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下午,一点刚过,匆匆吃了午饭的安教授便回了实验室。华老师不在,实验室的组会已经好久没有开了,今天安教授决定召集实验室的大家下午碰个头,各自都做个阶段性的工作总结,也好整理一下接下来各自的研究方向和思路。
刚迈进实验室的门,就看见薛夕铭坐在电脑前,哇呜哇呜吃着薯片,带着耳机看着古装片。电影里的侠客们飞来飞去,刀光剑影下剑锋所指之处,冒出轰隆隆的一阵爆炸。这一幕突然让安教授想起了昨天课堂上,那个学生问起的问题。“天启年间的大爆炸?异能以太和太姥姥的鬼故事?”这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个东西,好像怎么也都找不到什么共通点,可安教授始终觉得这三个概念好像又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联系。越想越觉得有内容,安教授索性直接拍了拍夕铭的肩膀吩咐道:“今天的组会,挪到明天下午,你待会儿记得通知一下大家!”说完便急匆匆走向了自己的办公桌。
一直没意识到老师就在自己身后,戴着耳机看得正嗨的夕铭,被安教授这一拍,吓的刚塞进嘴巴的一大口薯片噗嗤喷了半口出去,摘下耳机转身一看望见了安教授疾步走向办公桌的背影,更是以为老师发现了自己在实验室偷看电影而发了脾气,紧张的那剩下半口未嚼的薯片咕咚就咽了下去,然后就是一阵吭哧吭哧干呕。
安教授打开电脑,认真地搜索了有关天启年间那次大爆炸的相关资料和古籍。掏出笔记本认真地把每一个有关这一事件的古今文字都摘抄了下来:
“天启六年五月戊申,王恭厂灾,地中霹雳声不绝,火药****,烟尘蔽空,自昼晦冥,凡四五里”——《明史。五行志》
“天启六年五月初六辰时,忽大震一声,烈逾急霆,将大树二十余株尽拔出土,根或向上,而梢或向下;又有坑深数丈,烟云直上,亦如灵芝,滚向东北。自西安门一带皆飞落铁渣,如麸如米者,移时方止。自宣武门迤西,刑部街迤南,将近厂房屋,猝然倾倒,土木在上,而瓦在下。杀死有姓名者几千人,而阖户死及不知姓名者,又不知几千人也。凡坍平房屋,炉中之火皆灭。惟卖酒张四家两三间之木箔焚然,其余了无焚毁。凡死者肢体多不全,不论男女,尽皆裸体,未死者亦皆震褫其衣帽焉。”——《明宫史》明刘若愚;
“天启丙寅五月初六日巳时天色皎洁,忽有声如吼,从东北方渐至京城西南角,灰气涌起,屋宇震荡。须臾,大震一声,天崩地塌,昏黑如夜,万室平沉。东自顺城门大街,北至刑部街,长三、四里,周围十三里,尽为齑粉。屋数万间,人二万余,王恭厂一带糜烂尤甚。僵尸重叠,秽气熏天,瓦砾腾空而下,无所辨别街道门户。伤心惨目,笔所难述。震声南自河西务,东自通州,北自密云、昌平,告变相同。京城中即不被害者,屋宇无不震裂,狂奔肆行之状,举国如狂。象房倾圮,象俱逸出。遥望天气,有如乱丝者,有五色者,有如灵芝者,冲天而起,经时方散。”——《明季北略》明计六奇
“宣府新推总兵拜客至元宏寺大街,一响和马同长班七人并无踪迹。……,粤西会馆路有慕师开学,童子三十二人,一响之后,先生学生俱无踪迹…”——《天变邸抄》
汇总所有的这些资料,安教授对这个神秘的天启大爆炸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爆炸时间应该是在上午九点或者九点之后,爆炸地点按着诸多古籍的描述,应该就是在那皇家火药局王恭厂附近。而对于爆炸的规模,真构想起来好像就有些奇怪了,如果真像文中说的那样杀伤几千到两万余人,周围十三里的人和建筑都化为了碎片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爆炸当量,绝对不是普通炸药能够达到的。“蘑菇云,中心辐射出十几里把所有都彻底烧成了渣,这难道不是个小型核武器的效果吗?”想到这儿,安教授摇摇头自己都笑了,拍了拍脑袋。“我的思维太过于发散了。”
“安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薛夕铭悄悄凑了过来,低着头捏着手指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安老师,我知道错了…不该在做研究的地方看电影。下次我绝对…”
还未等夕铭说完,安教授便一把拉了她过来,“来,咱们讨论一下这个东西。”
“额…额…好!”夕铭一头雾水,也未多想便应了。“天~启~大~爆~炸~,诶!安老师你啥时候也那么八卦了?”
“你个小丫头,认真地看待每一个未知的事物!这是探索不是八卦!”伸手敲了一下夕铭的脑门儿,安教授一本正经地讲到,“既然所有的史书上都严肃地描写了这一个事故,那这件事一定在当时给众人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触动。”
翻开刚刚做的笔记,安教授圈圈点点讲课一般地给夕铭讲起了自己的思路:“你看,爆炸的时间和地点,从各处的记载来看,在一个可接受的范围误差内,这没有什么争议。可是说到最重要的爆炸起因,好像还没有一本书有明确的说法,只有明史中有个模糊的说法——‘火药****’。可是看描述,更像是说爆炸造成了火药的****。”
“‘周围十三里,尽为齑粉。屋数万间,人二万余,王恭厂一带糜烂尤甚。’安老师,看起来这爆炸的规模,堪比一颗小型核弹了啊。”夕铭指着笔记上的一句话说道,“那得有多少吨的炸药堆在一起引爆,才能有这效果啊”
“没错,可问题在于,明代的火药技术与我们这个年代的差距相当大,造出的火药的威力其实非常有限,很难让人相信在当时那样技术水平下造出的火药,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哎呀,还有这句,‘宣府新推总兵拜客至元宏寺大街,一响和马同长班七人并无踪迹。’这个人好惨啊!才刚刚上任,屁股还没坐热,就被炸了个尸骨无存没了踪影。”夕铭唏嘘地摇着头。“还有还有,还有很奇怪的是,很多描述都说了好多人的大小衣服甚至连着裹脚布都一并被撕扯了去,上下光着身子,可身上没有一点伤。”
“恩,明代的人衣服穿戴可是很多也很复杂的,光靠爆炸的威力如果真能瞬间连袍带袖加鞋子撕去人的所有衣服,那这个人想要留个完尸,都算是奢侈的吧,更别说是没有一点伤了。”
沉默…两人的思路都走进了死胡同。
“可是老师为什么突然要研究这个东西呢…”夕铭终于回过了味来,好像一开始,她是来向安教授道歉的…
夕铭的一个为什么,把安教授从思绪里拉了出来,突然想起来,之所以研究这个看起来和自己的学术方向毫无相关性的东西,是因为那个瘦瘦的男学生,以及他的…太姥姥的鬼故事。
“嗨!怪我!有点乱了思路了。”安教授一拍脑袋,把昨天下午那堂课上的故事,给夕铭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哎呀,安老师早说嘛,这还不简单,让他把太姥姥请过来聊聊不就明白他们说的啥了么。”夕铭恍然大悟地怕了拍手,挤了个鬼脸说:“交给我咯,对付腼腆小男生,我还是有一手滴!”
望着夕铭轻快走开的背影,安教授摘下眼镜,笑着摇头:“下周的课堂上,看你这小丫头怎么给我套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