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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那个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人(5)

他们早已经形成了一种爱的定势,她起床比他早一个时间,她知道他很累,需要充足的休息时间和营养,早餐总是要准备得丰富些,一大碗荷包蛋是少不了的,还有一份豆浆。她送完他再拐回来时,是儿子该吃饭上学的时候了。

晚饭时分,她总是安排儿子早早地将饭吃完,做作业,看电视,嘱咐他早点睡。然后她会去接他,通向县城的小道上,总会看到一束微弱的电瓶光照射着前方的道路,无论泥泞抑或风雪。她临出发时,总会拿起保温杯,为他倒一杯热水。

公共汽车到了,他一脸疲惫地下来,但一见到她,微笑立即掩盖了焦灼,他会接过那杯水,一口气喝个底朝天,然后将杯子给她放好。

那个冬天的夜晚,天上飘零着毛毛雪,已经过了最晚一班车的时间,可车子还是没到,她想着可能是货今天不好出手,或者是路不好车走得慢,她仔细地掂量着种种原因,然后告诉自己再等等。又过了好长时间,街边卖馄饨的老板也下班了,她依然执著地站在站牌前等他,手里托着那杯开水。

大约晚上十点左右,那辆末班车终于趔趔趄趄地开到了指定位置,车上的人下来都在骂着娘,骂这样的天,骂车子偏偏在半路上抛了锚。

他以为她早已等不急回家了,但他的目光依然遇见了她担忧的眼,依旧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杯子递到他的面前,说,趁热喝吧。

他接过来,吃力地笑着,然后拧开保温杯子的盖子,冰凉冰凉的水,她不知,杯子的保温功能早已经减弱,今天等的时间太久,杯子里的水早已经结成了冰。

他没动任何声色,一饮而尽,只是在回家时,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肚子,他有多年的慢性胃炎。

这个杯子的秘密保存了多年,直到他因病去世时,她才发现了这个早该被发现的秘密,她无语,只是慢慢地流泪,骂他的傻,骂自己的迟钝。

保温杯的保温功能是有时间限定的,但爱的保温性能却永远无涯,不管是一年、两年,甚至过了一辈子,当你打开那个盛满爱的杯子时,依然会发现杯子里是热气腾腾,温暖如昨。

每一份爱情,其实都需要一个爱的保温杯,爱过了,恒常温暖,绵长如初。

不愿得病的女人

医院的就诊室门前排成了长蛇,我百无聊赖地尾随着一拨拨人流像蚯蚓一样向前蠕动着。我看到一个满脸焦急的女人,脸色蜡黄,典型的像害了某种大病的人,她面对着这条长蛇无可奈何,从怀里拿出手机来不停地看着,仿佛有什么要紧事要马上去办。

来这里瞧病的人时间都是最珍贵的,要么是得了大病,不久于人世,他们的时间已剩不多;要么是怀疑自己得了大病,心生狐疑,更加渴望活着的机会,那女人该属于后者吧。

她终于插了队,几位病人大声吆喝着让她后面排队去,她嘴里嗫嚅着,想解释什么,声音却被淹没在嘈杂的人海里。她几次实验未果,索性不排队了,坐在旁边的排椅上低着头思索什么,再抬起头时,我看到了她满脸的泪水,抑或是汗水吧。

她终于又站了起来,或许是看到了我的目光,她瞄准了我的位置,我赶紧收回我的关注,不敢让她意会错了。她果真看上了我,旁边传来细细的声音,没有一点生机:大妹子,商量点事情吧,一会儿到你了,把我的检测报告给医生看看,行不?

我随手拿了她的检测报告,自己却没看懂,上面写了一些天文般的符号与数字,我问她:得了什么病?

她说,胸闷无力咳嗽胃疼,什么病都有,说实在的,我害怕自己得病。

我苦笑,谁不怕自己得病,谁不想好好活着。

我安慰她:也许没事的,你甭想多了,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她不停地用手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我又看到了她那款质地优良的手机,比我的漂亮多了,我便好奇地向她索要,她犹豫了好大会儿,然后递给了我。我试着摁上面的键却没摁动,屏幕上却分明有时间在分秒必争地前进着。我抬头看她时,她却不好意思地笑了:见笑,是假的,我没钱买真手机,只是块表而已,家里那位送我的,十来年了,这是他送我的唯一的礼物。

我劝慰她:你真幸福,挺好的,你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轻笑起来:天天与床为伴,与药为伍。

我怔了:这什么意思?

他呀,八年前出了车祸,留下了一大堆的后遗症,只能躺在床上。

我看到她的眼圈红红的,半天才问她:我知道你为什么害怕得病了,是为了他吧。

她点头,是的,如果我先他一步走了,没有人会照顾他的。

当医生告诉她没事,只是普通的感冒时,她禁不住泪流满面。

半年后的一天,我居然在王府井大街又遇到了她,她脸上挂着爽朗的笑,轮椅上坐着她的老公,我向他打招呼时,他的口水正从嘴角无声地淌落。

临走时,我送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我敬重她对他执着的爱,尊敬她不离不弃的精神,同时,我也深深地将祝福送给了她,愿她一辈子不得病,健康长寿,好人好梦。

这是世间最凄美的心愿了,上天一定可以赐予她好的身体,健康会时时相伴,因为她不敢得病,因为仍然有一个人,需要她悉心去照顾。

有破洞的呢子大衣

我新开的服装店来了两位客人,衣着朴素,像是一对农民夫妇,我赶紧殷勤地上前给他们介绍哪些是最新款式,哪些最适合他们。

他们的日子好像有些捉襟见肘,男人的样子让人可怜,女人倒是有些派头,来回搜寻着目标。

她的目光锁定在一款今年最流行的呢子大衣上,这款大衣标价极高,我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问明价格后,男人在后面拉女人的胳膊,嘴里说道:走吧,太贵了,我们买不起。

女人恋恋不舍地说道:你也忙一年了,怎么着也得添件像样的衣服吧?

两人的目光相碰处,我分明感受到空气中一股无奈交错的味道,外面早已经是大雪纷飞,而我却分明压抑的地厉害。

他们还是走了,我开始打发自己平庸的生意。

傍晚时分,我看到那个女子踅了进来,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回头张望了一番,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没动。

她径直走到那款呢子大衣面前,右手从袋子里拿出握了半天仍有些余温的一沓零钱,我数了半天才理清楚,天哪,这是我头一遭收如此多的零钱。

我准备为她包装衣服时,她的左手却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刀片来,在衣服的口袋处轻轻地划了一个破洞,我疑惑不解,心里想着这女人是不是有病?好好的衣服,这不是在破坏我店里的声誉吗?

我想制止她,但她已经完成了任务,长出了一口气,看到我愤怒的眼光,她对我说道:大妹子,对不住了,我不想让他知道这呢子大衣是完整无憾的,他又要嘟囔我乱花钱,另外,如果我那口子来问了,就说这大衣有毛病,只收100块,多谢啦。

我感到自己的灵魂猛地一颤,她的背影走出好远后,零乱地摔碎在冰天雪地里。

世间男女,虽然活在人间烟火里,却不缺少美好的爱情,他们以爱为圆心,画出了一个世上最美好的半径,这便是每个人的爱情坐标。

爱的特快专递

女人剧烈地咳嗽着,男人慌里慌张地翻找着所有的抽屉,终于找到了治咳嗽感冒的药,但女人平日里吃的那种特效药自己忘了买了,家里已无库存。

女人平日里身体不好,小时候落下的病根,一遇阴冷下雪的天气便会咳嗽不止。他们的生活捉襟见肘,买不起空调,男人经常为此觉得愧疚。

男人急忙扶女人起来,将药给她喂了下去。十来分钟后,药可能起了作用,女人安稳了许多,她招呼男人:把我的公文包拿来,明天一早我还得出差。

男人答应了一声,嘴里说道:天太冷了,你又病着,请个假吧。

女人苦笑:那哪行,这趟差事非去不可,我已经答应客户了,没事的,放心吧,我这是老毛病了,心里有底。

男人低下头,忽然间猛捶自己一下:都怪我,那种药家里没了,我早该想到今天会下雪的,白天没去买,要不我马上去吧。

女人阻止了他:外面大雪纷纷,卖这种药的地方至少得在四公里以外,别去了,睡吧,说不定我出差的城市就有卖的,没事的。

女人在男人的怀里睡着了,男人却睡不着,心里一直骂着自己没用,对老婆关心不够,他想着想着,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起了身,将沙发上放着的一床被子叠成一个条状,然后放在女人身旁,女人动了动,搂着被子睡着了。

男人出来时,已经是子夜时分,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正弥漫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小城,他的目标是四公里外的一座药店,只有那里才会通宵营业。

四公里的路程本来不算长,但雪深如悬崖,几次将男人摔打在地上。

男人于五个小时后回到了家里,怀里揣着十来盒那种特效药,女人正熟睡着,睡梦中说着呓语,偶尔会有几声咳嗽打破这个宁静无涯的夜。

男人从抽屉里轻轻掏出一张特快专递来,在上面快速写着什么,然后将那几盒药偷偷塞进特快专递里。

男人早上六点多起来为女人做早饭,然后假装有人敲门,开门对着雪花说了几句话,手里拿着那份鼓囊囊的特快专递跑了进来,像个孩子似的大声喊着:亲爱的,起床了,你的药到了。

女人早就醒了,只是觉得喉咙痒得厉害,赖在床上没起来,听到男人吆喝,她抬头看着一脸兴奋的他,他继续说道:我给忘了,我托喜顺给你捎药了,今天早上刚到的,用的特快专递,看,够你吃一阵子了。

女人也兴奋不已,迅速地起床、吃药,然后男人徒步送她去远在三公里外的火车站。

男人挥舞着手站在寒风中,女人的眼角淌满了晶莹的泪水。男人回来时搞丢了昨晚买药的发票,他嘴里喃喃自语着:丢哪儿了,老糊涂了。

男人于三天后收到了一份特快专递,是女人从另一个城市邮来的,里面有一条温暖的白毛巾,女人在信里写道:有了这条白毛巾,相信你僵硬的脖子不会再害怕这个寒冬。

随信跌落的,是一张雪白的发票,时间是四天前的那个深夜,内容是那种特效药。

用一个特快专递,将我们的爱情邮送给爱人,哪怕千山万水,哪怕雨雪风霜也不停息,这是一份关于相濡以沫的爱情誓言。

藏在鞋子里的爱

邮局一上班便会忙得脚不沾地,作为一名老员工,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快节奏的生活,我熟练地分派着部下开始今天的工作。

快到正午时分,大厅里人员稀少起来。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我看到一位老人佝偻着身躯走了过来,他也许搞不懂如何办理相关手续,张望了半天,一号橱窗的小张向他打招呼,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他支吾了半天后我才弄明白,原来他是聋哑人。小张不耐烦了,大声吆喝着。我用眼睛使劲地瞪他,心里想着等会儿再教育这个小子。

幸好我大学时学过几天哑语,当时也是心血来潮,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隔着玻璃窗,我打着手势问他需要什么帮助。

他诧异地望着我,接着凑了过来,两手比划着告诉我,他要邮钱到家里,给自己的妻子。

原来如此,我使了个眼色让小张出来,换我坐在一号橱窗前,这里正好可以办理汇款业务,我在等他把钱递进来。但让我大为吃惊的是,他扶着椅子弯下身去,将鞋脱了下来,然后警惕地向四周瞅瞅,确认安全后撕开鞋垫,从里面拿出一沓零碎的钱来。

当他颤动的手将钱递给我时,说句实话,我能够清晰地闻到那股浓浓的脚臭味。他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路远,害怕小偷,妻子教给我的。她在家里教育儿子,儿子很听话,在上高中,我在本地打工,老板好得很,每月可以挣到六百元钱,除去一百元零花外,还可以邮五百给她。

我花了半天工夫才帮他办理完相关业务,他露出很感激的样子,不停地向我鞠着躬,我告诉他,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他已经走出很远了,还在不停地向我挥着手,我突然间感觉眼眶里濡湿一片。

从那天起,我告诉我的下属开始学哑语,大家很不情愿的样子,觉得我有些小题大作,我说,他们一定要学会为止。

每月的同一时间,他总会准时前来汇款,依然是脱鞋、拆鞋垫,依然是一沓零钱,可能是将脚硌疼了,他弯下身来,不停地揉着脚。

无论他到哪个窗口,都会有人在冲着他打手势,他眼里闪现着感激的泪花,他鞠躬至地的背影让我们所有人内心触动不已。

已经许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位憨厚如山、朴素如树的聋哑老人,他用真心为我演绎了一份藏在鞋子里的爱,让我不忍卒读,而又不得不顶礼膜拜。

戒口

山盟过后,海誓逐渐成了一个古老的传说。这是哪位哲学家所说的誓言,目前正在男人女人身上做着最深刻的印证。

男人女人在分东西,他们结婚时的东西,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爱情就像窗台上放着的玻璃瓶子,一不小心,碎了满地芳华。

一切都给你,男人说话斩钉截铁,他一直是一个男子汉的形象。

女人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坐在床沿上,望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出神。

这枚戒指跟随了她七年的光阴,是情到深处时他送她的,如今也已经有些珠黄色的斑点,这就是岁月的印痕吧。

她想了想,没有再犹豫,这个得给你,你送的东西,你也许可以送另外一个你喜欢的、不婆婆妈妈的、不喜欢挑你毛病的女人。

女人往下脱戒指,可戒指由于戴的时间过长,已经拔不下来了,女人忙乎了半天工夫,将无名指的肉皮快蹭破了,依然没有成功。

不用了,算是纪念吧,分手后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分手的当天晚上,在女人的蜗居里,女人一直想办法拽掉无名指上的戒指,可它就像一块磁石,牢牢地吸在她的手指上,无法分开。

女人于第二天去找了修戒指的,修戒指的问她,女士,需要整理戒指吗,可以镀金,镶银,还可以修饰得就像原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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