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渣子提着酒壶进来，他的酒瘾和他的胡子一样，越长越旺了。
“要走了吗？”他坐到我面前，疲软地趴到桌子上。
我犹豫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盒子，沉默不语。
每当我困惑的时候，冰渣子就会出现，充当那颗指引航向的灯塔，提醒我该怎么做，可是现在呢？我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一滩烂泥。
“还不走吗？”他又问我。
“你呢？”我笑了笑，“会和我一起走吗？”
他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我要留在这里。”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回答，可我不得不说：“冰渣子，你那几个哥哥都不是好人。”我不是在挑拨离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知道吗？那天我经过厨房，看到……”我愣了愣，朝房子里看了一圈，压低声说：“我看到你大哥在吃生肉，满嘴都是血，这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吗？”
听我说完这些，他比我想象中要平静。
“你不信我？”我有些生气。
他只是告诉我，他的大哥对他很好。
“可他是有目的，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咬咬牙，“你难道没发现，这屋子里的人都很古怪吗？”
“包括阿兰？”他用醉醺醺的眼睛挑衅地看向我。
我被呛了一下；“咳……别提她，跟她没关系。”
“是吗？可我觉得阿兰也很奇怪。”
“整天围在饭桌前喝酒聊天，你的眼睛还能看清别人吗？”我不许他侮辱阿兰，当想起这几天他放纵颓废的模样，我恨不得揍他两拳。
我只是想想，没有付诸行动，没想到他却一个拳头挥了过来。
幸好我躲得快，但是下一刻，他身手敏捷地摘下了墙上的弓箭，对准了我。
“奥菲，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侮辱我大哥和我的兄弟，******死你。”他冷硬地昂头。
“你……你不是喝醉了吗？”
“那我也能射中你，因为我的箭术是大哥手把手交的，你要试试吗？我没有什么天赋，刚开始我连十步之内的靶心都中不了，是他一直陪着我练习，可是现在，十步之内，我一定能将你杀死，不管你有多强，不信的话，试一试啊。”
我不由后退了两步，做出妥协状，见他收弓，瞅准机会，我立即反扑上去，揪着他的领子，狠狠给了他两个拳头。
他也毫不示弱，丢到手里的弓箭，赤手空拳地跟我打。
最后我们都被楱得鼻青脸肿，然后心平气和地坐在地上，背对着说话。
“二哥说过，我们的最好的兵器就是我们的拳头，是他教的我怎么做才能拳拳到肉。”
“你够了！”我哼出鼻孔里的棉花，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改变我对他们先入为主的……偏见。
不得不承认，其实，我有点羡慕甚至嫉妒他们。
冰渣子仍然自顾自地说下去：“从前，我是老六，年纪最小，本事最差，只会给他们拖后腿，那时候，我的理想就是当老大，可是大哥告诉我，当老大是最辛苦的，我还不信，在我第一天成为正式猎手恶时候，我接回来一笔大生意，很难，但我还是完成了，只是没想到却遭到了雇主的追杀，都是我太心急想要表现，没能仔细查清雇主的底细，才会连累他们四处逃亡。”
“所以，你才会对他们抱有愧疚之心？”我激动地站起来，“你就更应该小心他们才对。”
“我为什么要小心？”他明知故问。
“你不觉得他们热情地太假了吗？”我越来越肯定他们别有目的。
冰渣子低头笑了。
“他们心怀不轨，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确信地捏紧拳头，转身要跑。
他叫住我：“你不走了？”
“不走了，不走了……”我有些烦躁地说，“我要你看清你兄弟的真面目。”
“啰嗦。“”他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
我心里顿时冒出一股无名火：“是不是还想打一架？”
他清醒地笑起来：“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的眼睛瞟向桌子上的盒子。
“你救过我，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我立即打断他。
“可我不需要，如果你想报答我，你就赶快离开这里吧。”
“凭什么听你的？”
冰渣子严肃地看着我：“我是在救你。”
“救我？谁救谁还不一定呢？”我冷哼着，像听了一个笑话。
“是我自己找死，不用你管。”
我实在无法解读那笑容和那语气背后的含义。
“你到底喝醉了没？”
“从来没有过，”他清醒地说，“我清楚记得那次逃亡之中，大哥、二哥、三哥被乱箭射死，四哥和五哥为了救我，被砍断四只，最后削去头颅，他们的血染红了我的眼睛，我怎么可能忘记？”
“什……什么！”我错愕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说得一切。他的兄弟早已化成白骨，而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切，却……
“奥菲，我比你更清楚这个世界面目，所以赶快离开这里吧。”
“那你为什么？”
“我是自愿的。”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像一个老师和过来人，“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为了他，推翻既定的对与错，你很幸运，现在还没有遇到，所以赶快离开这里吧。”
他说完之后，正准备离开，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拿起桌子上的盒子问：“这是什么？”
我只说：“你自己看吧。”
他打开盒子看了一会儿，表情如我预料的那般平静。我没有阻止没有做多余的解释，既然他连他的“哥哥”都能接受，又怎么会因为盒子里的东西惊慌呢？
冰渣子平静地放下盒子，只说：“也许，你和我陷入了同样的境地，我没有办法再开解你，你自己决定吧。”
他有气无力地说着，又恢复了醉醺醺的状态，晃晃悠悠地出去，像一个醉鬼。
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冰渣子令我懂得，无论这个世界的面目是什么，我们只要把握住自己的内心就行。
我终于鼓起勇气拿着那只盒子去找阿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