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苏木良因为药物的关系，一整晚谁得还算安稳，而反观某个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从书房出来后，就一直很自责，很想倒回去跟他道歉，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在阳台抱着理查自言自语地练习了好久，到了第N遍时，她对着理查给自己打气：
“加油，查查！我们上吧。”她一副上战场的样子，颇有视死如归的味道。
“汪汪……”理查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是很容易就感染了她的情绪，兴奋地跟着叫了两声，短短的尾巴左右直摇晃。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口，她还犹豫了好一会才推开书房的门，可是迎接她的是满室的黑，她急急按下开关，楼没空，可是人已经不在了。
她颓然地把背靠在门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感，理查“汪汪”叫了两声，她低头看理查，一种莫名的苦恼袭上心头，她委屈地扁扁嘴：“查查，怎么办，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来道歉他却不给我们机会。”
过了这村没这店，过了今天明天她就可能再也没有勇气道歉了。
理查歪着头，睁着大眼睛看她，呜呜了两声，然后在她脚边蹲下，用爪子抓她的裤脚，还自顾玩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玩得不亦乐乎了，整个身子仰翻着，露出米黄色的肚脐，爪子不停地挠她的裤脚。
她看了摇头失笑，还是动物好啊，没有烦恼。她不禁想起张小娴那句经典的话：狗不会瘦, 因为它不会思念。人会瘦, 因为他思念着别人。人总是被思念折磨，在思念里做一头可怜的流浪狗。而她就是一只可怜的流浪狗，不但会思念，会烦恼，而且还沉湎在过去里，所以她注定长不胖。
在书房呆了好一会她才回房间去，苦闷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几乎天亮才睡过去。
第二日，她比平时晚起了一个多钟头，她一头乱发急急走出去时，却看到他一尊石像一样坐在沙发上，姿势很端正地在看书，动作很优雅，显示着良好的教养。
被她自己说中了，经过了一个晚上，她的勇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站在原地习惯性地咬着嘴唇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头扎进洗手间去。
“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她梳洗完毕出来，看到他还是那个姿势坐着不动，紧紧抿着唇，秀挺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她觉得他应该还在为昨天的事而不大开心，为了缓和气氛，她不得不找话说。
他默然地点头当是回答，她低着头，觉得有些许尴尬。
“用过早餐了吗？”她不知道自己原来也可以这样狗腿。
“吃过了，谢谢。”语气礼貌有余而热情不足，隐隐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听到他的回答，她怔了怔，转头看到饭桌上放着另外一份外卖早餐。
“我叫多了一份，你吃吧，用完早餐我们尽快训练。”他淡淡地说道，没有嘲讽的意思，也没有责怪的味道，就是淡淡的，好像跟一个陌生人说着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哦。”闻言，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抬头看他，假如他生气那还好办，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深沉难测，冷淡而疏远，让人根本无法接近。
这下她无话可说了，像个皮球一样，突然泄了气。她本来就不是个话夹子，无法做到跟秋凉那样，跟什么人都可以聊上几个小时，她是跟秋凉是属于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她无法做到滔滔不绝，在熟悉的人面前还好，假若是陌生人，她会觉得那种无话可说却偏偏要找话题的感觉非常的煎熬。
两人气氛有些奇怪和压抑，理查用温和的大眼睛在他们之间看来看去，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表现得更加乖巧了。
袁艺用完早餐，两人便先后出了门，准备到楼下的花园去训练。进了电梯后，两人同时去按按钮，手指碰到一起，他的手温暖，而她的是常年的冰凉，两人同时愣了几秒，他才开口：“我来吧。”
她“哦”了声，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悄悄打量他的手指，一时之间竟有些恍神。有人说，手指甲可以体现一个未婚男人的生活状态，指甲修得好，但很长，说明这个男人有可能是自恋型的；如果指甲长短不一，说明这个男人不大注重外表；如果一个男人的手指甲很不干净，那这个男人可以马上被淘汰出局了。
他的指甲长短适中，修得很好，而且很干净，由于工作的关系，她经常需要手把手教盲人如何拿导盲鞍，指导他们如何正确地命令导盲犬为他们服务，因此她经常会注意到盲人的手指，可是像他这么好看又干净的手指，她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尤其是在一个盲人身上。
苏木良微眯着眼，盲人的感觉的是敏感的，他可以感觉到她的视线又放到自己的身上了，这个意识让他心里百感交集，可是转念一想，苏木良，你不要再做自以为是了，他在心里冷冷地警告自己。
过了会，他微微地皱眉，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忽然“咚”的声，一楼到了，他愣了一下，最终闭上嘴，什么话也没有说走了出去。
本来按照一般的情况，盲人是要进行配对前的评估，如果评估不及格，那么就得等下次的申请，可是在苏木良这里，这一个环节省了，无论配不配对，为了基地的未来，她都必须让理查配合上苏木良。
“我们开始训练吧。”虽然气氛很奇怪，但是要做的事还是得做。
他淡漠地点点头，袁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时，那双如水明眸里已经清澈如昔。
“你站到理查的右侧后方去。”一进入工作状态，袁艺和理查都变得很专业，态度非常认真。
苏木良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但是还是按照她的指导慢慢走到理查的右侧去，神情看上去似乎有点紧张。
袁艺没有犹豫，等他一站定，就将导盲鞍放进他的左手里，导盲链则放进他的右手里，手指碰到他温暖的触感，她忍不住还是轻轻颤抖了一下。
“你左手的是导盲鞍，你将手背自然垂下，置放于大腿的位置，当导盲鞍移动时，请随着它一起往前走，你不用紧张，导盲犬都是经过专业的训练，它们可以带领主人安全行走，当遇到障碍和需要拐弯时，会引导主人停下来，以免发生危险，你右手的是导盲链，是用来纠正导盲犬的，譬如当它们做了任何不正确的动作，那么你可以用拉狗链或者口头的训诫的方式来让它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导盲犬很聪明，只要及时制止它们，它们会马上改正过来的，你现在试着拉起导盲链，喊‘GO’的口令。”
他粉色的嘴唇紧紧抿着，如三月的梨花，淡淡的粉，却带着迷人的润泽，苏木良心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启唇：“GO!"
一听到命令，理查立即向前迈出有节奏的步伐，袁艺在后面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当他们走到楼梯口时，理查用身子挡住了苏木良，苏木良愣了一下，头歪向袁艺那边，无言的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袁艺马上给他讲解，说这是训练的结果，下楼梯或者过马路时，导盲犬被教导要用身子挡住主人的去路，而上台阶的时候，导盲犬变会把前两只前脚踩在台阶上，以此来提醒主人。
苏木良的接受能力很强，所以很快就跟理查配合上了，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可是当袁艺叫他适当给理查一些表扬时，苏木良就拒绝合作了。
“你要及时地给它一些表扬，譬如，说‘good’，或者‘很好’等。这些有利于它们识别对错，而且也有利于激发导盲犬的积极性。 ”
“不要。”他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了。
“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不要就是不要，不为什么。”他迎着阳光说道，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早晨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落下来，落在理查身上，变成了金色的光斑，斑斑点点的，树叶闪耀着光芒，呈半透明状，翠绿翠绿的，明亮得有些晃眼，不远处，一个人工湖旁边的柳枝，随着微风吹拂，不断地摇曳着，花园里偶尔路过几个行人，看到他们，都会好奇地停下来观看。
袁艺再次哭笑不得，这男人一点也不讲道理，她看着他有点不自然的表情，忽然眼睛瞬间一亮，问道：“你是在不好意思？”
闻言，苏木良扬眉，将脸转过去，好一会才轻描淡写地问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只笑不答，像他这样骄傲淡漠的人，应该很不习惯表扬别人吧。
看她不答，他紧问不舍：“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初夏带着微热的气息从他们脸上轻轻拂过，吹散了郁闷的气氛，袁艺愈加得意地笑了，他的嘴角也跟着溢出淡淡的笑意，整张脸立刻亮了起来。
轻松的气氛，显得很和谐惬意，两人似乎都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
夏风吹来，他额前有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悄悄翘了起来，袁艺有个小习惯，喜欢看到东西服服帖帖的，所以当她看到他的头发翘起来时，她皱眉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没忍住，拿手去抚平那缕头发，却被他一把握住。
袁艺惊呼了一声，下一刻，人就被他带到怀里去，腰被紧紧地框着，他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低下头去，两人的鼻尖几乎快碰到了。
袁艺尴尬而惊慌地想挣脱出他的束缚，可是这样的后果却是让他抱得更紧。
“袁艺，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哪有想怎么样，我不过是想帮你把头发弄好。”她呐呐地说道，将头歪到一边去，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睛明明是瞎了，可是此刻却分外幽深，分外灼人，似乎能灼穿她。
他冷哼了一声：“你这叫睁眼说瞎话，欺负我这个瞎子。”
她沉默着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其实她懂，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不用明摆着说，也能心知肚明。
他另一只手摸到她的下巴，捏住，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两人就这样暧昧地僵持了好一会，最终他叹了一口气：“袁艺，假如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最好离我远点，不要再让我有任何幻想，否则我不确定自己会轻易放你走！”
他丢下这句话，然后推开她，拉起导盲链，“GO ，理查。”
理查回头偷偷看了袁艺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命令。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
袁艺的手放在心口处，心还在快速地跳动，她咬着下唇看向他挺直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说不清是怎样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