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天空漆黑一片,别说月亮了,就是星星也没有一颗,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兰樱在院子里坐下,她活着的消息兰泉应该是知道的,可是再过两天就要成真了,当初艰难的告别又要重新上演,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当初那么难过的情绪,只是觉得讽刺,为什么,她连死都要比别人麻烦一点呢?她想要见兰泉一面,再去娘的坟前看看,明天就要去王家了,她去了,要承受怎样的屈辱,她心中已经明了,只是,早就无所谓了。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夜空,会好看吗?”闻声望去,见是单独一人的老夫人,兰樱微微福身道:“老夫人,您怎么来了?”老夫人走到兰樱的身边,学她的样子仰头去看夜空,神情认真而专注,引得蓝颜也跟着扬起了脖子,她说:“心里恨恨吧?”兰樱默然,这个时候还要她虚伪的说不吗?没有必要了。老夫人继续说:“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会嫁给老太爷吗?当年我们刚遇见的时候,老太爷还只是一个又穷又落魄的大夫而已,没有人愿意找他看病,每天是吃了上顿愁下顿。而我呢,我是柳家大小姐,家世显赫,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我不顾家里的反对,坚决要嫁给他,甚至还被驱逐出家门,现在想来,当初还真是傻啊,依仗着年轻,做事也不考虑后果。”似乎是想起曾经,老妇人轻轻一笑,继续说:“后来也算是时来运转八,老爷救了南巡的皇上,这才有了如今的温家。”
听着评书般的传奇,兰樱微微笑着,此时的老夫人说的云淡风轻,但在当时,艰辛与困苦都一定不是那么轻易说的出口的。说:“老夫人和老太爷伉俪情深,所以也会有福报。”老夫人轻轻摇头说:“丫头,我想说并不是这个,当初和老太爷一起浪迹天涯的时候,过的日子你根本无法想象,也想过算了,还是放弃吧,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改变什么的。但是真的当我决定放弃的时候,看着他耐心的为病人搭脉开方,我就会告诉自己,再熬一熬吧,也许能熬出头呢。后来日子好过了,可是,他却永远的离开了我,当时的我才二十岁,就这样我一个人带着书寒他爹继续熬,也想过放弃,可是书寒他爹又成了我坚持下去的理由,不知不觉已经四十年了。”兰樱看着老夫人,岁月并没有给她什么优待,她也是可怜的,早年丧夫,又不能回娘家,独自一人把儿子带大,还要操持着温家偌大的家业,于一个女人而言,期间的辛苦自是不必说,最难能可贵的是那份坚持。换做是她,一定没有那么勇敢,她是个胆小又怯懦的人。
老夫人也转头看着兰樱,说:“丫头,我曾经想过,让老三娶了你,我便好好培养你,以后这温家后宅就交给你了。可是造化弄人,老大不成器,闯了这样的大祸,也造成了如今的处境。原谅我的自私,我能舍弃的,也只有你了。”兰樱的心很酸,能舍弃的,就只有我了吗?老夫人拉起兰樱的手说:“说这么多,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人活一辈子多的是苦楚磨难,什么事都会经历,什么人都会遇到,就看你能不能熬过去,熬过去了也许就是康庄大道,但也许又是下一个磨难。”听着老夫人的推心置腹,兰樱心里很是酸楚,她不懂,是不是无形之中真的有一双手暗地里已经定死了她的路,怎么走,怎么做从来由不得自己,为了母亲与弟弟,她心甘情愿,可是若是为了温家,她实在是生不出什么情意,自然也就心有不甘。
兰樱轻声开口说:“老夫人,我不是您,没有您的气魄和胆识,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嫁个老实人和他生儿育女,就这样平淡的一辈子就很满足了,我从来都没想过,我的婚姻,我的爱情,我的人生都是那么的不受我自己掌控,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老夫人安静的听着,同样身为女人,兰樱所有的苦楚她都能理解,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兰樱继续说:“可是没办法,我若是不跟二少爷冥配,我娘就会被迁出白家祖坟,我弟弟也不知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现在也一样,温家是豪门,有钱有势,大少奶奶身怀六甲,临盆在即,是断断不可能轻易放下身段了,温馨是温家嫡出的小姐,更是不可能受这般羞辱,如您所说,只有我了,能被您舍弃的也只有我了。”兰樱缓缓说出心中隐藏许久的愤懑,老夫人平静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愧疚,看着老夫人的表情,兰樱轻轻一笑说:“请您不要这样,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您不舒服,今天既然您屈尊找到我,那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其实大家都明白,当我从王家回来以后,我是不可能再好好活着的,对吗?既然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那就摊开来说吧,我的要求是温家让我进族谱宗祠,把我跟二少爷合墓而葬,我死以后,温家要送我弟弟读书求学,保证我娘的墓地年年有人祭扫。可以吗?”说完,兰樱直直的盯着老夫人,在那张精明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痛快。老夫人今晚只是出于愧疚来看看她而已,万万没想到却让兰樱提出这些条件来,她不是不肯,其实于情于理,这些条件都不过分,只是这样一来,让她隐隐有一种被威胁的感觉,她很不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