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多星期没见,陈瑾看何晴时眼睛里全是温柔,看得何晴都不好意思了。何晴低着头说:“你不认识我?”
陈瑾笑着摸了一下何晴的头,充满爱怜地说:“还真是想我的丫头了!你这孩子,只要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打?还在生气呢?为了一期节目,咱俩之间整出这么大动静儿,这值当的吗?”
何晴忍不住笑了,娇嗔说:“谁还生气?人家才没那么小气!”
陈瑾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打?成心考验我是不是?”
何晴委屈地说:“先是我爸住院,我白天要和我妈换班,晚上还要给我妈送吃的。好不容易我爸出院了,你又去进修。肖老师特意跟我们说,不要给云老师和你打电话,说是脱产培训,很严格的。我哪还敢!”
陈瑾笑着捧起何晴的脸颊,说:“真是老实孩子!”何晴脸红红的,垂着睫毛,不敢看陈瑾,沉吟了半天,低声说:
“对不起。”陈瑾一下子就笑了,说:“为什么对不起?”何晴像个对老师认错的小学生,低着头说:“我回家跟我爸说了
那期节目,我爸帮我分析了,你们是对的……”陈瑾故意问:“‘你们’是谁?”何晴说:“云老师还有你……你们说得对,那样的节目不能播……”
何晴的声音越来越小。陈瑾禁不住笑了,说:“我知道了!下次你再不听话我就去告诉你爸!他老人家一句话比我一百句都管用!这回可找着治你的招儿了!”
何晴脸更红了。陈瑾渐渐收起笑容,揽过何晴,嗅着她的发香,低声说道:“我不生气你蛮不讲理……我气你为什么要跑掉!跑掉之后还居然不和我联系!我气得真想再也不理你了……”
何晴抬起头看看陈瑾。陈瑾又一笑:“可是我忍不住啊!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要是你敢从此以后就在电视台消失、再也不理我了,我就去你们家门口静坐!”
两个人在台里不好缠绵,陈瑾就带了何晴去吃饭。饭桌上,何晴说了99%的话,陈瑾就那么微笑着听着。何晴跟祥林嫂似的,絮絮叨叨地说肖主编给她派的活儿,说之前见黄诺和成艳的时候就觉得不靠谱,说今天的节目真是录得一团糟……
说了好久,何晴突然发现陈瑾一直在笑,便不解地问:“你怎么不说话?”陈瑾笑笑:“听你说话觉得好玩呗!不过今天这两个人真是!肖老师怎么就派给你了呢?”
何晴噘着嘴说:“天知道!我见了黄诺以后就跟肖老师说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但就是觉得不对劲。我跟肖老师说别做了,可肖老师不肯。你不知道,肖老师严厉起来还真是蛮威严的,不比云老师弱呢!”
说到云飞扬,何晴和陈瑾都小小地不自然了一下。
陈瑾马上把话题拽回来,说:“没想到她还把刀子带进来了。”
一句话提醒了何晴,她有点生气地说:“你还说呢!你拉她的时候还把她搂在你、你怀里……”何晴还没说完,自己就脸红了。
陈瑾愣了一下,马上就呵呵笑了:“我们家丫头会吃醋了!呵呵!什么‘搂在怀里’,她那是直接砸到我身上的。刘老师、张律师他们都能做证啊!你可别冤枉我。这黄诺身上也不知道喷了多少香水,那味儿呛得我这难受!”
何晴不说话了,可眼神分明是不依不饶。
陈瑾笑着站起来,从桌子对面走到何晴这边,坐在何晴身边,右胳膊很自然地搭在何晴的肩膀上,右手的手背轻轻地拂过何晴的脸颊,收起笑容很真诚地说:“丫头,我不会喜欢那样的女人。在电视台工作这么多年,什么浓妆艳抹、矫揉造作的女人我没见过,我真的不喜欢。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干干净净,纯纯的,多好!你要有自信,相信我,也相信你,你对于我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不然怎么从见你第一面我就不行了呢?乖,丫头,相信我啊!”
何晴还有什么可说的?三周不见,思念的感觉已经大过一切。陈瑾拉何晴入怀,何晴准确地听到了身边这个男人的心跳,陈瑾还不忘逗何晴:“看好了丫头,这才是‘搂在怀里’呢!”
何晴羞涩地笑了。
这期节目,按照肖主编的直接指示,黄诺在演播室里动刀动枪的场面几乎没有剪辑,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荧屏上。何晴做后期的时候很纠结,节目做完了都不想再看一眼。陆洋洋倒是兴趣盎然,录演播室的时候她全程跟着,做后期的时候,她也破天荒地老老实实地坐在何晴后面看着。好几次,何晴忍不住让哈欠连天的陆洋洋先回家,可是陆洋洋就撑着,说:“我就是特想看你能把它编成什么样!”
何晴苦笑:“还能编成什么样?肖老师都说了,要还原现场,那就还原呗。”
陆洋洋问:“什么叫‘还原现场’?”
何晴解释:“就是当时什么样,呈现在电视里的也要什么样,不能做大的改动。”
陆洋洋笑呵呵地说:“那这两人该红了,整个就是演电视剧嘛!”
何晴没有心情给陆洋洋答疑解惑,这期节目做得已经够累了。刚一上素材,机房里其他做节目的编导技术就忍不住地看,黄诺的声嘶力竭和小三儿成艳的出奇淡定,成了那两天机房里大家笑谈的核心话题。不仅讨论,年轻的电视编导们还形成了两个阵营,黄诺的出离愤怒和出格的做法不但没让她的同情分上扬,反而有点减分;成艳的步步为营居然还赢得了一些拥趸……何晴想,这个世界真是乱了,真是三观尽毁。
审节目的时候,肖海燕先审,很满意;然后是云飞扬审。照例应该是何晴拿过去陪着云飞扬看片子,但是肖海燕告诉何晴:“云老师在主任那儿说事儿呢。给我吧,一会儿我拿给她。”何晴就把带子交到了肖海燕手上。
节目被主编排到了最近的时间播出。播出后的收视率要在两天以后才能统计出来,但是从播出后的第一秒开始,《心灵有约》栏目组的热线电话就被打爆了。负责电话热线的是王里组的一个编导,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开始还认真地记录,后来女孩索性不记了。因为没什么可记的,全都是义愤填膺的观众打来抒发感情的。虽然打来电话的人都很愤怒,但是愤怒还分为好几种类型。
第一种类型当然是保守派,支持黄诺、讨伐小三儿。声称要人肉成艳,要替天行道。
第二种类型是支持小三儿的,大多数都是年轻男女。有男孩子说,我老婆要是这样撒泼打滚,我也不要她!有女孩说,黄诺分明就是自己把老公给气跑的。
第三种类型是咒骂黄诺那个未曾出现的老公的。说这样的男人实在不配为人,搞得两个女人为自己打破头,可自己却当缩头乌龟!
还有最后一种类型,是冲着电视台来的。说你们电视台想干什么?把这种东西放在电视屏幕里播出,考虑过影响吗?考虑过对青少年的不良引导吗……
何晴老爸就是最后一个阵营的。节目刚看完,他就问何晴:“你们电视台不能这么做!即使要涉及这个题材,也应该有个立场吧!你们什么立场?就是为了让大奶和二奶动手打起来?这是黄色小报干的事情,不应该是你们干的!”
何晴委屈地说:“本来律师和心理医生都表达了立场,肯定是谴责小三儿嘛!可是篇幅有限,我们主编让我把嘉宾说的话都给剪了。”
老爸很愤怒:“把立场剪了,就剩下打架了。连刀都出来了。而且你们看看效果,不管这个老婆本身有什么问题,都不能插足人家的家庭嘛!你们这么弄出来,显然是丑化老婆、美化小三儿。你看这个成艳,打扮得跟个明星似的,还有条有理的,不急不闹。这……这是什么意思嘛!”
何晴更委屈了:“可是现场那两人就这样啊!”
老爸降低了点声音说:“所以啊!所以才需要你们节目在最后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可能这个什么黄诺自身的性格、行为方式是有问题的,但是无论如何,小三儿都是不合理不合法的。而且应该对这个没有出现的男人进行谴责。如果他确定和老婆不能过了,先解决好再开始新生活啊!这样算什么?你们连一句说他的话都没有!”这些话说得何晴哑口无言。确实没有。真的没有!何晴被老爸说得第二天都不想去上班了。中午,陆洋洋给何晴打电话:“何姐姐,你怎么了?生病了?”何晴情绪不高地说:“没有。就是刚做完一期节目,想歇一天。”陆洋洋是用自己的手机在楼道里给何晴打的,信号不太好,但是陆洋洋的声音足够大:“刚才云老师过来和肖主编发脾气了!你老说云老师脾气大,这回我可开眼了!都摔东西了!”何晴第一个反应是让陆洋洋小点声。陆洋洋大咧咧地说:“不要紧,我在楼道里,没人!”何晴问:“怎么了?因为什么?”陆洋洋说:“因为你那期节目!她们一吵,办公室里的人都出去了。我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因为云老师一进来就提你嘛!我怕你吃亏……”何晴真是对陆洋洋充满感激,但是到底出什么事了?陆洋洋接着说:“听云老师那意思,你那期节目为什么没审就发了?”何晴急着给自己辩解:“我找肖老师审了呀!”陆洋洋说:“是啊是啊!云老师说她本来是要给你打电话的,可是就因为看到了播出带上有肖老师的签字,才来找肖老师的。”何晴又问:“那肖老师怎么说?”陆洋洋说:“肖老师说,本来是要找云老师审的,可云老师当时不在,在主任那里说事,然后就给忘了。我还听见肖老师最后说了一句,说什么这个节目主任是知道的,粗编的时候就给主任看过,主任让抓紧排上播出的。”
何晴努力回想,主任什么时候看过啊?陆洋洋继续说:“然后云老师就特生气,就没说话。我看见她当时就把手里的手机给摔桌子上了,然后就出去了!那手机,连屏幕都摔碎了!”
何晴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刚放下陆洋洋的电话,陈瑾的电话马上就跟来了,问何晴:“组里有没有给你打电话,说你什么?”
何晴蔫蔫地说:“没有啊!倒是我的实习生给我打电话,说云老师和肖主编吵起来了。”
陈瑾在电话那边沉吟了一下,说:“丫头,要是有主任什么的问你,那期节目怎么播出的……”
何晴抢着说:“我就照实说呗!反正我做完后交给了主编,然后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刚才陆洋洋告诉我,云老师说她根本没看到节目!”
陈瑾打断何晴:“这个细节你不能说!你没看到,你也不知道!懂吗?还有丫头,让你爸赶紧抓紧吧,你的实习期快结束了,台里对应届生的统一考试也快开始了,赶紧把手续办了,免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