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儿一笑,看了局促不安的小红一眼,笑着说:“别理她。”就用书盖住脸,躺在了秋千上。
小红乖巧地轻轻摇着秋千,就像摇着个婴儿一般。
亚热带的春天已经很热了。葱儿这天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长纱裙,头发用同样颜色的丝带随便系着,从秋千上披散而下。她本身的美丽和身上的花瓣交相辉映,惹得各种蝴蝶在她头上飞舞,以为到了意想不到的花丛中。
小红看着躺在秋千上打盹的葱儿,不由抿嘴而笑。葱儿活泼好动,现在身体不好,不能骑马射箭了,林子京知道她现在唯一的消遣就是荡秋千,于是叫人在花园中到处吊着秋千,各种样式的都有。葱儿现在躺的是用细长的竹篾编制而成的既像躺椅,又像婴儿摇篮般的秋千,上面铺着薄毯子,躺着很舒服,葱儿非常喜欢,大多数都在这上面度过。
葱儿躺在秋千上,虽然在打盹,但是并没有完全睡着,思绪还飘扬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上。
过年后不久,林子京按照她说的接来了陈若玉母子。一看到陈若玉怀里的孩子,葱儿就欢喜地尖叫起来:“好可爱啊,多白多胖的崽子哟。”说着就要抢过来抱着。
林子京笑着嗔怪她:“别咋咋呼呼的,天下儿子多得是,就你家有?也不怕人笑话。你身体那么弱,还敢抱孩子?”
葱儿白了他一眼,拖长声音说:“你放心,我不会摔坏你的儿子的,相信我好了。”
“你胡说什么?”林子京一愣,皱着眉说。
葱儿不理他,硬是从陈若玉手中接过孩子,柔情地哄着:“噢,好可爱的孩子哟。瞧,还闭着眼睛熟睡呢。来,让……他该叫我什么呢?”她转头问林子京。
林子京笑着说:“你也是他的妈妈,就让他叫你二娘好了。”
葱儿想了想,笑着说:“也是。没有我,哪来的他?何况我们是一家人了。来,让二娘包好你的小脸蛋,让冷风吹着就糟了。”伸手从奶娘手中接过纱巾,盖在孩子的脸上,然后欢天喜地而又笨手笨脚地抱着孩子向前走去。
林子京和陈若玉相视而笑,连忙跟上去:她身体没有恢复,摔了孩子和她自己就糟了。
孩子到这里“安家落户”以后,葱儿每天都欢天喜地守着,一直看不够。陈若玉身体健康,虽有奶娘帮忙,她也尽量自己奶孩子,把个两三个月的孩子奶得白胖白胖的,抱着沉甸甸的。
葱儿守在孩子旁边,一眼不眨地笑嘻嘻看着,还帮着奶娘换衣服、换尿布,忙得不亦乐乎。开初陈若玉过意不去,不让她动手,害怕她嫌脏,又怕累着了她,让病一直好不了。
可是葱儿不依,被她劝烦了,就噘着嘴说:“你和大哥一年多没有团聚了,难道你俩真的没有话说?叙叙旧也行啊,老管着我干什么?你没看见你和孩子一回来,我都笑多了,身体也恢复快多了。平时大哥老管着我,让我哪里都不能去,我已经烦透了。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老****我的心。你们就不能管管自己的事情吗?”
对她的絮絮叨叨,陈若玉只好无奈地一笑:“真是狗咬吕洞宾,你不听我话就算了。我让孩子烦透了,还怕多一个人照顾不成?你爱揽这档子事我还巴不得呢。昨晚先生对我说,你一年多来就知道贪玩,对家里的事情不管不顾,尤其账务开支什么的更是不闻不问,他都不知道家里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这还是个家么?”
葱儿听得笑起来:“你知道就好,我又不善理财,今天死明天活的,哪管得了那么多?你回来了正好理一理,本来么,你是家里的女主人嘛。”
“你不是?”若玉白了她一眼。
葱儿笑笑:“我也是,不过玩耍看孩子更在行些。”
陈若玉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声:“不可理喻。以后孩子就是你的了,照顾不好你俩,我拿你是问。”说完就忙活去了。
葱儿偷笑一声,对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俯身柔情地看着孩子。
从此后葱儿心满意足,觉得过的日子是神仙般的幸福逍遥。玉姐姐挑起了家庭女主人的重担,林子京什么事都要和她商量,加上军中的事物繁多,就使他对葱儿的管束放松了一些,让她透气不少。他俩平时见面都少,更不要说晚上“同床共枕”了。他和玉姐姐如胶似漆,真应该让她歇歇才是。
前几天,葱儿听若玉埋怨说,她这月的“例假”没来,该不是又怀上了吧?葱儿暗暗好笑:女人真是辛苦,这样的事情什么时候是个头?她又高兴万分:玉姐姐又可为大哥添后了,她真的为自己牵的这个媒感到自豪。这样想着,她热切地盼望起陈若玉再生孩子来。
林老爷的病听说越来越重了,即使这样,他还是指派钟管家源源不断地给林子京这里送来大批财物和稀有珍奇。对陈若玉和葱儿的首饰,他更是派人送得殷勤,说林子京的各位“姨娘”都老了,用不上这些了,还不如给孩子们享用的好。
林子京开初推辞不迭,无奈钟管家执意留下,又说不留下老爷会怪罪的,他只好同意收下,让若玉她们收藏好。
葱儿对财物不是很上心,看着陈若玉送过来的大量首饰,她感到可笑,对陈若玉嘲笑道:“这就是民脂民膏么,是怎样搜刮来的呢?”
陈若玉听了她的话,面色紧张,连忙给她使眼色。葱儿才抿嘴一笑,不再说话,示意青儿收好。对她来说,无论林老爷多么“好心殷勤”,都改变不了她恨他的心理,这就是事实!
时气进入初夏,天气已经很热了。农历五月初五,也就是端午节这天,是林老爷六十三岁的生日。准备已经很久了。考虑到他的病情,林子京也想好好地给父亲大办一下寿辰,让他的身体早日恢复健康。由于这段时间他要下部队,就把操办林老爷寿辰的事务交给了陈若玉,告诉她到时来的客人可能要多些,让她好好准备,把陈若玉愁得几天睡不着觉。
这天,看着闲得无事的林葱儿转来转去地瞎晃悠,若玉推开手中的算盘,瞪了她一眼说:“真是忙的人能忙死,有些人却闲得腰疼。你那么百无聊赖,还不过来帮我核算核算,老爷寿辰到底怎么个过法啊?这个银子的出入该怎么谋划呢?我愁死了,你也不帮帮我,真是没良心。”
林葱儿坐到她身边,笑着说:“谁叫你这么能干呢?什么事都能独当一面,大哥看着你牢靠,才把这么大的任务交给你。他怎么不把这大事交给我?原因就是能者多劳嘛。”
看看陈若玉愁眉苦脸的样子,她笑着叹了口气说:“你也可怜,二十来岁的人就要挑起这么大家庭的重担了。小妹不忍心让你捉襟见肘,来帮你出个主意吧。依我说,你马上赶到豪宅去,探探老爷的口气,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该置办什么物品,怎么置办;寿辰要办个什么程度,问问他,你心里也好有个数,胜在这里瞎忙活。再说他那里有钟管家,他跟随老爷多年了,一定了解老爷的喜好,也知道办大事的规程。有他指导着你,也不至于到时让人家笑话我们不知礼数。”
这一说让陈若玉越发紧张了,她压低声音说:“我怕的就是这一点。钱花多花少无所谓,只怕到时人家笑话我们小家子出身的孩子不懂礼数,怠慢了客人。”
“什么小家子出身?玉姐姐你干嘛那么看不起自己,你也太看重他们这些所谓的上层人物了。”葱儿不以为然,有些看不惯陈若玉的诚惶诚恐。
她冷笑一声,本想批驳若玉几句,可是看看她忧愁的表情,她又咽下一口气,淡淡地说:“你如果害怕,那就明天动身到豪宅去吧,这里有我呢,你不用担心,放心去吧。看来,你是完全融入到他们家去了。”她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陈若玉被她的话惊了一下,转头奇怪地问:“妹妹,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我们俩不是他们家的媳妇吗?”
“噢,是的是的,你说得对,我倒忘了。”葱儿笑着说。
陈若玉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就听见门外一阵喧哗,她连忙问:“什么事?”
她贴身的婢女秋菊进来说:“回夫人,是老爷派子焕少爷来商量办寿辰的事宜。”
葱儿坐着没动,陈若玉连忙站起来说:“快请子焕少爷进来,来人,看茶。”说着整了整衣服,回头看着葱儿说:“葱妹,二弟来了。”
葱儿微微笑了笑,没吭声,依旧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