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电视台门口的肯德基里,看着陈瑾端过来的草莓新地,何晴的眼泪还没止住呢!
陈瑾给何晴手里塞了两张纸巾,没大会儿就用完了。陈瑾又拿起一张干净的,直接动手给何晴擦。一边擦,陈瑾一边说:“别哭了丫头,太不低碳了。”
何晴抽抽搭搭地说:“我……怎么……不低碳了?”
陈瑾忍住笑说:“你一哭,多用了两包纸巾。两包纸巾怎么也得半棵树吧!就为了给你擦眼泪,半棵小树被砍了。你这还能叫低碳?”
何晴还是止不住眼泪,抽抽搭搭地抱怨:“本来这期节目录得就够让人难受了。之前我找她汇报选题,是她说可以做我才做的!现在都录完了,场面又感人,凭什么她一句话,又不让播了?”
陈瑾沉吟了一下,笑笑说:“在电视台当编导,节目被毙是家常便饭。要是每次都这么哭法,你就是林黛玉眼泪也不够流的。”
何晴渐渐止住抽泣,说:“可是都录完了啊!我前面的工作全白搭了!再说,我怎么跟小文和专家们解释!”
陈瑾拍拍何晴的头,说:“你好歹还没做呢。好多人的节目都到三审了照样被拿下。你知道不知道央视的春节晚会,那么多大腕封闭彩排两个月,都到了大年二十九还往下砍节目呢!人家都不抱怨,你一个刚入门的小丫头,就更不能不平衡了。”
何晴还不服:“是她让做的啊!”
陈瑾耐着性子说:“她刚才不是也说了,整个场面失控了吗!专家都不淡定了,这样的节目播出去会有风险……”
何晴有点生气地瞪着陈瑾,说道:“你怎么句句都向着她?这个选题,林涵不肯看,肖老师也不管,她们非要我直接拿给她看!她看完了说能做,我才做,而且她还说了我半天让我怎么做。我都照着做了,又不能播!这个组,上上下下都想看我出洋相,连你也不肯帮我了……”
陈瑾正色说道:“小丫头!你生气归生气,不许乱扣帽子!制片人审你选题天经地义,毙你一期片子也很正常!不许胡思乱想,更不许连带着说别人坏话……”
何晴更生气了,说:“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你和我……你!她一定是恨死我了,想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陈瑾生气了,说道:“何晴你不小了,不能这么不讲理!云老师说的话是对的,你这期节目就是跑偏了。你想想,这要是播出去观众会怎么想?小文的爸爸还怎么做人?我们只是听了一面之词,你又不了解小文爸爸的真实想法……”
但是显然,何晴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又哭了,这回是气的。她一边往外跑一边哭着对陈瑾说:“我一辈子都不会答应你!”
陈瑾本能地想去追她,但是刚站起来又重重地坐回去了。他也生气了。
但是何晴没跑多远手机就响了,是老妈的电话。何晴不敢怠慢,赶紧停在路边,擦了一把眼泪,定定神去接。老妈在电话里焦急地告诉何晴,爸爸病了,正往医院送。何晴吓得顿时把自己的委屈抛到脑后了,一个劲儿问是哪家医院、到底得了什么病。妈妈刚说完,何晴就赶紧跑到马路中间,急匆匆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心急火燎地到医院去了。
何晴一下车就一猛子扎到急诊室,老妈和老爸的两个下属正在楼道里站着。老妈一眼看见了跑进来的女儿,拉着她的手说:“别急了,你爸还在里面,正检查呢。没事没事。”
何晴知道老妈这句话既在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她大口喘着气,还不忘跟老爸那两个下属礼貌地点头。老妈说:“多亏小李叔叔,看见你爸捂着胃往下蹲,就赶紧叫人叫车送医院。送到医院的时候人都休克了,医生说再晚就危险了……”何晴赶紧正式道谢。小李叔叔客气着:“阿姨您别这么客气,何晴也别叫我叔叔。我比何晴大不了几岁,叫哥好了。”老妈说:“怎么说也是老何的同事,辈分不能乱。”正说着,医生出来了。何晴第一个快步迎上去,老妈紧跟着也跑上去。医生看了看这几个人,问何晴妈:“您是病人家属?”何晴妈说:“是!大夫,他怎么样?是什么病啊?”医生说:“看着病人疼的位置和状态,我们开始怀疑是阑尾炎。
后来排除了。现在先输液稳定一下病情,你们赶紧去办住院手续。我们需要尽快检查。病人疼的地方是右下腹,这个位置很复杂,很多器官都在这里,现在还说不好是什么原因。而且病人神志刚刚清醒,刚能描述疼痛位置,所以赶紧住院吧。”
何晴妈当机立断:“那小李你们就回去吧。回去帮老何请一下假,看这情况,老何得在医院里治疗一段日子了。我这就去给他办手续,麻烦你们了。”
小李他们告辞了。何晴妈妈去办住院手续,何晴一个人走进急诊室。老爸就躺在病床上,手上吊着点滴。何晴走近了,看见老爸闭着眼,脸色苍白,两腮下陷,刚刚一个白天没见,平日里器宇轩昂的老爸就憔悴成了这个样子。何晴的眼泪又开始打转了。
老爸睁开眼,看见何晴傻傻地站在自己跟前。老爸勉强笑了一下:“晴!”
何晴忍住哭声说:“老爸你吓死我了。”
老爸又笑了一下:“没事!可能是阑尾炎或者肠梗阻什么的,我以为是没吃舒服忍一忍能过去呢。看来真不行,不舒服就得去医院。不是小伙子了,不行了……”
何晴听出来老爸明显底气都不足了,赶紧说:“老爸你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我妈给你办手续去了,医生让你住院好好检查。你合上眼休息一会儿。我就在这儿,一会儿等我妈来了我们就推你去病房。”
一连七天,何晴都和老妈倒班待在病房里。每天一项检查,老爸不愿意找护工,必须有人陪着。老妈还要上班,何晴学校已经没事了,实习期间也没那么严格的考勤要求。老爸一住院,何晴就给肖海燕打电话说明情况。肖主编还是一如既往地通情达理,很关心地问何晴要不要帮忙,不要太累了,人手不够了可以求援——组里可以安排一两个小伙子过去帮帮忙什么的。何晴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于是何晴就踏踏实实地每天到医院来上班,陪着老爸做各项检查,接待老爸单位来看望老爸的同事。
何晴老爸的病有点蹊跷。开始来医院的时候,人疼得有些神志不清了,醒过来以后也只能含混地描述疼痛点。开始医生把疼痛点圈定在右下腹,后来发现不是,似乎别的地方也有痛点。这样就复杂了,照B超,很多器官并不能看清楚。各种造影也在做,但是每次做出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结果。医生征求何晴老爸和老妈的意见,看要不要开刀。老妈犹豫了,老爸坚决说不。老爸说:“我一个好人,开刀就伤了元气。我不开。再说,现在输了液已经好多了,是不是再输几天我就能出院了?”
这个提议被何晴老妈和何晴坚决否掉了。何晴说:“咱们不能不明不白地就出院。医生说了,这次很危险,要是下次再犯怎么办?”
何晴老爸有时候听不进老伴的话,但是对女儿,一向是言听计从。既然闺女开口了,他只能老老实实在医院躺着。躺着是躺着,因为病因不明,医院每天只许他进一点流食,这让何晴看着也替老爸受罪。一个大男人吃不了、动不了,这滋味确实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