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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少女

云樵用尽力气疾奔,跑了约莫六里路,夜幕便完全降临了,此时身周四处,群山众林都已湮没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唯有一轮明月给予着一些光亮,而此时他仍未发现有半点云蔻的踪迹。他从小吃苦,干过无数重活,但饶是如此,毕竟也非练家子,跑了这样长的路,已是目眦欲裂,头昏眼花,五脏六腑便如翻江倒海一般,只好停了下来,靠在一棵树旁休息,茫然与忧虑之情交织于一起,不禁流下了眼泪,却没想到,在不远处的一座山上,竟突然现出大片光亮,他连忙擦了眼泪,定睛一看,那本是黑漆漆的半山腰上,不知为何竟有一团青绿色的光芒闪耀。

云樵心道:“适才那山上还一片漆黑,如今我到了此处不久,却蹦出一团光来,莫非这是上天给我的指引,让我得以找到蔻儿,我且赶紧去看看。”于是深吸一口气,奋力前往。

这江南的山虽然娟秀,但山道却也是十分险峻,如今已至黑夜,上山之难又比白日徒增不少,云樵救云蔻之情甚切,一路跑得慌慌张张,身上未被衣物包裹之处,被道旁的枯枝划出了不少血痕,但如今之境况,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疼痛?于是横冲直撞之间,发光之处已近在眼前,而他猛然发现,这光亮竟是从山间深潭透出,此光生于潭水之中,却又如巨大的碧色琉璃,静静地将潭水罩于其中,而琉璃之中,则又是星星点点正上下舞动,美不胜收。云樵心下奇怪,思忖道:“这好端端的湖水,平日无奇,怎得今夜生了异象,竟发起光来。”仔细一看,才发觉这潭中竟游满了通体散发碧光的鱼儿。

云樵生平从未得见此般景致,不由得怔在了原地,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是上来找云蔻的,却不曾想,惊喜接踵而至,自己千般万般辛苦寻找的妹妹,竟正自安然端坐在潭水之缘,背向于他,也不知是想着心事,还是为这美景所醉,观之出神。

云樵心道:“果真是老天爷的指引,让我能寻到此处,找回蔻儿。”于是大步向前,站在云蔻身后,喊道:“蔻儿,原来你在这里,那小贱人呢,走了?奶奶的,见到本大爷来了,就跑得如此之快,下次若老天开眼,让哥哥逮着她,我必要她好看,妹妹,走,咱们回去!”

云蔻听得他说话,却不答话,只是默默站起,双眼仍痴望着前方,似乎仍对眼前美景恋恋不舍。

云樵笑道:“妹妹,这儿可真漂亮,先前咱们不知这山中还有这等去处,待过几天,你缓一些了,哥哥便再带你来这儿玩,可好?”

云蔻听得此言,回眸对其嫣然一笑,猛地将云樵一把抱住,欢畅道:“哥哥,你对我真好。”

云樵听得心下温暖,道:“妹妹,这世上也只有你能让我这般对你好。好了,咱们回去罢,天不早了,哥哥说了的,赢了钱,就带你去吃点好的,咱们现下便去!”说罢便要拉云蔻走。没料到云蔻忽然娇笑道:“臭小子,要吃好的,也问问自己的口袋还有没有银两!”

云樵心中忽然想到,云蔻失踪之时,自己随手便将银两丢在了赌坊的地上,但心中却对自己的妹妹以“臭小子”相称颇为奇怪。回头一看,却发觉那“云蔻”早已换了个模样,取而代之的,乃是一位陌生少女的脸庞!

云樵大惊,连忙甩开那少女的手,指着她道:“你!”

那少女柳眉一竖,喝道:“你什么你,臭小子,今日本姑娘便让你长点记性,今后看你还敢不敢口不择言,看招!”

云樵听得那少女用本来的声音与他讲话,这才豁然开朗,原来眼前这少女,便是在赌场帮他赢钱,却又将云蔻掳走,随之百般刁难于他的那位神秘女子!于是怒极,喊道:“小贱人,原来是你!你究竟把蔻儿藏到哪里去了,我跟你拼了!”说罢,揉身而上,却没想到那少女倏忽间竟从腰间抽出一支玉笛,在他胸口轻轻一戳,自己便当即立身在地,完全动弹不得。

那少女冷哼一声,道:“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狗屁功夫,连我一招都接不下,还谈什么保护你的那位好妹妹,我倒奉劝你,还是早早跳入这深潭之中,自行了断算啦!”

云樵心中怒极,但身子已完全不听使唤,只能吼道:“小贱人,快将蔻儿交出来,不然老子扒了你的。!”话未说完,啪啪两声,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一片疼痛,原来是那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他两个耳光。

那少女绕着他转了一圈,又啪啪扇了他两下耳光,这才笑着说道:“这位小哥,麻烦你要清楚,你如今是要求我,而不是对我大喊大叫,你若是再这样,便休想再见到你那位好妹子,我瞧着现时离你约定的期限还尚早,我便慢慢教你与人的相处之道,你若学不会,我便扇你两巴掌,直到将你的臭嘴扇乖了为止,至于你那好妹子,我便让她听天由命,是生是死,都看她的造化了,你道如何?”

云樵正又欲开骂,思道:“如今蔻儿在她手上,我切不可冲动,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便向她服一时之软,待救了蔻儿,再想办法找她算账。”于是便好言道:“这位姑娘,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苦苦为难,我云樵求求你,快放了我妹子吧,就算是姑娘真的与我有些过节,也冲着我来,蔻儿她生性善良,又甚为乖巧,她不会做错什么的。”

那少女心中原本所想便是教训云樵言语不端,适才连扇了他几个巴掌,又见他服软了,心中之气也消了一半,便微笑道:“那你以后还敢不敢称我为那小贱人,还敢不敢要将我的。”正欲复述云樵当日之话,忽觉甚为不妥,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

云樵见其不语,于地忸怩作态,趁机细细对其打量,但见那少女在月光辉映之下,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秀美绝俗,不由得思道:“这女子虽刁蛮无比,但竟是个绝色小美人,这恐怕是我云樵活到如今,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了,不禁道:“好姑娘,在下再也不敢了,你快带我去见蔻儿罢,她没事罢?”

那少女笑道:“先前见你,我只道你醉心赌博之术,发财之大梦,为了将赌本博回,对你的妹妹不管不顾,但这一路过来,我见你心急如焚的样子,如今又为了让我交出你那好妹子,低声恳求,忽然觉得你这人也没那么讨厌了,你放心,你妹妹如今安然无恙,我会将她交还与你的。”

云樵问道:“那她如今在哪?你又是如何知晓我一路找寻过来之心急如焚呢?”

少女道:“那不是废话,我若不跟着你,又怎会知晓你心急如焚,我若不跟着你,又怎知晓你已到了这片地方,又怎能在山中召唤这一大片萤火虫以及这些夜光鱼呢?”

云樵惊道:“原来你是故意引我到此处!”

少女笑道:“便是了。”

云樵叹道:“是我没本事,不仅靠自己无法救出我的妹妹,还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这下好了,你要骂的也骂了,要打的也打了,也教训我够了罢,麻烦将我妹妹交还于我,我带着她回去,明日咱们还得替酒馆老板干活呢,姑娘你神通广大,就别来捉弄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了。”

谁知那少女竟道:“实在是对不住,我现下还不能将你妹妹交出来。”

云樵顿时又急了起来,怒道:“那又是为何?你千方百计地捉弄我,又将我引来这深山老林,究竟有何目的?”

那少女笑道:“你且先别急,我答应你,你那好妹子如今必定毫发无伤,我之所以这样对你,是为了让你帮我办点事情。”

云樵奇道:“你本事那么大,我云樵不及你万分之一,我还能帮你办什么事情?”

少女随即正色道:“云樵,你当真觉得,你生来便只是个街头小厮,一辈子都难以有甚么出息的普通人么?”

云樵大笑道:“我云樵虽没甚么其他本事,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春秋大梦,这世上人人都做,我之所以好赌,也无非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在赌场捞笔大的,随即富可敌国,成为寿阳城的首富。但你也瞧见了,今日要不是你,我数日的工钱便要赔在那如意赌坊里,以往我挣来的工钱,也大多都是在此打了水漂,成为人中之龙凤的念头人人都是有的,但我云樵终究是没那个命数。你放心,回去之后我踏实干活,再也不进那赌坊一步,如此一来,好歹也有一些积蓄,待我妹妹长大成人,我便替她寻个靠谱的人家嫁了,也算是对得起死去的爹娘,至于我云樵自己,本就是浪子一枚,怎么都行,如此潇潇洒洒地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啊。”

那少女听得,却道:“大错特错。”

云樵问道:“为何错?”

那少女解开他的穴道,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便能知道,你云樵生下来,便注定是个能够担当大任,顶天立地的人。”

云樵不禁哭笑不得,便道:“你讲得如此肯定,可是有什么依据?”

少女答道:“去了你便知晓。”

云樵问道:“那蔻儿呢,她到底在哪?”

那少女神秘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件壶型小物来,指了指,道:“就在此处。”

云樵对那物事凝视半晌,也笑道:“你这。不,姑娘,你又捉弄我,这么小的壶,怎么能装下一个人呢?”

少女“哼”得一声,道:“见识浅短,看来你的路的确很长,真不明白,为什么是你,算啦,待我在路上于你慢慢解释。”

云樵将信将疑,但他见过那女子的各种奇妙本事,心中倒也存了几分信任,便问道:“敢问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

少女迈开大步先行,头也不回道:“仙霞山!”

云樵见状,赶紧跟上其脚步,又问道:“姑娘,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于你,这一路上若是一直姑娘、姑娘得叫,怕也是不习惯。”

那少女扑哧一笑,道:“你只需不喊我甚么小贱人之类,我便谢天谢地啦,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叫欧阳硕儿。好啦,不废话了,大晚上的废话那么多,小心惊扰了这一路上的孤魂野鬼。”云樵本欲提议吃些东西,休憩一晚再行,但想到欧阳硕儿性情怪异,不敢招惹,也只好随她往西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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