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吴越接到电话匆忙赶回涵翠园售楼处的时候，事态还在进行中。
小妖的脸上明晃晃挂着一个巴掌印，头发蓬乱，满脸泪痕，一脸的狼狈，莫莉王博小林等挂着一脸的严肃。
幸好是新年前的最后一天下午，人都回家准备过节去了，这个时间并没有来看房的客户。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时髦，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点，做成一副大茶壶模样 。皮肤保养得很不错，看上去只有三十二三，柳眉杏眼、高鼻梁，嘴稍稍显大，秉承了北方女子的惯有优点，算是一个很大气很精明的女人。只是，她的神情中带着三分杀气，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友善。
小妖的眼泪圈在眼眶里，不敢流，拼命咬着唇，微露的牙齿咬着下唇直到殷红，喉头发涩，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除了自认倒霉，能稍稍保持自尊的只有努力抑制自己的泪腺。
自己也想不明白走了什么霉运，刚刚开完总结会，她正在盘算着年终有多少奖金。不想那个人的老婆居然打上门来，而且是揪着这个平时看着风流倜傥此时一脸猥琐的小男人一起到场。
她小心翼翼，在职场外上演了一场貌似纯真浪漫却是偷偷摸摸的风花雪月，满以为会跃上高枝儿找一个既能真心又可以提供长期饭票的男人。
毕业后漫长的挣扎看不到成功的方向，房子车子都遥遥不可见。在这个便捷的年代，她只想快速致富，彻底摆脱在福溪路批发市场淘衣的日子，彻底摆脱只能购买打着化妆品的日子。
小三儿的上场都是相似的，下场则各有各的不幸。
打着爱的名义，成就了一场被人讥笑自毁前程的笑话。
作为在一线的置业顾问，一个个外表光鲜，内里凄惨。
基本工资一千二，主管才一千五六起，如果不靠着那千分之二三的销售提成，这点底薪只能喝喝稀粥，吃点咸菜。
前一年，楼盘半死不活，她的腰包始终没有鼓过。
一文钱能憋的秦琼卖马，杨志卖刀，她不过一个想过幸福生活的小女生，当然抵不过钱的诱惑。
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生生一个丫鬟扶不正的料。毕业后来到省城谋求发展，除了三五个同学，熟悉的只有成天打交道的同事。交际圈子狭窄，别说有机会结识钻石男了，就是黄金王老五也不容易。
思想超前，目的明确。她本来想借着自己这张还算清秀的脸挂上个对的上眼的潜力股，为自己找个稳定的饭票。奈何这售楼部美女如云，一个赛一个的靓，根本没有她出镜的机会。不说娜娜小丁几个清秀，莫莉妖媚，这一出场就惊艳了整个滨海公司的吴越让她立马打回原形，自卑到了尘埃里。
和众多美女相比，自己整个一灰不溜秋的丑小鸭，还是没有希望成为天鹅的那种。
钻石老总的眼睛几乎就没有扫过她一眼，暗暗策划总是擦肩相遇的孟非对她永远是客客气气，直到她偷窥到孟非守候在吴越的公寓前，这才明白自己是永远没有希望了。
有那无数美女在前，自己永远不会有伯乐相中。
怎么办？
靠自己！
于是想方设法笼络购房的业主，便成了她的目的。除了趁机寻求机会找到饭票，她还捞钱。
置业顾问这个行当有个不公开的秘密，那就是思想活泛的顾问们利用自己掌握的资源和客户暗箱操作，二一添作五，三七开，四六分，皆大欢喜。
具体操作方法简单，对于每个楼盘来讲，每个置业顾问的手里都有一定的权限，那就是价格浮动的点数，一五一十，三五十五，计算到单价上，就是每平米置业顾问的手里有一百，二百等不大的浮动权利。
机灵的美女们利用有限的权利，和客户私下交易，让利给客户，自己趁机捞点好处。
只要一个月谈成一个客户，私下里拉拉手，顺利成交，几千块就神不知鬼不觉顺顺当当揣进腰包，比那千分之二，之三的提成点高的太多了。
对于客户来说，这真金白银的实惠，谁会拒绝，那不是二百五么。
先预付给置业顾问，三五千，七八千都是值得的，毕竟自己还能节省万八千的，两平米啊……最起码一套橱柜钱省出来了。
当然，不是所有的客户都能做这个交易，跟淘金子似的需要一双慧眼，这个时候有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是每个美女的愿望。
的确有的客户是吃人不吐骨头。
开始相谈甚欢，你说什么都成，只要把事儿办成，钱儿给大哥省了，咱们你好我好哥俩儿好。你就我亲妹妹，我就你亲哥，钱儿一分不少你的，以后有求大哥的，大哥是两肋插刀，绝对讲究。
置业顾问大多是未婚的小姑娘，工作不久，经验少，阅人浅，被骗的也不在少数。
小妖在八月份就栽过了一个筋斗，给客户了最大的优惠，不想客户私下里威胁她要给她曝光，吓得她只得返还了那四千人民币。有了这前车之鉴，她变得小心翼翼，好长时间不敢动作，直到发现别人似乎都还在私下里出手，自己这才开始挑选自己认为比较老实比较讲究的客户。
直到最近销售火爆，她又尝到了甜头，于是偷着多做了两笔，就是这第二笔遇上了这个男人，这个说爱她到骨子里的男人。
据说男人爱上女人，他就学会了作诗；女人爱上男人，开始做梦。
这话不假！
小妖自和这男人在一起，除了得到一些花言巧语的承诺和身体的满足，那男人只送过一条据说是白金的项链。
这男人总以不想影响她的工作为由，不送她，不请她吃大馆子，甚至每次都是约会在宾馆。进屋就脱衣，脱衣就办事，完事就催她走，跟招鸡没什么差别，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不给现金，多喊了两声亲爱的，然后口璨生花，给她一个想入非非的做梦的机会。
小妖本来是聪明伶俐的，只是陷入爱情，就成了睁眼瞎。她总是善解人意的为对方想各种理由，以为那男人是爱她的，是想娶她的，甚至是要将那房子都送她的……
如今，这个女人的出现让她无处遁形，不甘心的询问那男人，却看见那男的委琐的缩到了女人身后。
而这人高马大的女人怒了。
所谓“激怒、激怒”，
小妖一激，她就怒了，就动手打人了。
小妖的脸成了女人发泄的沙包，在大厅里被连抽了几个巴掌。
吴越不消询问，已经猜出了个中因由。王博悄悄迎上来简单介绍了事件经过，吴越暗暗皱眉，事发了半个小时，居然还没有解决，甚至没有将人请进小会议室解决，这是不寻常的！
这个男的她有印象，一直是自己来看房的，那个女人并不曾出现在天域的售楼处。
“你个不要脸的X货，居然敢勾引我老公。”女人不依不饶，继续咒骂着小妖，直到吴越步子沉稳的走近。
“这位女士，您好！我是售楼处的负责人。” 吴越冷静分开人群，对着上来围观的置业顾问们挥手，这才对着女人慢慢说道。
“我不管你是谁，我是来教训这个不要脸的X货的。”
“女士，我们这里是正规的办公场所，如果女士是想解决问题，不如坐下来好好谈，您穿着细跟皮鞋，想必也累了，咱们还是到办公室坐坐。”吴越温和且又坚定的直视着对面的女士。
“我哪也不去，既然她不要脸，我就让丢个尽。”女人大约也真的累的，膝盖微微一软，腿动了动，将左右腿互换了主力。
“我看您累了，咱们坐下来，喝杯茶。”吴越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娜娜，倒几杯茶来我的办公室！”
那女人想必也累了，只是身子还不想移动。
“气死我了，我忙得昏天黑地的。”
“女士，看您就是事业型的女强人。这里是我们售楼大厅，事儿出了总得解决。请吧，如果是我们的售楼员的过错，我代表公司保证会公正处理，严肃处理。莫经理，王主管，小妖，你们都上来。”
吴越看见女人语气松动，率先走了一步。
那女人先是抽了小妖几巴掌，此时咒骂半天，早已经累了。气势减了大半，看着吴越虽然温和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自觉的便移动了步子。
猥琐男眼神闪烁，垂头丧气跟在女人后面，屁都不敢放一个。
吴越瞟了一眼小妖，心说挺伶俐一女生儿，什么眼神啊，看这男人找的
——武大郎的气质，西门庆的心。
“既然你是这的负责人，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吧，你的下属勾引我老公。”那女人一口热茶倒进胃里，又来了斗志，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我刚刚开会回来，还不了解情况。”吴越看了一眼那男人。“如果我没有记错，您是王先生，当初选房一直是您一个人来选的。”
吴越的语气在‘一个人’上加重了。
“是！是！”男人急忙点头，全没了意气风发的模样。“我老婆忙，一直在忙外地的业务，所以我来选房。”
“怪不得，连我都误以为先生是独身，原来是太太工作忙！”吴越端起了自己的茶水。
不咸不淡的两句话看似没有任何毛病，这女人却有些反应过来。
你说我们的工作人员勾引你老公，我们也可以说你老公装未婚骗纯情少女呢。勾引事小，要是男人骗财骗色，就不那么容易收场了。
事儿可大可小，话儿越传越多。 男人女人的地位和名誉远远比小妖高得多，若是有些事需要警察介入，不用留案底，便会形成管涌在各自单位冒泡，最后损失大的绝不是小妖。
女人的眼神突然扭向男人，夹着无数的冰块。
“大姐，咱们女人在外面工作不容易啊。”
吴越突然叹了口气。这种事，需要掌握语气，说话的尺度，既要让女人明白问题的关键，又不能激怒男人，否则就更乱了。其实这女人心里全明白，不过不想跟自己老公撕破脸而已。
这就好像是当初王熙凤抓住贾琏偷腥，既想让他丢份儿，又不能将他激怒到休了自己，于是扯上自己的丫头一顿暴揍。
不同的是，人家平儿是冤枉的。
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蛋不是好蛋，苍蝇就是苍蝇，追星逐臭这是本能！
小妖也被这暗示点醒，眼睛死死盯住了男人，带着无穷的怨愤。
“老婆，我……我和小妖没，没什么……”
男人的嘴巴突然结巴起来。
“没什么？”女人的嗓门又高了。“你们的通讯单子我都调出来了，一天几个电话，这叫没什么？”
“他……他说他读研读博，耽误了终身，所以到现在单身一人。”小妖突然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的脑子闪过一道光亮。“他说……”
“你……胡说！”男人的面部肌肉抽搐几下，不等小妖继续，，猛地掐断了小妖的话，结结巴巴说道。“老婆，老婆，不是这样的，这个售楼小姐……私下里找我……说……说可以私下里给咱优惠150元/平米，只要我给她五千块。所以我就先给了她三千……”
铛，铛，铛，铛！
一瞬间，所有的人的眼光都盯在了小妖的脸上。
聪明伶俐的小妖傻了！
再后来，吴越说了些什么，那男人说了什么，那女人说了什么，小妖一个字都没听见。
只觉得喘气儿都是颤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每一下都清晰的震撼着鼓膜。
久做必犯，小妖彻底出局了。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新一年的第一天早上八点。
一个小小的纸箱，装了不多的私人用品，没有人送，小妖一个人黯然离开的瞬间，这个时候还是没能明白一个道理……任何时候都不能放下身价去当人家的第三者，报应有时候会像暴风骤雨，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前程折断。更没有想到的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更不能随便造谣，没有好处的造谣，那就是自己找死。
耳听不见得为虚，眼见却也不一定是实。
出了事才发觉，她还不如一向瞧不起的娜娜。娜娜虽然莽撞，冲动，却走了****运。出了差错后，顶头上司吴越死保了下来。
而自己，一向以为聪明伶俐，八面玲珑，在职场里左右逢源，游刃有余，上下谁也不得罪。
不想出事后，吴越面色淡然，一副公事公办决不姑息的姿态。
而莫莉脸上象挂了一层秋霜，眼里夹着一分恨她不死的冷酷。
王博，小林几个均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象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成了昨年的黄历，被扔到了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