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宁刚要说话,秦衍却站了起来,他的身高足足高了她一个头,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你有意见?”
他微微挑眉,宋清宁看着他那张脸,想起了中秋宴上他昏迷不醒,满头白发的模样。
转开视线,她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讷讷道:“没……没……”
宋清宁从来都没觉得这么窘迫过,她做事从来都是有目的有计划,可秦衍就是没目的没计划,做事随心所欲,完全出乎人的意料。
“那就好,这可是太皇太后的心头宝,你可要养好了。”
宋清宁听的满脸黑线,雪团明明就是太皇太后赏赐给他的,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自己这儿呢?
太皇太后见雪团玩的正欢,也十分高兴:“既然我赏给了衍儿,那衍儿想给谁养都没问题,我早就看出宋二小姐是个好姑娘。”
姜氏见状,道:“若秦公子怕养不好可以交给府上的婢女,何必送给一个外人。”
秦衍冷笑道:“我的东西,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与侯夫人何干?”
姜氏向来跟他不对盘,仗着太皇太后就在身边,她呛声道:“宋二姑娘不久就是我们侯府的媳妇了,我怎么就不能管了?”
“能不能进门还不一定呢,侯夫人别把话说的太满了。”
安乐公主沉声说道。
太皇太后手里剥着桔子,嘴里却道:“看来有些人的翅膀硬了,也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她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惶的跪了下来。
“太祖母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庄静跪在太皇太后身边,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一双秋瞳波光盈盈,似是要落下泪来。
“好孩子,你先起来。”
俞晴上前扶了庄静起来,剩下的人仍旧跪在地上,。
太皇太后扫视了一圈,才叹了口气,道:“姜氏,宗耀是我的亲侄子,他的夫人我也是千挑万选才选了你。年轻的时候你还持家有道,将义儿也教的很好,怎么年岁越长反而越来越糊涂了?依哀家看,宋家的姑娘你就不要再去折腾了,听说一月前你将娘家的一个姑娘接过了府,我听说也是个不错的,择日便定了她吧。”
姜氏大惊,冷汗涔涔,拉着殷恒忠磕头不止,她确实将殷素素接进了侯府,可那也不过是个备选,宋清宁虽然心眼儿不少,但无论是身份还是品行都不是素素能比的上的,若能选,她定是要为忠儿求娶宋清宁的。
“太皇太后,素素只是来我们侯府玩几天罢了,并不是为忠儿挑的人,忠儿对宋府的小姐情深意重,还望太皇太后成全了他!”
姜氏说出这番话,脸不红心不跳,还拿出了那支翠玉狼毫笔,交给了俞晴呈上去,才继续道:“太皇太后,侯爷在前朝鞠躬尽瘁,您不能让他的儿子连个好媳妇都娶不上啊,这也太令人寒心了。”
说着,姜氏的眼泪簌簌的留了下来,她心知太皇太后是不愿再念她的面子了,为了忠儿,她也只能把侯爷的面子一并拿出来,侯爷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相信太皇太后会念旧情的。
宋清宁在旁边却是急红了眼,什么情深意重,殷恒忠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哪儿来的情深意重?
姜氏占不到好处,竟妄想用亲情打动太皇太后,早就听闻侯爷如今的一手绝佳草书就是太皇太后当年亲自所授,说不定那支翠玉狼毫笔就会让太皇太后再次软了心。
可是她再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府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她依仗,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替自己奔走。
“你还要骗哀家到什么时候?姜氏,在你心里哀家就是这么好骗的人吗?哀家告诉你,之所以帮忠儿,是因为他是哀家的侄孙,之所以顾着宗耀,是因为他是哀家的侄子,这中间没有你半点的关系,你若要一再挑战哀家的底线,淑娘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太皇太后夺过俞晴手中的翠玉狼毫笔,兜头砸在了姜氏的脸上,殷恒忠早就吓的面无人色,跪在原地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翠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姜氏的心也是真的碎了,她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的,这些年来,太皇太后对他们都是极为包容的,从来都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说过如此狠话。
姜氏这才是真正觉得害怕起来,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前义襄伯府人淑娘也就比她大两岁而已。
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也被侯爷休了,从云端落到了地上……
她不敢想,不敢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此刻她才是真正后悔起来,不该将人逼的那么紧,也不该放松了警惕,留下了太多的把柄让人抓。
“臣妇……臣妇知罪,太皇太后息怒。”
姜氏吓的牙齿都在打颤,太皇太后冷哼了一声,才道:“今日的话,你给我牢牢记在心上,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太皇太后疲累的闭了闭眼睛,庄静公主见状,关切的问道:“太祖母,您要不要先回宫休息一会,我看您脸色不太好。”
太皇太后点点头,起身道:“阿俞,将庄静送回灵犀宫,衍儿,你跟我来。”
秦衍起身跟着去了,剩下的人在太皇太后回宫后也起身自行散去。
“你认识宋家的那个姑娘?”
太皇太后走在前面,冷不丁问道。
“不认识。”
秦衍回答的非常干脆,让太皇太后一愣。
“你不认识她为何三番四次的帮她?你别以为哀家看不出来,活了这些年了,哀家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说着,两人一同进了慈宁宫,让宫内的婢女都退下了。
“我就是看她像一个人,她们一样坚强,认定的事情想尽办法都会做到。”
此言一出,宫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太皇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确实像,这些年来哀家委屈你了。”
秦衍笑道:“不委屈,这些年来我要什么您都给,外面只怕要盛传我是您的亲重孙了。”
太皇太后也笑了起来,道:“比起那些没用的子侄,我倒是愿意你是我的亲重孙。好了,我也该休息了,你回吧,不然婷儿在秦府又该担心你了。”
太皇太后口中的婷儿正是卫国公夫人薛婷,秦衍点头,行了礼便出宫了。
秦衍松了一口气,还好太皇太后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他不想把事情弄的太复杂,也不想太多的人参与其中。
出了慈宁宫,秦衍便直奔宫门,果然不出所料,安乐公主正等在宫门口。
“秦衍,好久不见。”
安乐公主爽朗的一笑,秦衍也却木着脸没说话。
“五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答不理的,好歹我也帮了你的心上人一回,你就这么对我?”
听她这么瘦,秦衍皱了皱眉,道:“谁说她是我的心上人了,只不过是欠了个人情,还她罢了。”
安乐公主挑眉,道:“真是稀奇,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能让你欠什么情?”
秦衍继续不理她,对于不必回答的话,他向来不会多嘴。
“算了,我还是懒得问了,多年不见,你竟连招呼也懒得跟我打,姜氏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次的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跟我说一声谢谢总不为过吧。”
安乐还死赖这不愿意走,秦衍跟她年岁相当,他常常去慈宁宫,安乐跟她也有几分交情。
明知道秦衍这个人高傲又矫情,她却偏偏喜欢逗着他说话,虽然常常是自讨没趣,却依旧乐此不疲,这或许是因为皇宫中能像这样随意说话的人不多吧,秦衍虽然脾气古怪,却从不多嘴多舌。
秦衍凉凉的瞥了一眼赖着不愿放他走的人,道:“改日我就在皇上面前点名推荐萧子淇去东郊围猎场伴驾。”
萧子淇是个读书人,手无傅鸡之力的,哪里能去围猎场伴驾?这不是找罪受吗?
安乐变了脸色,连忙道:“你走吧,你走吧,我不拦你了,你别为难萧子淇。”
秦衍这才顺利的出宫了,坐在回府的马车里,他将一方纯白的手帕紧紧的握在手心里,上面的香味已经淡的几乎闻不出来了,他却莫名的觉得心暖。
那个女子确实像她,虽然容貌不像,但性子都是一样的倔强。
宋清宁一回府就将宫内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柯氏,她自己是开心的不得了,可柯氏却没有那么乐观。
“宁儿,这件事情你还是吃了亏,侯府的人若是突然就这么不再上门了,别人只会以为是你有问题才罢了这桩亲事,断然不会理会这其中的曲折,你往后再要找好人家,人家也会介意的。”
宋清宁倒是满不在乎的说:“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是我的错,这样的人家我也不敢嫁。”
柯氏探口气,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世道就是如此,对女子总是苛刻许多。”
宋清宁见她愁眉不展,劝道:“娘,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今日我定要好好庆贺一番,晚上我留了莜茗在府内用膳,您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