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安静,静得有几分诡异,因为薛子维的情况,连医生都束手无策,只是让家属做好心里准备。
叶辰逸被推来时,很出乎大家的预料,连薛子维也再次睁开了眼睛。
叶辰逸是躺在床上被推来的,依旧打着点滴,带着氧气罩,他固执地想要给薛子维打打气,如同当初薛子维不希望他死掉那样,他也不希望薛子维死掉。
“你不想活了吗?怎么到我这里来呢?难道连病房也要和我抢?”薛子维带着几分戏谑地口气说。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叶辰逸回答。
“我明白你的心意。”薛子维笑了笑,“可是不用,真的不用内疚和难过,我只希望……你和云伊能忘记过去我给你们带来的不愉快,好好的生活。”
“可是你的牺牲太大了。”叶辰逸说。
“我先死,我先投胎,说不定下辈子我比你先遇到她,她会是我的。”薛子维苦笑。
叶辰逸说不出话来,屋子里其他人也说不出话来,默默地掉泪。
“云伊……”薛子维开口打破沉默。
云伊抱着妙可走了上去:“我在。”
薛子维抓住她的手,然后又抓住叶辰逸的手,叠放在一起:“如果想让我安心地去,就安心地过日子,那便是对我最好的交代。”
“我知道,我一定会记住你说的话。”云伊泣道。
“还有,帮我照顾好妙可。”薛子维望着云伊怀里正伤心难过的妙可。
“你放心,我会把她视若己出的。”叶辰逸道。
“如果可以,原谅子琳对你们的伤害,也帮我照顾好她。”薛子维瞥了瞥墙角的子琳。
“我会的。”云伊回答,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仇恨放不下了。
“好吧,我累了,你们出去吧。”薛子维松开叶辰逸和云伊的手,仿佛刚才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或许,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了,可是他不想让妙可和云伊看见这一幕,他希望自己留在她们脑中的记忆,是美好的,愉快的。
叶辰逸没有拒绝,如果是他,他也不希望云伊和孩子们看着他死去,死亡对于临死的人,已经没有痛苦,没有可怕的,但却会让身边关心他们的人,痛不欲生。
“推我回病房吧。”叶辰逸虚弱地说。
然后,护士推叶辰逸离开,但云伊抱着妙可却没有动,明知道他要离开了,她当然想要陪着他走完这最后一程。
“云伊……”叶辰逸只叫了一声,他希望她能明白。
其实,云伊明白男人们那点心思的,但她真的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要和薛子维谈。好一会儿,她才开口:“miko,叫义父一声爹地吧。”
妙可眨着大眼睛,不解地望着妈咪。
“miko,乖,叫爹地。”云伊颤动着唇说。
于是妙可抿了抿唇,朝薛子维喊道:“爹地……”
薛子维再次笑了,发出沙哑的笑声。
“爹地,你记得好了带我去坐过山车哦。”妙可说。
薛子维答应:“爹地记住了,以后要听妈咪的话,知道吗?”来生吧,如果来生他们还是父女,他一定好好疼她,带她去坐过山车。
“miko知道的。”妙可乖巧地回答。
“云伊,带她出去吧。”薛子维挥了挥手。
“爹地拜拜。”妙可挥着手说,十分舍不得。
云伊只得抱着妙可离开,可走到门边时,还是忍不住回首看了看他,他努力在笑,似乎想让他们不要担心。然后,云伊抱着妙可一口气跑开了。
那天,她躲在医院的角落里,大哭了一场,那是老爸老妈去世后,她再一次面对死亡,再一次这样嚎啕大哭。她的心好痛,仿佛被人挖出来肆意蹂躏一般。
医院这样的地方,每天有人生,每天有人死,所以路过的人都没有太在意。
可是,薛子维死,她已经如此伤心,如果叶辰逸有什么事,她只怕真的会崩溃。她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是却不得不接受,因为她要收拾好心情照顾他。
只是,她一直觉得有一种负罪感,她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用子维生命换来的一切。
据说,子维走得很安详,子琳和皓轩陪着他离开的。想来,一个人可以放弃一切世俗爱恨,死亡并不是彻底的消失,而是某种意义上的重生。
云伊想去,却没有勇气去,而且她知道子维的意思,他是不想让她在场的,那么她成全他。而她,便只能祈祷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快乐、幸福,能找到一个他爱的,且爱他的人。
子维的葬礼,她让烨磊带着妙可去了,而她,依旧躲在悲伤中,不可自拔,没日没夜地守在叶辰逸身边。
叶辰逸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痛苦,她那样感性的人,连一只宠物死了,只怕也会哭得很伤心,更何况是本不该死的薛子维,那个在她人生中纠缠不清的男人。他劝过她,可是他清楚,只能由她自己走出悲伤中,别人只能起辅助的作用。
叶辰逸曾经因为排斥反应,痛得死去活来,也曾因为感染发烧、咳嗽,但他永远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他不会比她先死。
和病魔做斗争,就像是一场没有终点的赛跑,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下,每每他颓废的时候,就看看身前憔悴不堪的女人,他便又有了斗志,他要照顾她,要让她快乐。
关于沈茵茹,云伊曾经听烨磊说起过,她没有被判刑,因为法律对精神病患者的优待,而是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当时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太多的反应,毕竟沈茵茹那一刀带来的后果,已经是事实,那么她只能选择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