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正是殿试开考时间。林定郎无心看书,他想起早上张璁带着几个下人出去,郑重地吩咐他不要离开房间,说回来会有惊喜给他。他想着会是什么样的惊喜呢,义父张板六生死不明,他背负着抢劫皇室贡品的罪名,他还会有什么惊喜?正想着,只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正在喊他的名字。他丢下书赶紧出来,他擦了擦眼睛,颤抖着声音问道:“我这是不是在做梦?”
张璁笑道:“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啊。我把他救出来了。”
林定郎听了激动万分,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张板六大叫“义父”,张板六以为自己此回性命不保,居然还能跟女婿团聚,他声音哽咽道:“孩子,让你担心了。我没事了,多亏内阁张大人带人救了我。”
林定郎看着张板六,心疼地说:“义父让你受苦了。”
张板六拍拍胸脯道:“没事,你义父是练武出身的,这点皮肉伤算得了什么?”不料刚说完那裂开的伤口便一阵钻心的疼。他努力忍住,林定郎看他的样子又好笑又伤感。他扶着张板六坐下。
张板六不好意思道:“张大人,你看,我倒先坐了。”
张璁摆手道:“都是老乡,又是同族张姓人,客气什么?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又有一身武艺,如果能为国效力那就更好了。”
张板六摇头叹道:“现如今贪官当道。我纵有一身蛮力也派不上用场啊。”
林定郎说:“我义父先前也是衙门当差的,只因得罪了胡文渊才被他贬职的。”
张璁却笑道:“哎,以你义父的能力绝不能委屈当个小捕头,至少得当知府才行。”
张板六连连摆手道:“张大人,我敢有那份能耐啊!”
众人一开玩笑,气氛就显得轻松融洽了。于是林定郎刨根问道:“张大人,胡文渊的府邸守卫深严,你是怎么救到我义父的?”
张璁道:“原本我是打算等你殿试过后让那姓胡的乖乖交出来的,我料他不敢加害于你义父的,一则此事皇上已经知晓,他断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一则他只想等你妥协,不会断了自己的后路。我看你近日心神不宁的,担心你影响应试。所以还是把他先救出来。至于怎么把他救出来的嘛。”张璁顿了顿继续说道,“那胡文渊有个缺点,就是生性多疑。他每每办事都要考虑到后果。他先前把你们投到监狱,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证明自己不是公报私仇的人。他担心你们两人都在牢里他不能动用私刑逼你们招供,就把你义父转到自己府里,拿他威胁你。后来见你被放出了,于是动用私刑,想让你义父招出我。我身为温州人,以前打听胡文渊的时候对张板六也有所耳闻,知道他是个正直的人,断不会诬陷我。但我也不忍心看他受苦。所以就带了几个高手,我将胡文渊引到大厅。那几个高手深通点穴之道,将那几个人点了穴就将他救了出来。想必胡文渊正在为自己的失算咬牙切齿呢。”
林定郎又问:“学生还有一事不明。张大人既然知道我就关在胡文渊那里,怎么不直接向胡文渊要人呢?”
张璁语重心长地回道:“皇上现在对你们还未完全信任,老夫是不想打草惊蛇多生事端,我们就让那胡文渊自己现出原形来。接下来,就看定郎你的了。”
林定郎拱手道:“学生定不辜负恩师栽培,定当竭力而为。”
张璁笑道:“不要有压力,顺其自然,量力而为就行了。以你的才学,不要说老夫,那些读卷官也必定会慧眼识珠的。”
林定郎谦虚地笑笑,在心里念道:娘子,你一定要保佑我。
按照惯例,三月十五在皇极殿举行殿试。皇帝临轩策士,举行隆重的开考仪式,鞭炮齐鸣,执事官手举策题入殿,内侍官接过策题安置于案上。贡员们朝案磕头。百官依次退出。张璁神色深重地看了一眼贡员中的林定郎,两人相互轻轻点头示意。随着大门重重关上。贡员们各自就位,埋头写作。
林定郎近日忧思过多,身体疲惫,但对策题仍是得心应手。时间到,随着内侍官一声高喊,各人停下笔。大门开了,贡员依次出来。站在外面的百官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只有张璁一眼严肃,默不作声。林定郎没有朝他走去,而是大踏步走出宫门。张板六没有像上次那样来迎接他了。他在张璁府邸养伤。林定郎因要避嫌,不能出现在张璁府邸了。他找了间客栈住下,等待两日后放榜。
他先前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人跟踪了。在他走近客栈后,也有一人走近客栈,住在了他的隔壁。
经过一天一夜的等待,住在隔壁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提着刀偷偷撬开了林定郎房间的锁。他在黑暗中轻轻走动,他的刀尖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朝着墙边的床走去。床上的人仿佛在熟睡,被子高高隆起。那人朝着被子使劲一刺,却没有听见预想中的惨叫声。他一惊,掀开被子,只见一个破枕头对他露出了笑脸。而后身后有人急速走动。他转头一看,林定郎正朝门边跑去,他追了上来。一刀下去,林定郎躲了过来。他逃出房间,大声呼救。眼见那人就要追上,手起刀落的瞬间有铁器碰撞的声音。在他的背后轰炸开来。他转头一看,只见几个黑衣人正在与那杀手搏斗。他顾不上多问,就飞快跑出了客栈。他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大汗淋漓。他在黑暗中疾走如飞。走到一个弄口处,被一双大手拉了进来。林定郎惊魂未定,正想大叫,嘴却被那人一把捂住。抬头一看,却是张板六。张板六松开大手。他吃惊地问:“义父,怎么是你?”
“我不放心你呀,特意请求张大人让我出来保护你。其实张大人早已安排了高手暗中保护你了。他知道胡文渊此番必定狗急跳墙,想要杀人灭口,所以就有所防备。”
林定郎感动地说:“还是张大人想得周到啊。还好我历经过一次追杀,早有防备,没有睡那床上,及时逃了出来。离放榜还有一天时间,那我现在该去何处?”
张板六说:“我陪你回去,那银子已交了,没理由不住。那帮人现在不会再去那里寻你了。为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有我在,你放心,没有人可以动你有你一根毫毛。”
林定郎点点头,随他去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