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节是一个很好的习俗，这个纪念死者的日子定得很合适，因为那个时候，很多明显的迹象表明，太阳离我们越来越远。枯萎的花，踩在脚下的红色、黄色落叶，漫长的夜，像晚上一样无精打采的白昼，这一切都容易使人想到疲劳、休息、睡眠、过去。一年的尽头好像一日之暮，也像一生之终，剩下的只有黑夜和睡眠，人会自然而然回想起做过的事情，于是人人都变成了历史学家。所以在习俗、季节和我们的思路之间存在协调。许多人在这个季节追忆亡灵，想跟他们对话。
但是该如何召唤亡灵以及讨他们喜欢呢？尤里西斯请他们享用食物，我们为他们献上鲜花。所有奉献的目的都是想把我们的思想引向他们，以便我们能与他们交谈。很明显的是我们要召唤的不是死者的躯体，而是他们的思想；同样明显的是，他们的思想就沉睡在我们身上。但是坟上的鲜花和花圈还是有其自身意义，因为我们的思想不由我们做主，我们遵循的思路主要取决于我们看到、听到以及接触到的东西，制造某种景象可以使自己产生与这一景象相应的念头，这种做法是很有道理的。宗教仪式的价值正在于此。不过别人做弥撒和念经与我们上坟不一样，仪式是手段，不是目的。
很显然的是，死者没有完全死去，因为我们还活着。死者仍在思想、说话、行动，他们能提出劝告，表示赞成、谴责或者有所要求，这都是真的，而且我们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因为这一切都活在我们身上。
那么你会说，既然死者在我们身上，那就用不着想念他们，我们想着自己便是想着他们了。话虽不错，然而通常我们不怎么想着自己，或者说不是实在地、认真地想着自己。在我们自己眼里，我们总是很弱、很没有常性，我们离自己太近，在展望自己的未来时往往找不到各种事物之间真实的比例关系。就如没有哪一位正义之友会经常想着他伸张过的正义。但是死者可以使我们看到真相，因为纪念他们时的虔诚心使我们忘掉琐碎的事。死者提出的劝告有可能使人达到最大的成就，因为死者不复存在，他们就有了提出劝告的能力。人活着就要对周围世界的冲击做出反应，每天甚至每小时都会多次忘掉自己的誓言和要遵循的原则。所以想一想死者要求怎么做才有意义，请注意听取死者的劝告。他们要求在你们身上活下去，他们要求你们发扬光大他们曾经想要完成的事业。所以坟墓把我们引回到生命上去，所以我们的思想会快乐地越过即将来临的冬天，一下子跳到明年春天和新生的嫩叶。昨天我在那棵即将落叶的丁香树的树枝上看到了花蕾。
1907年11月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