派作品为主。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毕加索后期的作品，他画了许多赤身裸体、不男不女、似人非人的东西和人身马头、人身牛面，人身狮相的怪物。作者似乎已不想在绘画技巧上追求发展和完善，而是陷入一种抽象的、恐怖的思想混乱之中。他把人兽性化，也可以理解为把人神秘化。老先生或者认为人生之谜不可解，或者对人类充满了憎恶，尤其是对男人。
还有一个大厅里悬挂的油画，全部是表现男人在角斗时的情绪和恣态，肌肉鼓起，拼死一搏。淋漓尽致地刻划人们在角力时的紧张，在拳击时的野蛮，用来歌颂力量的权威。
展览馆的楼顶上悬挂着一个黑色的钢铁制品：钢制三角形骨架，连着7—8个象梨头一样的东西，慢慢旋转。不知是耕耘艺术，还是进行艺术耕耘。这里毕竟是美国的国家美术馆，不论是荒诞派也好，抽象派也好，其作品都颇为高雅，不伤风化。我在其它地方见到的一些所谓现代派雕塑，往往在女人身上打主意。选其臀部或胸部加以演化，搞得又象又不象，让人一看就能想象出来，你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他还可以不认帐。其奧妙就是只可会意，不可言传。
在展览馆东楼的西面，穿过一条马路，有一所老楼，现在称为国家美术馆的西搂。里面陈列着古代和文艺复兴前后的美术作品，还有许多美术大师们用现实主义手法创作的油画珍品，每个展览厅里站着一个身高力大的警察。在东楼的现代派作品展览厅里则没有警察看守。
看来美国人也认为，在艺术上传统的东西比现代的东西更值钱。
我参观完毕之后得出一个印象：最好的一件艺术展品，就是展览馆东楼的设计和建筑本身。
在华盛顿郊外，波托马克河边的草地上，有一个奇怪的雕塑品，作者奇妙的构思、大胆的造型，使参观者的精神为之一震，使它成为华盛顿最独特的一件艺术品。这里没有华丽的建筑，也不是公园，更没有管理员、说明书、广告牌等等招引游客的东西。这里是荒天野地，突然从土里露出一张巨人的脸，下巴上长满蓬乱的胡须，额头粗筋暴胀，两眼喷着怒火，瞪着苍天。他要站起来，要生存，要获得自由，然而太艰难了。他的身体被埋在土里，只有一只右臂伸出来，肌肉鼓得象钢块，由于用力挣扎，粗大的手指弯曲得象钢钳。左腿用力蹬住泥土，露出支起来的膝盖。露出土面还有一只右脚。
这件惊人的雕塑作品，就是半个脑袋、一只手、一个膝盖、一只脚，却不使人感觉七零八碎，能看到一个完整的、形态生动而又逼真的巨人被埋在土里，他正拼命挣扎。看到它的人无不受到强烈的剌激和感染。它没有标题，没有解说词，参观者尽可以按自己的思想去理解，去猜度，去思索。
可悲的是来这儿参观的人很少，而参观白宫和五角大楼的人却排成长队。可见人们对沾染政治色彩的事物的好奇心，远胜过对艺术的追求和爱好。
离“巨人”不太远的地方，有一个高尔夫球场，打球者每人坐着一辆电动小车，在草地上跑来跑去：据说当初美国人发明高尔夫球，是为让人多散步，增加身体的运动量。现在又发明了打球小车，体育运动自动化，这也是美国的一种“先进”。
宇航博物馆，则象一座浩大的科学宫。里面陈列着有莱特兄弟乘坐的第一架飞机，有世界上第一架超音速飞机，还有第一艘登上月球的人造宇宙飞船等许多实物和模型。把神秘的探索宇宙的科学变成通俗易懂的航天知识，既吹嘘了美国的航天技术，又介绍了人类从发明汽球到制造出航天飞机的这一段有趣的航天历史。
美国的博物馆之多，博物馆的内容之丰富多样，出我意料。这个社会，乌七八糟的东西不少，正儿八经的东西也不少；对人们有害的玩艺不少，于人们有益的东西也不少。要解剖这样一个社会不是容易的，难怪有些在美囯生活了几十年的人，谈起美国，仍旧说不出个所以然。真的，假的，虚的，实的，好的，坏的，绞成了一团，晃人眼目。但万变不离其宗，它总有个规律，我希望能对美国社会的规律摸出一点门道，才不枉此行……纽约的刺激性华盛顿飞机场的候机大厅里，多是提公文夹的官员，他们的脸上装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纽约的机场里，多是夹皮包的资本家，他们机警、傲慢，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下午5点钟，是机关下班的时间，我见到了这样一个场面——从“世界贸易中心”的两座大厦里，从帝国大厦、大通银行大厦、花旗银行大厦和泛美航空公司大厦等一群群摩天大楼里，象大河决口子一样涌出了一股股人的洪流，他们夹着皮包，行色匆匆，塞住了大街小卷。尤其是华尔街一带，在摩天大楼的阴影里，人群显得象蚂蚁一样，渺小而又忙碌，纷纷奔向停车场、地铁车站……纽约是由大西洋岸边的几个岛屿组成的，市中心在曼哈顿。它是个四面环水的狭长岛屿，东西长20公里，南北宽4公里。在曼哈顿岛周围，还有皇后市、布鲁克林市、里土满市和布朗克斯市，统称纽约。
纽约——这个世界著名的大城市，并不讨美国人的喜欢。尤其是生活在西部的美国人，他们说纽约只代表纽约，并不代表美国。
纽约大而拥挤，街道脏而乱。许多主要街道年久失修，柏油断裂或塌陷，路面坑坑洼洼。坏得太严重的地方，就铺上一块20毫米厚的钢板。这样修路最省事，也显示美国不缺少钢铁。只是苦了市民，行人走上去，一不小心就会绊个跟头。汽车行驶在这样的街道上，咯登咯登，颠簸不已。
纽约人也显得较为粗野。到了晚上，有人竟在街上背过身去就大撒其尿。一些年轻人横冲直撞，有意寻衅。
美国人的文明是：走在大街上，遇到了自己不汄识的人，只要两人目光相碰，就喜欢点个头，打声招呼。但两个人走个对面时，如果一方突然遭到坏人抢劫、行剌或者侮辱，另一个倒装做看不见，绕道而过。事不关己，不管不问，更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美国人不爱管闲事，是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如果你看见发生了抢劫、行剌和强奸的事情，还不赶快躲开，也许会惹恼坏人，危及到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即便不如此，也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叫到警察局去作证，没完没了地被传讯，耽误自己的时间，不仅影响收入，闹不好还会被老板解雇。
在纽约，连这种假惺惺的只限于点头打招呼的“文明”也很少见。纽约人的服装最怪、最杂。连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走起来也是一路冲锋的样子，带着一股“野”劲儿。
有强烈的纽约味儿，又最能标明纽约的特点，集中体现了美国人所谓的自由和文明的地方，我看就应该数纽约的地铁和百老汇的夜晚。
怎样来比喻纽约的地铁呢？它很象旧天津市的“三不管”——天神不管、地鬼不拿、仁人君子不问。这种地方是冒险家、投机分子、流氓强盗的乐园，是一种可怕的黑社会。在这里人类文明仿佛倒退了几百年，连空气都显得粗俗和野蛮。
我们一提出要去乘地铁，陪同我们的“美中关系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就很紧张，提出约法三章：一、必须集体行动，人多势众，谅坏人不敢轻举妄动；二、若为了体验生活，必须白天去，夜晚决不可乘地铁；三、乘地铁时，在大站上车，在大站下车。在中国乘地铁坐火车，是哪儿清静，哪个车厢没有人，就往哪个地方去。在这里正相反，要挑选乘客较多和有警察跟随的车厢，候车的时候哪儿人多站在哪儿。
在美国工作的同胞，私下里也告诉我们，光有这三条也还靠不住。有个旅游代表团，成员是4个男子汉，人数不箅少了。同样也是在大白天，碰上一个黑人。那黑小子看他们两眼，便从他们身边挤过，然后一声唿哨，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钻出七八个黑色大汉，把他们围住。中国人出差，喜欢把全部家当都放在提包里，睡觉枕在头下，上街提在手里，以为这是最保险的。在美国这样做恰恰是最不保险的。不消两分钟，旅游团的1千多美元零用钱、一架照相机和其它一些物品，全送给了那一群黑小子。掌管钱财的那位老兄的手里只剩下半条扯断的提包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