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竹影独自一人站在宾馆的窗前,下午的一幕仍在脑海里继续。深深的苍穹中,月光淡淡,星光点点。竹影仰望天空,从来没感到今晚的夜色如此优美,她不禁又有些伤感起来。
隔壁客房的阳台上不知是谁吹来阵阵笛子声,那忧伤而又美妙的旋律,时而委婉,时而激越,时而深沉,时而轻快。竹影听了不由一怔,如此熟悉的笛声仿佛是吹给自己听的。
蓝色的爱情!竹影猛地想起这首笛子曲了,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到隔壁房间,房门虚掩着,好像房间的主人知道她要到来。
月光下,吹笛人背靠房间,面朝窗外的小河,笛音伴着流淌的水声,清澈的旋律扣动着心里每一根弦。竹影轻轻走到跟前,问了一声:“薛亮,你怎么来了?”
笛声戈然而止,薛亮缓缓转过身,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母亲不放心你,让我来勐巴拉陪你!”
又是一个“陪”字!竹影看着眼前这位默默无语的大男孩,不由得一阵心疼,四年前就是这个“陪”字,无怨无悔地陪伴了她整个大学时代,可她等来的是什么呢?
“其实,这些年来,你最对不起的人是薛亮!”这是好友韩梦露的声音。
“孩子,真正的爱情是能为对方无私地付出!”那是妈妈的声音。
薛亮看见竹影呆呆地望着他,轻轻说了声:“很晚了,去休息吧!”
竹影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很多,轻声说了句:“是该好好休息了!”话未完,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哭吧,哭出来就好!”薛亮上前扶着竹影的肩膀,轻轻地拍打着。
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从来没有这么尽情地流过……
许久,竹影边擦着眼泪边对薛亮说:“明天我准备回海滨了。”
“这么快?”薛亮问,“阿黎郎会同意你回去吗?”他还是第一次提到阿黎郎的名字,尽管是那么轻,但还是清清楚楚传到竹影的耳里。
“我已经想清楚了,这事不能再拖了,明天一定回去!”竹影坚定地说,她想回去尽快把出国签证办好,然后出国离这儿远远的,让阿黎郎永远找不到。
“好吧,明天一早我先去订机票!”薛亮送竹影回到了她的房间,扶着她躺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轻声说:“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
清晨,竹影很早就起来了,昨晚一夜没睡好,想起昨天下午跟阿黎郎的谈话。她亲眼看着阿黎郎谈他未来的计划,热辣辣地正在兴头上,她实在不忍心给他当头一盆冷水,但有些话又不得不说。她想了很久,走到桌前拿起纸和笔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我去宾馆接你的吗?”远远地阿黎郎看到竹影就高兴地跳起来。
“阿黎郎,好久没看到芍药花了,勐巴拉还有这花吗?”竹影实在不忍心打破沉浸在美梦中的阿黎郎,于是扯开了话题。
“现在已经过了芍药花的花期,也许零零星星的花还开着,我帮你去找找!”阿黎郎笑呵呵地走出门,边走边吩咐竹影,“我马上就回来,等着我!”
竹影看着阿黎郎的身影渐渐远了,看来下决心的时候到了,竹影拿出纸条,看了又看,然后把脖子上的那块玉轻轻地取下放在纸条上,悄悄地走了。
又是一个盛夏,竹影离开了小镇,孤独一人,她一头扎进热带烟雨,不带走一丝一毫。她频频回首翘望烟雨中的古镇,再看一眼吧,此生,也许恐怕再也不会来勐巴拉了,留下的故事全部定格在这个回来又离开的夏季。
阿黎郎在外面捧了一大把芍药花,兴冲冲走进屋来,还没进门就大叫:“快看,这么美丽的芍药花!”
屋里静悄悄的,阿黎郎急忙放下芍药花,里屋外屋找了个遍,哪里还有竹影的影子?他慌了,连忙高喊:“竹影,你在哪里?”
他的眼光很快停留在桌上,只见一块玉佩发出白白的亮光,是他送给她的玉佩!他急忙上前拿起玉佩,上面分明还留着竹影的体温,玉佩下面压着一张纸,一阵风吹来,发出轻轻的声响,阿黎郎抽出纸一看,几行熟悉的字像行云流水般地出现在他眼前:
“阿黎郎,这次我来勐巴拉是向你告别的,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出国留学。苏末儿怀孕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男孩,会负起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好好爱苏末儿,她和她的全家为你家付出了那么多。我走了,不要难过,也许这就是命!”
“什么?苏末儿怀孕了?我怎么不知道?会不会又是苏末儿在捣鬼?还是母亲……”阿黎郎突然想起在鲁南他和苏末儿那难堪的一夜,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这才明白离开鲁南时,母亲对他说过:“不管你怎么反对,我一定会让你娶苏末儿的!”
“竹影!”阿黎郎跺了一下脚,转身奔到马圈里,翻身上马,猛地抽了一鞭,白马飞跑起来。
“竹影,你在哪儿?”阿黎郎觉得他的世界一片漆黑。
白马在飞驰,阿黎郎的心在流血。远远地,阿黎郎看见汽车已经启动了,白马疾步飞到车窗前高喊:“竹影!”
坐在窗前的竹影猛听到有人喊,连忙转过身去看,只见一个人影在马背上飞舞着手臂朝着她高喊:“竹影!”
是阿黎郎的声音!竹影想伸出手去,但还是忍住了,可眼眶里滚滚热泪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薛亮怕她倒下去,紧紧扶住竹影的双肩,竹影双手捂住满脸的泪水无力地靠在薛亮的肩上。
车轮飞快地转着,车窗外的人和景都迅速往后倒退着,阿黎郎的白马也飞跑着,就在马蹄要靠上车轮的那一刻,竹影分明听见阿黎郎高喊了一句:
“竹影,我在勐巴拉等你!”
车轮无情地朝前飞快驰去,窗外的景色开始模糊了,远处仿佛又传来阿黎郎儿时那首伤感委婉、扣人心弦的歌声:
你的一个转身
留下一行为我伫立的脚印
泥泞地弯弯曲曲伸向远方
心依旧,人已隔天涯
风吹起的时候
思念的长线紧握手中
漫天的飞花
飘远了粉色的风筝
却拒载了多情的我
我的世界一片荒芜
多少次我们梦里相会
我捧起你的脸庞
你那深情而又忧伤的眼神
落入我的心里缓缓流淌
这是一座没有你的古镇
曾经的倩影是我的守候
我在最初相遇的地方
追寻遗落的足迹
我该如何找到你
我最心爱的姑娘
今夜,柔情的风轻拂着我
犹如你那温柔的双眸
在我的山水里
勾画出勐巴拉娜西
曾经的誓言
在你转身的瞬间
点亮了我心中的航程
我把心愿组成一串串音符
在那棵与你相拥的大树下
依旧是我深情的守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