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和王玟琳身后,是弥天大雾,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张奎发拿着手电筒,正对着我们,所以射向了那头。在不远处,却隐隐约约有两三个人形的影子徐徐过来,双目闪着红光,一步一趋,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的人类,近的人影,已经能够看到,那是一个披着厚厚暗红色泥巴的人形物体,红泥蠕蠕而动,宛如蛆虫,难怪张奎发骇得张大了嘴巴,整个人定住了。
倏然张奎发把手电筒丢在地上,伸手就从背后取下防身之用的步枪,对准最近的红泥怪轰地一枪。他本来枪法一般,但是如此凑近的距离,亦能轻易地击中目标。我们所携带的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在军队中已经淘汰了,不过民间使用却极多。该枪使用大口径子弹,威力极大,只见不远处那红泥怪吃了张奎发一枪,身形凝滞,然后背脊后猛然爆出一个大口子。但是红泥怪只是稍稍停滞了片刻,马上就继续往前。
我一看情况不妙,捡起张奎发丢下的手电筒,拉住王玟琳的小手,问张奎发:“老张,回去的路你还记着吗?”
张奎发点点头,我叫道:“那还不赶快跑啊!”
我们三个人犹如吃了兴奋剂一样,没命地狂奔,在岩石堆里面左窜右穿。亏得张奎发记忆力非凡,居然一路没有迷路,跑了十几分钟,就带着我和王玟琳逃回了古村遗址的营地那边。须知张奎发是盗墓贼出身,对于风水堪舆观察力一流,以是连路径的记性也非常出色。
营地灯火通明,几个人来来往往,大家都没有睡着,吴之哲坐镇中间,看到我们一路狂奔过来,眉头大皱,喝道:“你们搞什么鬼,深更半夜跑出去鬼混,害得老子发动大家找你们。”
“鬼,鬼来了!”
张奎发带着哭腔喊道。
吴之哲一惊,将疑惑地目光转向我们。王玟琳沉静多了,喘了一口气喝道:“红泥怪,就是我们在喇嘛庙泥塑里掏出来的人皮刺青上,刻画的红泥怪出现了。九转经轮,真个召唤出了恶魔!”
吴之哲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和我们争执,他大声招呼,叫大家做好准备。这次吴之哲带了几个心腹的手下,另外的则是张奎发招募而来的江湖人,大家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不至于因为害怕而失魂落魄。于是众人就拿着家伙,四下里准备好,打算对付不知名的怪物。
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怪物过来,大家不免松弛下来,纷纷嗤笑张奎发与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东西。而王玟琳沾了女人的光,没有男人会胡乱去嘲笑一个女人,而且是相貌不错的女人。
但是吴之哲依旧不放心,此刻天开始蒙蒙亮,但是大雾依旧漫天。我忙碌了大半夜,身体有点吃不消,靠着帐篷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忽然听到有人大呼小叫:“有动静,有动静!”
我默然惊醒,张开眼睛一看,不少人根本没睡,即使睡着的,许多人都醒了过来,正莫名其妙地四下里张望。身在陌生环境中,大家的警惕心都保持有很强的警惕心,所以稍有风吹草动就惊醒。我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发现值班的人指着远处茫茫白雾喊道:“看,那是什么?”
我抬起头,顺着值班之人的手指往前方眺望,居然看到一个红点在慢慢地移动,不由得心里一惊。这里一片漆黑,按理说如此明显的红光,数里之外就应该发现,但是受到大雾的阻扰,即使是穿透力最强的红光,也差不多在百来米的距离才让我们发现。但见那红点慢慢地移动,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众人都是一惊,在原本的印象当中,砧子山内部应该是如坟墓一般的死寂,古村遗址更是证实了大家的论断。但是眼前的红点显然是活物。而散发着红光的活物,怎么可能是正常的活物呢?由此大家心里都惴惴不安,被莫名的恐慌所笼罩。
大家纷纷站起来,但是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只是看着那个红点逐渐向我们靠拢。
“我们跑吧,一定是妖怪!”
一个招募而来的江湖人战战兢兢地说道。我认得这厮,叫作马其成,混在北京街头,擅长吹牛,本事倒不见得怎么样,不知为何张奎发连这种烂货都招募了进来。
吴之哲眉头一皱,喝道:“胡说,哪有什么妖怪。步枪!”
吴之哲的一个手下将身上的步枪解下,递给了他,而吴之哲却将步枪交到了我手里,说道:“听说你枪法好,就给那个东西来一枪看看!”
当初张奎发招募了众人,发了步枪之后,没有几个人会使这玩意,还是我这个当过兵的教导大家。我枪法大家也见识过,没人不服。
我也不含糊,一拉枪栓,打开保险,瞄准了前方蠕蠕而动的红点。这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优点是弹道很稳,打得很准,缺点就是后坐力太大了。对于这种步枪我非常熟悉,当下扣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子弹瞬间射出,射向那个红点。红点估计距离我们百来米,以我的枪法和五六式步枪的稳定性,一定击中了。
我没有继续射击,而是观察了一下情况。吴之哲居然拿起了望远镜察看,但是因为云雾的阻碍,他失望地放下了望远镜。
我看到那个红点被枪击以后,就停住不动了。大家松了一口气,不管什么妖物,在现代化武器面前,都是渣一样的存在。
我放下步枪,正要交回去,忽然看到那红点居然又动了起来,不由得大为震惊,难道我没有击中要害?
众人更是吃惊,眼看枪击无效,显然这个红点不是简单的妖物。
这时吴之哲叫我道:“朱恒淮,别在慌张了,往前看,那红点过来了。”
我慌忙回头,才刚刚放松下来的情绪又提了上来。就在那会儿时刻间,红点已经逼近,不下几十米,隐隐约约竟然是一个人形。我惊骇不已,拿起步枪,毫不客气地对准红点,朝头部、胸部连开数枪。
须知,现代步枪不比其他武器,子弹的破坏力极大。电影中时常播出好人身中数枪依旧安然无恙,现实中哪有那么威猛。以五六式步枪的子弹而言,打进去是粉笔头一样大的洞,但是穿透人体以后,会炸开碗口大的伤口。基本上中枪以后,若是要害部位当即毙命,即使手足等部位,恐怕也得立即废掉。
我打中的人形红点都是要害部位,那人形微微一颤,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噗通就倒下了。我不敢大意,对准地面发亮处又打了几枪,一直打到子弹用完,这才抬起枪口,看看其他人。
周边的人们都是神情严肃,等待了数分钟,见那人形一直没有动静,红光却逐渐黯淡下来以后,这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探索。
前方,数只手电筒的光柱照过去,地上躺着一个人形的东西,委实怪异,乍看果然是红泥怪。但是细看,其有头有躯干,手脚俱全,但是长得非常粗糙,手上没有分出手指,脑袋也没有眼睛嘴巴等七窍,就好像那种参客从土里挖出来的人形人参一样。其表面肌肤光滑泛红,好像猪牛的肝脏一样。里面却有什么东西在发亮,随着怪物的呼吸一闪闪。
张奎发拔出一把匕首,蹲下来捅了捅怪物,其表皮很薄,一捅就破,但是没有鲜血流出,流出的是一种偏暗红色的腥臭液体。他摸摸下巴说道:“我琢磨着,怎么像太岁!”
太岁是介于原生物与真菌之间的一种粘细菌,生活于土壤中,生命力极强,是自然界非常稀有的大型粘细菌复合体。张奎发说在盗墓的时候,时常在坟墓里面看到过,黏在棺材上,靠吸收棺材和尸体的营养过活,一般可生长数百年。古时人们视太岁为禁忌,有道是“太岁头上动土”,即是如此。不过张奎发这伙人是盗墓贼,什么僵尸怪物都不在话下,自然百无禁忌,太岁之类的,根本是一团细菌,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太岁虽然会动,但是速度很慢,哪有如人形一般地走动。张奎发对准太岁的脑袋部位又是一捅,好像触及了什么硬物,就用力往里面探,拔出来的时候,顺便也将那个硬物捞出来。太岁的外表非常柔软,一弄就破,在血糊糊的太岁中,居然挑出一个骷髅头,众人脸色顿时大变。
张奎发慌忙将骷髅头扔掉,吴之哲好奇心也起来了,他拿着一把刀子伸进去,挑出了不少人体的骨殖,想不到这头太岁,居然是付在一具人的骨架上,简直诡异之极。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吴之哲更是疑惑地挑开太岁菌的身体,在其发亮的部位,果然是一团蓝色妖光——幽浮游灵!只是因为太岁菌表面血红一片,以至于蓝光变成了红光。
众人不知道真正的情况,只有我们四个人心照不宣。果然,这个地方与幽浮游灵有关,看来我们没有找错地方。
王玟琳捅捅我的腰眼悄声问道:“你还记得,奈落基地里面的怪物吗?”
我当然记得,那些怪物明明是死人了,居然还会动弹,更邪门的是尸骨也会动弹会活动。我思虑一下,立即明白了王玟琳的意思,既然这里是幽浮游灵的大本营,太岁菌附着在死人的骨架上也不稀奇。
但是为什么太岁会冲着我们过来呢?王玟琳又低声提出了她的看法:“会不会,是被我们吸引过来呢?”
幽浮游灵必须依附在什么活物身上,我们身上都存有,而下面的太岁菌亦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生长在地底下的太岁,居然裹挟了一具骨架。想象着在黑暗中一个人形并且发着红光的糊涂物体缓缓前行,画面诡异之极,叫人不寒而栗。我瑟瑟打了一个冷战,不敢再去想象。
突然,古村遗址那边的营地里面,传来了阵阵惨叫声,随之而来的还有胡乱开枪的声音。在这里的数个人都是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赶紧赶过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大概有几十只红泥怪正在袭击营地里面驻留的人,这些红泥怪,不像之前那只行动迟缓,而是动作非常迅速,跟我们在奈落基地里面遇到的那些怪物们差不多。只是红泥怪身上附着了太岁菌之后,形状更为恐怖。只见一个手无寸铁的民工被红泥怪拦腰抱住,一人一怪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民工好像陷入了泥巴地里面一样,被太岁菌给包围住,他厉声惨叫着,却很快没有了声音,整个人都被红泥怪给吞噬。那红泥怪身体陡然膨胀了一倍,但是吞噬的人体还在不断地攒动。
“可恶!”
我骂了一声,此刻就是再蠢,也知道中了调虎离山计。按照阿都剌的说法,控制这些红泥怪的应该是幽浮游灵之中的无妄怪,有相当于鬣狗的智商,在奈落基地里面我们就被它们施展诡计赶紧了老僵尸的所在地。而这里的无妄怪智商亦不低,他们调虎离山,将有武器的人吸引走,然后大肆袭击没有武器的民工。
我将王玟琳拖到背后保护,然后装上子弹,射击那些红泥怪。尽管红泥怪在古代的时候非常可怕,但是遇到现代化的武器,显然未够班。我对准那个吞噬了民工的红泥怪一阵乱枪,就把红泥怪给打倒。太岁菌散架以后,将吞噬的民工吐了出来。那可怜的家伙,好像被浸入了盐酸一样,浑身上下腐蚀得不成样子,竟然被太岁菌给消化了。
王玟琳看到这番恶心的场面,忽然弯腰不住地呕吐,我忙于对付红泥怪,暂时也无暇关注她。只见她吐得面色苍白,但是忽然露出了微笑,难以理解。
张奎发招募的毕竟都是江湖上的狠人,手中有枪,心中不慌,只要对准红泥怪往死里打就好了。一番血战下来,我们终于将全部的红泥怪尽数杀死,但是我们也损失了几个人,主要是没有护身武器的民工。此刻,浓雾散去,太阳露出了脸,晒在古村遗址的营地上,那些太岁菌很快就溶解,散发着一股恶臭,从里面露出了一具具的骷髅,有的骷髅身上还穿着衣服,从服饰判断,这些死人就是几十年前古村遗址的居民。
张奎发是盗墓老手,见多了尸体,他也终于看到人皮刺青,了解了情况。他判断这里的幽浮游灵和太岁菌结合,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红泥怪。原本古村遗址的居民遗址在看守这些红泥怪,防止它们出来作恶,但是九十多年前,不知道为何红泥怪突袭了古村,将村民尽数杀死,化作了红泥怪的食粮。
王玟琳脸色惨白,其实我们还有事情没有说出来,就是王玟琳见鬼的事情。毕竟这事情过于匪夷所思,即使说出来,难以取信众人。王玟琳私下里对我说,或许这里除了幽浮游灵之中的无妄怪以外,还有少许瓶中精灵,而后者能够读取人类的记忆。幽浮游灵之间相互感应,王玟琳则身上的幽浮游灵最盛,以至于她能够感应到那些古村遗址居民的残留记忆,仿佛见到了鬼魂一般。这非常不妙,王玟琳身上的幽浮游灵更浓了,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