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皇后见了乾隆帝,不似以前的温柔,乾隆帝也觉暗暗抱愧,少往坤宁宫去。一晚的恩爱太短暂了,乾隆就像一个初食蜜糖的孩子,欲罢不能。这天,傅夫人又接到了乾隆的口谕,要她第二天到圆明园的镜殿与他见面。镜殿在圆明园内,是雍正皇帝很欣赏的一景,这座建筑建在池沼之中,四面有桥,极其隐秘。无平视向外的窗户,只有仰望可窥苍弯的天窗。屋子里镶满了来自西洋的水银玻璃镜,高可一丈,明亮清晰,镶嵌的地位或正或侧,彼此映照,面面皆见,只要坐在宝座上,向前望去,前后左右的景象都逃不过眼下。雍正认为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一下,做什么事都不愁有人窃窥偷听,极机密的军国大事也是在这里处理。据说召幸爱宠,也常在此处,为的是一身化无数身,各种情态,都在眼中,这样才能享到酣畅的艳福。这些传闻,傅夫人耳中早已听到过,因此听说皇帝是在镜殿召见,不由得一颗心怦怦地跳个不住。她一面是有些畏怯,一面却又有莫可言喻的兴奋,因为在她心目中,那是个男人视之为香艳神秘的地方。暮春天气,日丽风和,下午懒懒地正是宜于做春梦的时候,傅夫人傅上香粉,她的香粉是自己采集名花,熏蒸成露,加上外国来的香精,自己调制,专用的。修饰好了,她带着四个丫头,由傅恒亲白护送,直到圆明园。两个人在镜殿之中又上演了一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好戏。就在乾隆与傅夫人重续美梦,如胶似漆的时候,富察氏的日子可难过极了。
富察氏皇后亲生子永琏,病了很长时间,最近病情加重,就在乾隆与傅夫人颠鸾倒凤的时候,皇子突然死了。这位皇子本已由乾隆帝密立皇储,此时归天,富察氏怎能不肝胆欲裂?她派人到处找皇上,却怎么也找不到,恰好弟弟傅恒来到宫中,说明情况,心里才恍然大悟。想到此时自己的丈夫竟同自己的嫂子恣意快活的样子,皇后真是恨上加恨,痛上加痛,哭得死去活来。晚上,乾隆回来的时候,知道情况,内心也有愧意,于是百般劝解,再三声明,答应她若再生嫡子,一定续立为储,皇后方才回心转来。
这天,傅夫人正在心无旁骛地礼拜念佛,乍听背后乾隆说话唬得身上一颤。不知道乾隆是怎么跑到自己的家里来的。转脸见乾隆倚着榻边椅上笑吟吟看自己,色迷迷的两眼贼亮,她自己上下一看,顿时羞红了脸。款款起身向乾隆盈盈一福,略一掠鬓,抿嘴儿小声道:“我洗澡了没穿大衣裳,忒失礼的……我更衣再过来侍候。”说着便向里屋走。乾隆这才看清她下身穿的原是浴裙,只一根米黄绦子松松挽个环儿束着,略一动,裙缝里白生生玉滢滢两条大腿都隐约可见,一双娇小玲珑的天足玉趾微露,原来连鞋袜也未穿。乾隆早已看得欲火炽焰冲腾,哪里容她去?抢一步上前一把揽在怀里,抱坐在椅上,一手搂着她香肩,一手从裙缝里伸进去,抚着她滑不留手的玉体,肩背乳房小腹脐下慢慢捏弄把玩,额前眼睛面颊……只是吻得情热,叫着她小名儿道:“想朕不想?”“想又怎样?”“唔……朕这不是来了嘛………”乾隆用力揉搓着酥软得一摊泥样的傅夫人,嘻嘻笑道:“这么多人的,总得都有照应……你知道,朕还是很痛怜你的……”傅夫人被他抚摸得浑身燥热麻胀,紧紧偎在乾隆宽阔有力的胸前,觉得那话儿热乎乎硬硬的顶腰,伸手想摸,又缩回手来,只是吃吃地笑:“真的么?……那我就知足的了……”她说得羞臊,忙用双手捂了脸,却道:“别……别……小肚子上按不得……里头有了龙种,三个月头里皇上您种下的。”“真的,朕差点忘了,可惜不能写在玉碟上!”乾隆喜极情热,回头一口吹熄了灯。黑地里一阵衣裳悉悉,便听牛喘娇吁鱼水乐极呻吟之声。乾隆摆了个童子拜观音的姿势问:“这么着可好?又得趣快活,又不压了肚子。
一时云收雨罢,二人相偎歇息说话,乾隆抚小猫一样搂抚着傅夫人,说一阵知心话。
十个月后,大家都知道傅恒家又添丁了!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取名福康安的婴儿是龙种。尚未从失去爱子的伤痛里恢复过来的富察氏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心里翻江倒海一样难受。她心里恨嫂子不知廉耻,也恨哥哥懦弱,竟不能约束妻子,不过傅恒已经受了极大的打击,她亦不忍再发牢骚。孩子是谁的,乾隆心里明镜一样。皇帝觉得若无恩遇,不但对不起傅恒,也对不起自己的这个由爱新觉罗改姓为富察的儿子,所以找个夫妇闲叙家常的机会,想通过皇后的名义来达成自己的意愿。“傅恒新得了一个儿子,你这做姑姑的,也该好好给点东西才是。”皇后心里冷笑,表面声色不动:“此例不可开。”她说,“此例一开,满朝大臣若得子,皇上应该一视同仁。否则,必有人怨,自是圣德之累。”一番话义正辞严,皇帝惟有默然,他原来的想法是,皇后如有恩赏,傅夫人自然会抱着孩子进宫来谢恩,那时亲生之子,是何模样,就可以看个清楚。如今却是连这一点都落空了。夜晚,富察氏辗转反侧,终于想到一个不会撕破脸皮,又能阻止皇上与嫂子之间的联系办法。
第二天皇后派人传谕傅夫人进宫见面。皇后以家常礼节相待,赐茶赐座,姑嫂聊天。忽然,傅夫人发觉偌大殿堂中宫女、太监一个都看不到了。她心中一紧,情知有异,不由得有些慌张,但看到皇后脸上,表情平静,略略放了些心,默默地盘算,不如趁早告辞为宜。哪知她还来不及开口,皇后冷冷地说出一句话:
“有件新闻要闹出来,只怕没有人能够收场。”傅夫人做贼心虚,脸红得不敢抬起头来,心里七上八下地,担心着皇后如果正面问出来,自己不知道是承认,还是抵赖了。幸好,皇后始终没有提她新生的婴儿。“嫂子!”皇后问,“我刚才的话,你明白吗?”傅夫人不能不承认,只得点点头。“那么,你说,这桩新闻要闹出来怎么办?”除非是自己丈夫不承认有此一子,否则就不会有新闻。于是她说:“至少我这儿不会有新闻。”“哼!你别自信太过。你早就有新闻在暗底下流传了。”傅夫人突然觉得委屈起来,她也不愿意一个人承载这种千载的骂名。她低下头去,抽出腋下的手帕,悄悄地拭泪。皇后知道不必再逼了,平心静气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只问你,你打算怎么办?”傅夫人已是羞愧难当,她边哭边说:“新闻不是我一个人闹得起来的。”她接着说道:“我只能说,从此不进宫,不再与皇上见面。”“好,这话是你说的,只要下定了决心,自然不会出岔子。我知道你是心口如一的人。”
傅夫人失魂落魄地从皇后那里走了出来。
3 为所欲为——皇后面对乾隆皇帝所作所为愤而投河
心灵的创伤如何弥补?绝望的皇后如何生活?
二年后,富察氏又生下一子,乾隆赐名永琮,希望他长命长寿,将来继承皇位。遗憾的是天不遂人愿,两年以后,因为生天花,皇子又夭折了。你想这富察皇后,该是怎样心情?看着皇后日渐憔悴,乾隆想了一法,借东巡为名,奉皇太后率皇后启銮,暗中实为让皇后借此消遣。乾隆的心里还另有打算。谒了孔陵,祭了岱岳,凡山东名胜的地方,统去游览,怎奈皇后悲悼亡儿,无法释怀,外边虽强自排遣,内里不知怎样难过。沿途山明水秀,林静花香,别人看了,都觉襟怀爽适,入她眼中,独成惨绿愁红;看见百姓的孩子,也会流出眼泪。
这日到了德州境内。二更时分,月华如霜,但见沿着运河,密密麻麻的船只,桅杆上都悬着红灯,前后相接,形若贯珠,一眼望不到底。岸上篷帐不断,而声息不闻,只有值班的侍卫及护军营的官兵,手扶佩刀,往来巡逻。十来里长的一段宽阔堤岸,恍若无人。忧虑的富察氏皇后没有想到,她的嫂子也在附近的船上。
此时,傅夫人已经将福康安哄得睡了,一个人在灯下沉思,心里七上八下,既兴奋,又不安。忽然间,听得岸上有隐隐的马蹄声,跑得极快,转眼间,蹄声已近。她从船窗缝隙中望出去,皇帝上了这只船。傅夫人急忙在涂抹胭脂,用油刷子抿一抿秀发,门帘高掀,傅夫人眼前一亮,定定神望进去,恰好与皇帝的目光相接。
“给皇上请安!”傅夫人蹲一蹲,旋即站起,四目相视,久久无语,二年相思,有了倾吐的机会,却反都不知从何说起?傅夫人只觉得视线突然模糊,眼眶一阵阵发热,烨烨红烛的光晕,化成一片霞光,遮住了眼前人的影子。也遮住了她的矜持与羞涩,她张开了双臂在等待。皇帝给了她所等待的,紧紧地抱住她,脸贴着脸,彼此不断地搓摩,彼此都有一种亲切而又陌生的感觉,这样肌肤相亲的日子,已隔得好远好远了……
夜已深了,皇后独坐在灯下。到二更已过,还不见皇帝回来,她困惑了。她问太监,皇上去哪儿了,他们只是面面相觑,神色尴尬,皇后心往下沉,知道皇帝的行踪不瞒别人,需瞒住她。心里顿时生出一团火来。是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呢?皇后疑云顿起,决意追究一个水落石出,她吩咐所有的侍从都回避,只留下首领太监一个人。“你说!”皇后沉着脸,“你一定知道皇上在那儿?”“是!”,那首领太监脸色灰白如死,“奴才知道,不过奴才不敢说。”。“为什么?”“一说了,奴才就没有命了。皇上非处死奴才不可!”“你就不怕我处你的死?”
皇后对太监、宫女有生杀予夺大权的,而且要处死颇为方便,只要将内务府大臣传来,说一声。“这个人留不得了!”拉下去顿时毙于杖下。因为宫阁之间有许多不便明言的事,皇后所说的“留不得了”,也许罪状是调戏妃殡,那是多严重的事!因此,首领太监吓得浑身发抖,他在宫中当了十年的差,深知皇后言不轻发。而且看样子,既已等到三更,自然亦可等到天亮,反正是不了之局,拼着豁出一条命去,将事情说清楚了吧!这样心一横,便即说道:“皇上去见一个人!”只此一言,惊得皇后目瞪口呆,好半夫才说了句:“你是说,我弟媳妇在船上?”见太监默认的表情,皇后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啊!”她的脸色铁青,“我倒得问问她,她跟我怎么说来的?”“请皇后息怒,奴才有话上奏。”“你说!”
“皇后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反正快到京了,皇后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我忍不下这口气。”皇后问道:“昨天晚上,皇上在那儿?”“是去看傅夫人的儿子。”“什么?她把儿子也带来了?”“是!”
这时的皇后,不但是气恼,而且还有无限的悲痛。回想自己两产不育,而皇帝又似乎认定了她命中无子,渐渐地私下相处神态冷淡,已令人难堪。如今才知道皇帝的冷淡是有缘故的,如果不是对弟媳藕断丝连,皇上不会这样待她,何况还有了一个儿子,看来他们这段孽缘是割不断的了。转念到此,酸味直冲顶心,胸中有股火辣辣的气在鼓荡,怎么样也不能伏帖。“走!”她断然决断地说,“我到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的船上去!”“皇后,”他说,“主子得顾身份。”
一听这话,皇后不免踌躇,就在脚步暂停之际,那首领太监又修正了他的话。
“奴才有个拙见,可以替主子出气。”皇后示意他讲下去。皇后一想,这样去等于捉奸,皇后捉奸,那不是千古的奇闻?但一口气终归不出,实在难忍。如今听他有替她出气的办法,自是求之不得。“当初傅夫人原是许了主子的,奴才也知道有这么回事。如今不妨趁皇上不在的时候,召见傅夫人,跟她发一顿脾气,不就出了气了吗?这一来,傅夫人就永远不会再招惹皇上了。”
皇后整夜未回。这一夜像一辈子那样长。爱子夭折,丈夫变心,虽然贵为皇后,却无人生乐趣,在萧索心情下所过的日子,简直是受罪。再一想到傅夫人,她发觉恰好跟她相反。一个表,一个里;一个苦,一个乐;一个只尽义务,一个全然享受;最使得皇后越想越不甘的是,她受的苦,没有人同情,她尽的义务也没有人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