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狐狸绀三郎
纷纷扬扬的雪下得很厚，地面冻得比大理石还硬。
而现在的天空，就像一块冰冷光滑的青石板。
“硬雪梆梆，冻雪铛铛。”
太阳依旧挂在天上发出明晃晃的白光，充满百合花香气的阳光把整片雪原照得闪闪发光。
树枝上挂满了白霜，看上去就像是披上了一层粗砂糖，亮晶晶的。
“硬雪梆梆，冻雪铛铛。”
四郎和寒子穿着草编成的小靴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原野上。
对小兄妹俩来说，再也没有比今天更快乐的日子了。因为不论是平日不能走的玉米田，还是原本长满了狗尾巴草的原野，今天都可以尽情地去玩了。平坦的地面，就像是一块木板。而且木板上还镶满了无数面小镜子，一闪一闪的。
“硬雪梆梆，冻雪铛铛。”
小兄妹俩来到森林附近。这里长满了高大的柏树，它们的枝头上现在都挂满了晶莹透明的冰柱，压得它们只能弯腰驼背地站着。
“硬雪梆梆，冻雪铛铛。小呀小呀小狐狸，娶呀娶呀娶新娘。”小兄妹俩面朝树林大声唱着。
可是树林里还是一片静谧。小兄妹俩又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再来一句时，林中突然传出了声音：
“硬雪梆梆，冻雪铛铛。”
一只小狐狸踏着雪走了出来。
四郎一愣，随即将寒子拉到身后，叉开双脚努力站稳后再次叫道：
“狐狸铛铛小白狐狸，要娶新娘我给你找。”
那狐狸虽小，却端足了架子，用爪子捻着银针般的胡须说：
“四郎梆梆，寒子铛铛，小小狐狸呀，不要新娘。”
听到这句话，四郎笑了起来，他又问道：
“狐狸铛铛小白狐狸，不要新娘可要年糕？”
小狐狸摇了两三下头，风趣地回道：
“四郎梆梆，寒子铛铛，狐狸请客，玉米团子好不好？”
寒子也觉得非常有趣，便躲在四郎身后小声唱起来：
“狐狸铛铛小白狐狸，狐狸的团子呀，是兔子屎做的。”
小狐狸绀三郎笑着说：
“不不，没那回事。我怎么会请像你们这样聪明的小朋友吃兔子屎做的黄色团子呢？人家说我们狐狸会骗人，那不是真的，我们是无辜的。”
四郎诧异地回问道：
“难道狐狸会骗人是假的吗？”
绀三郎热心地解释：
“当然是假的。而且不只是假的，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谎话。那些说被狐狸骗的人，不是醉汉就是胆小鬼。说到这个，前几天倒是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前些天的一个月夜，甚兵卫老头子坐在我们家门口，唱了一晚上的《净琉璃》。我们都跑出来听他唱呢。”
“甚兵卫爷爷才不唱《净琉璃》呢，他应该唱《浪花曲》的。”四郎大叫道。
小狐狸绀三郎恍然大悟：
“嗯，可能就是《浪花曲》吧。总之，你们来吃团子啦！我要请你们吃的团子，是我自己耕地、播种、锄草、收割、磨粉、揉粉、上屉蒸，再撒上砂糖做出来的哟。怎么样，要不要吃一盘试试看？”
四郎笑着回答说：
“绀三郎，我们刚刚吃过年糕，肚子还不饿呢。下次再来吃好不好？”
小狐狸绀三郎高兴得抬起短小的前肢，拍起手来：
“真的？那就等幻灯晚会时再来吃吧！你们一定要来哦！幻灯晚会在下次雪地冻僵的那个月夜召开，八点开始，我给你们入场券吧。你们要几张呢？”
“要五张。”四郎回说。
“五张吗？你们两人各一张，其他三张要给谁呢？”绀三郎再问。
“给哥哥他们。”四郎回答。
“你哥哥他们还不到十一岁吧？”绀三郎又问。
“小哥哥读四年级了，八岁加四岁是十二岁，他十二岁了。”
听到这个，绀三郎郑重其事地又捻了捻胡须，说道：
“那真是对不起，你哥哥他们超过十一岁，就不能参加了。就你们两个来好了。我给你们准备特别来宾的位子。幻灯晚会很有趣的哦，幻灯片第一部是‘不许喝酒’，那是关于你们村里那个太右卫门老头和清作小哥的故事。他们酒喝得太多，头昏眼花，竟然想在原野吃奇形怪状的馒头和面条。这些都被我给拍了进去；第二部是‘小心圈套’，这是我们的绀兵卫在原野上中了圈套的画。这一部是我自己画的画哟，可不是拍的照片；第三部是‘小心火焰’，这是我们的绀助到你家时，尾巴被烧着了的片子。你们一定要来看啊。”
小兄妹俩愉快地点点头。
接着，小狐狸撇着嘴，咚叭咚叭地在原地踏了踏步，再摇头晃尾地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于是挥舞起双爪，打着拍子，唱起歌来：
硬雪梆梆，冻雪铛铛，
原野的馒头热又香，
醉鬼太右卫门晃荡荡，
一年吃掉三十八。
硬雪梆梆，冻雪铛铛，
原野的面条热又香，
醉鬼清作晃荡荡，
一年吃掉十三碗。
四郎与寒子也被狐狸的舞姿所吸引，跟着它一起跳起舞来。
蹦啊跳啊，咚叭咚叭，蹦啊跳啊，咚叭咚叭
四郎也唱起歌来：
“狐狸铛铛小白狐狸，去年有个绀兵卫，左脚陷进圈套里，铛铛啪嗒啪嗒铛铛。”
寒子也唱起来：
“狐狸铛铛小白狐狸，去年有个小绀助，偷吃烤鱼屁股被烧，哇哇叫啊哇哇叫。”
蹦啊跳啊，咚叭咚叭，蹦啊跳啊，咚叭咚叭
三人载歌载舞地走进森林深处。厚朴树新长出的嫩芽像封蜡一样鲜红鲜红的，随着寒风摇摇晃晃，发出点点亮光。蓝色的树影映照在林里的雪地上，就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而那些被日光照亮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片银色的百合花绽放在雪地里一样。
小狐狸绀三郎说：
“我们把小鹿叫出来吧！小鹿很会吹笛子呢。”
四郎和寒子拍手叫好。于是，三人又齐声喊起来：
“硬雪梆梆，冻雪铛铛，小啊小鹿，想娶新娘。”
喊声刚停，便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北风呼呼风三郎，西风咻咻又三郎。”
小狐狸噘着嘴，轻蔑地说：
“那就是小鹿的声音啦。它很胆小，大概不会出来啦，我们要不要再叫一次？”
于是三人又大声喊道：
“硬雪梆梆，冻雪铛铛，小啊小鹿，想娶新娘。”
远方虽传来回应，但听不出那到底是风声还是笛声，或是小鹿的歌声。
“北风呼呼，呼呼呼。西风咻咻，咻咻咻。”
小狐狸又抬起爪子捻了捻胡须说：
“雪一变软路就不好走了，你们快回家吧。下次雪冻住了，月亮也出来的时候，你们再来玩吧。来看我刚刚说的幻灯晚会。”
于是四郎和寒子又唱着“硬雪梆梆，冻雪铛铛”，踏着银白色的积雪回家去了。
2.狐狸小学的幻灯晚会
阴历十五晚上的月亮散发着苍白的光芒，悄悄爬上了那座被冰雪覆盖的山峰尖。
雪，闪着晶莹的青光，而且冻得硬邦邦的，像寒水石。
四郎想起跟小狐狸绀三郎的约会，便小声对妹妹寒子说：
“今晚是狐狸小学的幻灯晚会，我们去不去？”
“去！去！狐狸铛铛小狐狸，铛铛狐狸绀三郎。”寒子高兴得跳了起来，大声叫道。
二哥二郎听到他们的话，说：
“你们要去找狐狸玩吗？我也想去。”
四郎为难地缩着肩膀说：
“哥，只有十一岁以下的孩子才能参加狐狸的幻灯晚会，入场券上都写着呢。”
“票呢？给我看看。哈哈，‘非学生父母兄姐，一律拒绝十二岁以上的来宾入场’。狐狸做起事来还挺认真的嘛！那我是不能参加啦，没办法，你们要去的话，顺便带点儿年糕去吧。哦，有了，就带这个供神用的大圆年糕去吧。”
四郎与寒子又穿上他们那双草编成的小靴子，背着年糕上路了。
大郎、二郎、三郎三个哥哥都站在门口吩咐着：
“去玩吧。碰到老狐狸时记得要赶紧闭上眼睛哟。来，我们为你们唱个歌助助威吧！硬雪梆梆，冻雪铛铛，小呀小呀小狐狸，想呀想呀娶新娘。”
月亮高高地挂在夜空上，树林里被月光裹上了一层白蒙蒙的烟雾。
小兄妹俩来到树林入口。
树林的入口处站着一只胸前别着橡子徽章的小白狐狸。
“晚安。请问你们有入场券吗？”
“有。”小兄妹俩掏出票递了过去。
“请到这边来。”小狐狸眨着眼睛煞有介事地弯下腰，抬爪指向树林深处。
树林深处，月光像无数根青色的木棒，斜斜地穿了进来。
小兄妹俩来到一处开阔的空地上。
空地上已聚集了许多狐狸学校的学生，有的在互相扔栗子皮玩，有的在玩相扑。更有趣的是，有些像老鼠般大的小狐狸骑在稍大一些的狐狸的脖子上，想够天上的星星。
众狐狸面前的一棵树上，挂着一条白被单。
突然，众人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晚安，欢迎你们。前些日子真是失礼了。”
四郎与寒子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绀三郎。
绀三郎身穿一套笔挺的燕尾服，胸前还别着一朵水仙花，这时他正拿着一条雪白的手帕擦着它那尖尖的嘴巴呢。
四郎也略微欠身回礼道：
“前些日子真是失敬了。谢谢你请我们参加今晚的晚会。这些年糕是我们的一点儿小意思，请大家尝尝。”
听到“年糕”两个字，狐狸学校的学生们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四郎与寒子的身上。
绀三郎挺着胸膛，一本正经地接过年糕。
“这真是不好意思了，谢谢你们。请慢慢玩，幻灯会马上开始。我有点儿事，先失陪了。”
绀三郎捧着年糕走了。
狐狸学校的学生们齐声喊了起来：
“硬雪梆梆，冻雪铛铛，硬年糕硬得硬邦邦，白年糕白得白铛铛。”
这时，帷幕旁边挂出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
“赠呈：大量年糕。赠送者：人类四郎和寒子。”
狐狸学校的学生们高兴得鼓起了掌。
然后，大家都听到了一阵笛子的声音：“哔”
绀三郎边清着嗓子边从帷幕旁走出来。它彬彬有礼地鞠了一个躬，会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今天晚上天气很好，月亮就像个珍珠盘子，星星就像原野上凝固的露珠。幻灯晚会现在开始。请大家不要眨眼睛，也不要打喷嚏，请一直睁开双眼好好地看哟！另外，今天晚上还有两位贵宾光临，请大家要保持安静，绝对不能朝客人扔栗子皮什么的。以上，我的开幕词说完啦。”
狐狸们报以噼里啪啦的掌声。四郎悄悄对寒子说：
“真没想到，绀三郎还有这样一个好口才。”
“哔”笛声再次响起。
银幕上出现了“不得喝酒”几个大字。字迹消失后，出现了画面。画面上是一个喝醉酒的老头子，手中握着一个圆形的怪东西，正要放进嘴里的情景。
狐狸学生们用脚打着拍子唱起来：
咚叭咚叭咚咚叭，
咚叭咚叭咚咚叭。
硬雪梆梆，冻雪铛铛，
原野的馒头热又香，
醉鬼太右卫门晃荡荡，
一年吃掉三十八，
咚叭咚叭咚咚叭，
咚叭咚叭咚咚叭。
画面消失后，四郎又悄悄对寒子说：
“这是绀三郎唱过的那首歌。”
这时银幕上又出现另一个画面。画面上是个喝醉酒的小伙子，正把头伸进一个用厚朴树树叶做成的碗里，不知道在吃些什么。而身穿白色裤裙的绀三郎则站在他对面看着这一切。
狐狸们又开始踏脚唱起来：
咚叭咚叭咚咚叭，
咚叭咚叭咚咚叭。
硬雪梆梆，冻雪铛铛，
原野的面条热又香，
醉鬼清作晃荡荡，
一年吃掉十三碗。
咚叭咚叭咚咚叭，
咚叭咚叭咚咚叭。
画面消失后，是休息时间。
有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狐狸女孩，端来两盘玉米团子。
四郎感到很为难。因为他刚刚看过太右卫门和清作吃着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怪东西的画面。
而且狐狸学校的众学生们，这时全都盯着他们，兴致勃勃地交头接耳道：“他们会吃吗？”
寒子端着盘子，羞得面红耳赤。于是四郎下定决心说：
“吃吧，我们吃吧，我就不相信绀三郎会存心骗我们。”
于是小兄妹俩将玉米团子吃了个精光。
哦，那团子的味道，真是好吃极了。
狐狸学生们看见他们吃了团子，不禁都高兴得全体跳起舞来。
咚叭咚叭咚咚叭，
咚叭咚叭咚咚叭。
白天阳光灿烂烂，
夜晚月光晶莹莹，
哪怕身体被撕开，
狐狸学生不撒谎。
咚叭咚叭咚咚叭，
咚叭咚叭咚咚叭。
白天阳光灿烂烂，
夜晚月光晶莹莹，
哪怕冻死在路旁，
狐狸学生不偷抢。
咚叭咚叭咚咚叭，
咚叭咚叭咚咚叭。
白天阳光灿烂烂，
夜晚月光晶莹莹，
哪怕毛皮被剥下，
狐狸学生不妒忌。
咚叭咚叭咚咚叭，
咚叭咚叭咚咚叭。
四郎与寒子不禁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哔”笛声又一次响起来。
银幕上出现“小心圈套”几个大字，字消失后，随即推出一张图画。画上是狐狸绀兵卫的左脚被圈套套住的情景。
看着这幅画面，狐狸学生们又唱起来：
“狐狸铛铛小白狐狸，去年有个绀兵卫，左脚陷进圈套里，铛铛啪嗒啪嗒铛铛啪。”
四郎悄悄对寒子说：
“这是我那天唱过的歌。”
图画消失，银幕上又出现“小心火焰”几个大字，接着又映出一幅画。那是狐狸绀助想偷吃烤鱼，尾巴着火的情景。
狐狸学生们又起哄道：
“狐狸铛铛小白狐狸，去年有个小绀助，偷吃烤鱼屁股被烧，哇哇叫啊哇哇叫。”
笛声响起，银幕上的图像渐渐消失，又变回那张白被单了。
绀三郎再次出来致辞：
“各位同学，今晚的幻灯晚会到此结束。对于我们来说，今晚有一件值得我们永远记住的事情，那就是：有两位聪明伶俐，而且没喝醉酒的人类小朋友，品尝了我们狐狸做的团子。今后，我们长大成为大狐狸，也绝对不能说谎，不能捉弄人，要以实际行动改变人类迄今为止对我们的误解。以上，我的闭会词说完了。”
狐狸学生们感动得高举双手欢呼起来。它们全都站了起来，以表示自己激动的心情，而且眼中都闪动着泪珠。
绀三郎走到小兄妹俩面前，深深鞠了一个躬。
“再见，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们今晚的义举的。”
小兄妹俩也回了一个礼，恋恋不舍地朝家的方向迈开脚步。
狐狸学生们追过来，争先恐后地往他们怀中或口袋里塞一些橡子、栗子，还有发亮的绿石头之类的东西。
“这个给你。”
“这个收下吧。”
它们七嘴八舌地说完后，又像风似的逃回去了。
绀三郎只是在一旁面露微笑地看着这一切。
小兄妹俩走出森林，又回到原野上。
白雪覆盖的原野上，远远地走过来三个黑影，原来是来迎接小兄妹俩的三个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