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多日的达奇消瘦得象是只剩下副骨头架子,但神情却显得容光焕发,趾高气扬。只到他走近一些,秦兆丰才惊异地看见他手举着的是一个酷似玛雅头部的铁象。
这个有着惊人天赋的蛮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冶造技术就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程度,秦兆丰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他立刻表现出应有的威严,喝令让他暂且退下。达奇很快被停止舞蹈的人群所包围,他们争抢着要摸玛雅的头象,嘴里"嗬嗬啊啊"的高声尖叫。
秦兆丰及时喝止了这种已无秩序的骚乱。他让达摩传话,出殡开始。玛雅很快被抬了出来,停尸七日的玛雅不仅没有一丝怪味,而且散发着一股扑鼻的香甜。她比死去的时候还要漂亮、端庄。
倒是一直跟在灵队后面的玛莉,由于悲伤过度,显得十分憔悴。秦兆丰已经知道,抬灵的汉子都是曾经与玛雅女王有过性关系的蛮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默认了玛雅氏族沿序了无数年的规矩。
送葬的人在泥泞中向山顶缓缓走去,每人手里抱着一块石头。秦兆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心情既有些沉重又有些茫然。在这绵延数里的蛮人中他显得那么渺小,又那么无助。
如果现在有一个人突然喊出:"他是一个冒牌的天神",立刻间就会被他们怀里的石头砸得粉碎。但他知道这些善良和远没有开化的人不会。倒是紧随在他身后满脸阴郁的达摩象能看出他的虚弱,不时用白眼珠瞟他一眼。
山顶是一块宽约数丈的平地。仿佛上帝早已为玛雅女王造好了这块荫灵土地,周围是一圈挺拔的青松。玛雅的灵柩停放好之后,涌上来的蛮人边舞边唱,把松枝搭放在玛雅的身上,随之在她身边堆上携带着的石块。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玛雅的坟头已堆砌得有十丈之高。
夕阳照耀下,这个尖角形的墓陵高拔耸立,金字塔一样庄严而宏伟。达奇被数十个蛮人肩举着,将他锻造的玛雅头象搁在陵的顶部。唯一遗憾的是,达奇在降落地面的时候从一丈多高的地方坠了下来。他的一条腿从此瘸了。
但这个天性乐观的蛮人,在洞里休息了不到十天,就又拖着腿去了他的铁矿。他已完全沉醉在创造的痴迷之中。这次,他带走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就是要造出一种能伐木的铁锯。
这是秦兆丰安排给他的。秦兆丰把一片有锯齿形状的草叶给他并耐心地做了讲解。达奇噫吼了一声,出口道,这其实并不难的,太阳升起十次的那天,我给你把锯带回来。
达奇果然如期履约。他带回来的铁锯尽管质地粗糙,齿口也不锋利,但毕竟是普通意义上的锯了。
伐木的重任,秦兆丰交给了苏格,并给他派了三十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达摩对用锯伐木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秦兆丰没有让他去。秦兆丰始终认为他是一个耽于思索的学者,是做教师的最佳人选。
指示他把洞内的儿童组织起来学习汉语。达摩脸上表现出很不情愿的样子。他声称那些孩子宁可去山上狩猎,也不愿意坐下听他说一口什么"鸟语。"
秦兆丰从身后的柳树上折下一枝柳条,恨恨地:"谁不想学习,你就用这打他的屁股。"
达摩没有去捡扔在脚下的粗硬柳条,他皱眉的痛苦样子仿佛有人用它打了他的屁股。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达摩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把柳鞭捡了起来。他是一个天性善良的人。从他成人之后,他就醉心于为玛雅氏族所有人而不耻的冥思苦想,在一次出猎中险些被冲过来的豹子咬死之后,他就被女王作为另类不再使唤他了。
直至现在,由于他的懦怯和孤僻,他还没有亲近过一个女人。虽然他创造的玛雅文字在几百年后让所有考古学家难以破解,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却不为本民族的人所承认。玛雅女王在世的时候,对他不知怎么琢磨出来的诡异符号不以为然,不屑一顾。
"这些东西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呢?"但是,达摩却始终没有气馁。当秦兆丰不期而至的时候,他已创造出二百一十五个日月天地之类的象征文字,在与秦兆丰的语言文字作了充分的比较之后,他仍然暗地里持续着他不为人所知的努力。
他是一个执著的人,是一个认定了什么就至死坚守的人,但他又是一个性情十分软弱的人。第二天他就遵照秦兆丰的旨意,试图再次催促集中那些顽皮的孩子,与预想的一样,受到顽强的抵触。他连哄带骗的将一个孩子拉到洞口,再去喊另外一些小孩子的时候,第一个被拉来的孩子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整整一天,他就在这种周而复始的寻找中奔跑,直到跑得气喘吁吁,跌倒在洞口的岩石之上。秦兆丰出来解手时,问他的学校办得如何时,他把柳条鞭子恭敬地还给秦兆丰,说他对这些冥顽不化的小孩实在无可奈何。
秦兆丰勃然大怒,他随手扭过一个正在洞口玩羊抵头的小蛮人,不问青红皂白,当即按倒在地,狠狠地抽了二十柳鞭。被这个孩子的啼哭嚎叫而吸引过来的孩子一个个噤若寒蝉,索索发抖。秦兆丰当即命令他们全体跪下,然后把柳鞭掷给达摩,"你现在开始吧。"
达摩象自己做错了事,满面羞愧,但还是用柳鞭指了指天空,"上面这是什么,是天,是天空的天,苍天的天。"于是几十张散发着兽肉腐臭气味的孩子一齐念道,"天,天空的天"。
因为有秦兆丰这个天神的监视,玛雅氏族的学校很快办得象模象样。唯一的缺憾是没有书本。在秦兆丰的指导下,达摩很快把这个问题也解决了。达摩将讲义写在剥下的树皮之上,学生则找来一些平整的石板和木炭用来书写。
与生性善良的达摩截然相反,苏格却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惩戒。宁愿与虎豹决斗也不喜欢循规蹈矩的蛮汉们,在用钝齿的铁锯锯下第二棵树的时候,就失去耐心,嚷嚷着要回山洞休息。
苏格顿时大光其火,在咒骂了几十句仍不能奏效之后,他举起铁锯就朝一个蛮汉身上砸了过去。结果,所有的蛮汉一齐逃之夭夭。苏格没有回山洞将此丢人的事情向秦兆丰报告。
他回山洞找了俩个同母兄弟,扛上长矛,去山野里寻找逃跑的蛮汉。他们兄弟三人用两天的功夫把那些藏身在******那里和莽莽荒林里的二十个蛮汉全部押解回来,并将其中一个不服管教的人用树条捆绑了起来。
这二十个蛮汉在威逼之下伐了八棵大树后,一齐来找秦兆丰诉说他们的怨屈,斥骂苏格是玛雅氏族有史以来第一个恶棍和暴君。他们原以为会在"天神"这里得到抚慰,并能伸张正义,没有想到,秦兆丰不仅没有表示同情,反而声色俱厉的向他们宣布:"不伐树木,就不得再回山洞。"
当晚就有两个蛮汉失踪了,而且数日没有消息。这是玛雅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逃亡。为了阻止这种可能一直要持续下去的逃亡,秦兆丰下令由十五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组成执法队,任命苏格为队长。
苏格对他的任命一时还摸不着头脑,他吭哧了好久,还是向秦兆丰禀报道:"请问天神,什么叫执法队?"
"执法队就是维护扎谷的秩序,不论是谁,只要违抗命令,你就可以对他们实行惩罚。"
"那就是说,谁不听话我就可以鞭笞他们。"
"是的,正是这样。"
苏格有如醍湖灌顶,当即领命而去。三天之后,他把那俩个逃走的人抓了回来,抽断了10余条柳鞭,然后罚他们在太阳底下暴晒5个时辰,直到他们跪地求饶,发誓再也不敢逃走。
在这期间,达摩来找秦兆丰求情,秦兆丰将他斥下。后来,玛莉也跑来说情,秦兆丰这才让苏格将那俩人释放。
这次责罚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对玛雅氏族的人来说,还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当那俩逃走的人浑身是血,踉踉跄跄被人扶进山洞后,所有的人都吓得噤声屏息,惶惶不安,大气也不敢出。
只有玛莉敢进秦兆丰穴居的山洞,对他指手画脚,一泄心中之怨。秦兆丰突然大喝道:"你如果再敢放肆,我就会让他们抽你的皮鞭。"
玛莉顿时哑然,僵立片刻,才掩着脸哭叫着跑了出去。
看着她逃出去,秦兆丰一时也感懊悔,怕由此激发玛雅氏族的骚动。那样,局面也许会难以收拾。但最终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在等待伐木到一定数量的过程中,秦兆丰在胸中已筹谋好他的宏伟计划,他要在玛雅氏族这里建立一个强大、昌盛的部落,让生活在愚昧落后状态的玛雅民众过上一种文明健康的生活。
这儿的一切都有待整理,一切都有待重建。他感到自己是在履行一项伟大的前所未有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