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馆内。张天拔恭敬地站着,听黄世忠把来龙去脉给他细细道来。汪志文试探道:“张状师,听说你打官司很内行,按你所说,此场官司可有把握打赢?”
张天拔略一沉吟,说道:“我张天拔素来不打没有把握的官司。如今听来两位爷的官司可是场歪理官司,若要打赢可谓不易。”
汪志文一着急道:“就是说我们白来了?”
“倒也不是,胡大人虽说新官上任,我也帮人打过几场官司,只是这个……”说着拿起手做了个动作。黄世忠心领神会接过说:“这个请放心,我们汪老爷可是家财万贯。连监生老爷这官都捐得到,还怕打官司的银子?这官司只管打,需要多少银两也只管开口。”
张天拔一听这顿时眉开眼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说着拿出一个食指凑近了他们。
“一百两?”汪志文皱了皱眉头问道。
“不是。”张天拔轻笑两声,低声说道,“一千。”
“什么?”汪志文从坐椅上跳了起来,瞪大皮肉里镶嵌的小眼珠说,“一千两?”
“是。”张天拔声音高了些,“还要再准备一千两给胡大人。”
“你!”汪志文大笑一声说,“你这也太贪心了吧?”
“不贪不贪,做我们这一行的,没有银打点可不行,若是诬告,指不定还要吃牢饭。我们也是提着脑袋过活的,一千两不为过。”
“这样,你也别说一千,我们从乐清赶到这身上没有这么多银子,这里有张八百两的银票,你要就拿去,算是成了这桩生意,不要我们就另请他人了。”黄世忠终于开口说道。
“表兄,你怎么?”汪志文急急说道,却被黄世忠举手阻止:“表弟,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先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一听这话汪志文气焰就软了,低声道:“好吧。”
张天拔扬嘴一笑,恭敬退下:“好,我也痛快点,八百就八百。在下这就回去,好好想想这诉状怎么个写法,明日一早便呈上来。”
天色已晚。黄世忠和汪志文早早歇下。只听得外面有吵闹声,干脆都蒙了被子。不料想哪吵闹声越发重起来。汪志文沉不住气了,一跃而起,拉开了房门,往外冲去。却见店小二正在跟一人拉扯,细细一看,竟是在码头碰到的那两兄弟和小孩。两兄弟对着店小二,一个拉一个扯,店小二生气怒斥道:“没银子装什么大爷?有柴房给你睡已经不错了,客房满了!”
李二宝脸红脖粗地说道:“老子不住了,说什么这边有便宜的房,将我们骗到此地,交了钱却是柴房,以为我们是猪啊,退钱!”
李大宝一边拉住李二宝,一边对小二说:“这位兄弟,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不容易,你就把钱还给我们吧。”
“大哥,跟这种人客气什么?他不还就砸了这家店!”李二宝挣脱了大哥的手,拿起桌子上一个茶杯就使劲往地上摔去,只听“啪”清脆一声响,茶杯落了地上,碎成碎片。
“呦,谁人在此撒泼?”说话间,只见一人丛屏风后面袅袅走来,带来一团香气。众位凝神一看,竟都看呆了去。青色的罗裙飘飘袅袅而来,莲花轻步,似笑非笑。站在众人面前的竟是一个大美人。四人都呆了,无人说话。一时气氛异常。她莞尔一笑,落座桌前。低头看着一地的碎片说:“谁打的谁捡去。”李二宝愣了一会神,被李大宝推了一下,他赶紧落身去捡碎片,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野蛮撒泼。女掌柜看着眼前半跪着的李二宝,又缓缓立起身,向屏风方向走去,回头对店小二说:“把银两还给他。”
店小二讪讪地答道:“是。”
“不,不要了,我们就住这,柴房也无碍。”李二宝捧着碎片说,一激动竟握起了拳头,碎片扎进了肉里,他“啊呀”一声,碎片复又掉到了地上。众人大笑。李二宝双脸通红。
汪志文发现陈实业,正欲上前报那抢食之仇,被黄世忠一把拉住说:“表弟莫要冲动,眼前官司要紧,不要因小失大了。”
汪志文一甩手道:“也罢。这笔帐留着往后慢慢算。”
两人又折回房内。黄世忠笑道:“没想到这儿的掌柜倒是个美人。表弟,你觉得怎么样?”
“美是美,但若比起你的三妹,我觉得她也不过是个庸脂俗粉。”
“哦?是吗?”黄世忠扬起了眉。
“所谓情人眼中出西施,在我眼里,三袅妹妹是无人可以取代的。”
“哎,表弟一腔痴情,可惜我那三妹却不知珍惜,辜负了表弟的美意。”黄世忠叹了一口气道。
“表兄,休得这样说。三妹只是一时被蒙蔽了眼睛,等他跟哪穷鬼过了苦日子自然就会想到我待她的好了。”
“表弟,你放心,明日一早,那状纸呈上去,三妹就是你的了。”
“表兄为何如此有信心?”
“有钱能使鬼推磨。担心也是多余的,还不如睡个好觉。说着顾自躺下,不久便响起了鼾声。汪志文在另一张床上躺下,听着这鼾声,久久不能入睡。心想,表兄是个心宽体胖的家伙,虽然狡诈但也粗枝大叶,难怪在家都被三表妹逃了去,还携了家里那么多财物。他想着三表妹那娇好的容颜,想来想去,仍然想不明白三表妹怎么会跟了那个穷酸秀才。想到脑袋昏昏欲睡,那影子仍旧挥之不去。想到自己若打赢官司,便可以携了美人,****笙歌,该是多么美妙的画面。想着想着他含着笑意进入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