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教授和同学们纷纷扭头望了过去,话音起处,一个看起来身形瘦弱,可是眼睛明亮有神的小男生坐在最后一排,怔怔地望着安教授。
“这位同学,你所说的应该是明末北京城里的那个王恭厂大爆炸吧?上学的时候,我倒是看过一些史书记载,也听说过一些轶事。”安教授微笑着答道,“可是,和我讲的这些有什么联系吗?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能不能向老师和同学们讲一下你的想法呢?”
“嗯…倒是没有想出有什么联系。”那男生沉思了半晌,给出的答案让大家跌了个跟头。
见大家扫兴的样子,这男生连忙补充道:“可老师讲的这些异能以太的内容,有些东西和很多很多年以前,太姥姥讲给我的一个鬼故事里的细节很像。”
听到鬼故事这个词儿,课堂里的年轻人们哄堂笑的是前仰后翻,嘈杂的声音盖过了后面那男生的更多解释。见教室里的大家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那男生憋红了脸低头不再言语。
“大家不要笑!不要笑!请问那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还未等安教授说完,下课铃声响起,那男生匆匆抱起书本,闷头快步从后门出了教室。
“这人咋回事儿,那么玻璃心?”“哎呀哎呀,开不起玩笑,没意思!”“刚才就你笑的声音最大声,女汉子!”“呸!你才女汉子!你全家同性繁殖祖孙三代都是长腿毛的女汉子!”台下的同学们摊着手七嘴八舌调侃成了一团。
安教授呆呆地站在讲台上半晌,摇头轻声说道:“下课!”
早春的北京,冬天的脚步还没有走远,校园里那条大路两边,一大群穿着笨笨羽绒服的孩子们,一扭一扭咯吱咯吱踩着积雪嬉笑打着雪仗,溅起飞舞的雪晶随着微风拂到了大路中央那来来往往年轻人红扑扑的脸上,透心儿的一阵清凉让每个人都在缩着脖子一阵躲闪之后,笑的那么开心。身边匆匆而过的一对小情侣,相互偎在一起吃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老山东粗面煎饼果子,那扑鼻而来的香味儿,让走在回实验室的路上的安教授不禁仰起头来,闭着眼大口做了几个深呼吸。
“美好!”每天早晨,走在这条路上看着这生意盎然的校园,安教授都会感受到自己心里的幸福感满满溢出了胸膛。
安教授不是没有过过苦日子,生于50年代末鲁西北农村人家的她,小的时候没少了吃苦和挨饿。60年代那连年的灾荒里,四个哥哥只有一个活了下来,家里的老人和父亲又都是重男轻女,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丫头片子多吃了家里那么多粮食,暗地里时刻都想找人给送出去。多亏了母亲和哥哥寸步不离的保护,她才跌跌撞撞走过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当哥哥认真地告诉她,出去念学可以离开家乡去远方时,她便毫不犹豫拼了命地奔着这个目标而去再也不回头。终于,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里,她就考出家乡去了首都北京。可那段饥肠辘辘又提心吊胆的日子,安教授至今想起来都胸口压抑呼吸紧促。
也正因如此,如今的安教授在这个城市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家里的母亲和哥哥,可却很少回去那个充满了不堪回忆的老家,她恨那个家里除了母亲和哥哥之外的一切。
“安老师!”清脆的喊声,把安教授从回忆里唤了出来。背后快步奔上来一个女生,白白净净,个子高高,中分的长发梳的整齐,晶亮的大眼睛闪出的光彩照的路人纷纷侧目,边跑还边向安教授挥舞着手里的信封。
“安老师!”奔到面前的女生,上气不接下气,躬着身好一阵大口呼吸,“安老师,华老师有消息了,您看!这是他邮回来的信,摸起来好像里面有照片耶!”说完一个鬼脸,脸颊的酒窝儿在阳光下俏皮的真是好看。
说这话的女生不是别人,正是安珍教授带了五年多的学生薛夕铭。这姑娘绝对算得上是安教授最为得意的门生之一,她甚至早已被安教授当成了自己的闺女来培养教育。虽说是个博士,可她这说起话来眼波流转,笑起来古灵精怪的样子,怎么也难以和传统观念里的理工科女博士联系起来。
“直起身子!个子那么高,别老弓着腰!”安教授笑着拍了拍夕铭的背,“走!回实验室一起看去。”
“好嘞!”
回到办公桌前,坐定的安教授,拆开了华老师的信封。
一个月前,作为安教授的助手,华耳天老师带着一个关于那异能以太研究项目的新任务,和学生墨子拓等一行四人与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合作实验室的四位师生一起,一头扎进了西伯利亚天寒地冻的大森林里。大森林的深处常年与世隔绝,在森林里的行动,如果离开了那零星的几个小镇,手机和网络就都成了摆设,只剩下那卫星电话偶尔可用。也正因如此,如今这封从那冰天雪地寄来的信,就显得那么的珍贵。
撕开信封,一小摞照片滑了出来。夕铭眼疾手快,一把捡了过去。抽出第一张,照片里的八个人簇拥在雪堆里看着镜头,四个中国人挤在左边,伸着剪刀手笑的都是那么腼腆,身后那还冒着炊烟的灰白色木屋,连同对面山坡上由疏到密黑压压的白桦林,以及阴沉的几乎和山林一个颜色的天空一起,给这张照片涂上了浓浓的俄罗斯色彩。照片最左边一个俏皮地扣着老式军绿雷锋帽,带着黑框大眼镜,穿着红色羽绒服的中国年轻人,嘴里还叼着一只手套瞪着眼睛,看样子是用嘴刚刚摘了下来,还没来得及从嘴里拿下。人堆另一端的一个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盯着他,笑的好是开心,画面就在这一刻定格。
“哼!他,他,他就知道逗姑娘开心!没正经!!”扔下照片,夕铭气哄哄嘟囔着回了实验室里自己的位置。安教授无可奈何笑呵呵地看着这丫头对着自己的本子一通乱画又发了一通小女生脾气。夕铭关注的焦点,永远只是她的墨子拓师兄。
信里面,华老师讲到了初到俄罗斯和合作实验室的索斯科夫教授师生一行人的汇合,以及之后刚入那深海一般的原始大森林时的各种新奇见闻和蠢蠢欲动。华老师告诉了安教授,他们3月1日刚刚把营地驻扎在了通古斯河东面几公里的一个小山坡下,整顿一天之后,马上就要开始计划中的科考行动了。
“一切顺利!风和日丽,兵强马壮!等我好消息!祝好~~”信的最后,华老师一如既往的自信和乐观,隔着信,安教授仿佛能看到他咧着嘴露着一口大白牙地憨厚笑容。
收起了信,安教授轻舒了一口气:“一切都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