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眼睛左右瞅着，这时见自己爹这样，也连忙跑去，抱着新娘子的腿大哭起来：“姐姐回去，咱们回家去，姐姐……”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来人把人给拉开！”肥胖女子立即惊呼起来。
随着那女子惊呼，人群之中立即冲出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将阿芳和她爹拉开。
看到这儿，肥胖女子才松了口气，满意地点点头，笑容全都没了，指着新娘带出些警告说道：“今天这婚，你是结定了，这亲事可不是你们老成家说了算的。”
那女子话落，周遭村民又是一阵点头附和。
阿芳娘就在这一刻跪在了那肥胖女子身前：“娇姨，我们家阿雪还小，才刚十六，你饶了她吧，要不，我替她去，我去，我愿意去还不成吗？”
那娇姨用力踹开扯住自己腿的阿芳娘，摇着头道：“成大姐，你真是气糊涂了，你去，你去做什么？我们送阿雪是去成亲的，你去是做老妈子吗？”
这句话出，其他人全都笑了，便是季大婶也摇着头说道：“桂花啊，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八成是舍不得女儿……”
娇姨眼色一使，又有人上来将阿芳娘拉了下去。
登时，阿芳娘再不顾忌，就那么痛哭着挣开那些人，又朝着新娘跑去，牵她的手：“阿雪，走，跟娘回家，咱们快走，他们都不是人，他们就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
可话还未说完，阿芳娘又被拉走，她挣扎得更是厉害，眼泪簌簌而落，头发全然散落而下，眼见自己离女儿越来越远，她拼命地朝着那些看热闹的村民惊呼起来：“谁家没有女儿啊，这是要送我家阿雪去死啊，季大婶、牛大哥、何叔……帮帮我们家阿雪……她还年轻，还只有十六岁啊，我求你们了，这些年，你们都是看着她长大啊，难道你们真的忍心就这么看着她去送死……”
“堵上，嘴巴堵上！”娇姨眼见不对，挥舞着手里的巾帕大声命令道。
可被阿芳娘这样一喊，一些人脸上的喜色登时不见了，季大婶也沉默了下来，完全没有之前的兴奋劲了。但所有人只是沉默下来，并没有人敢上前帮一把。
娇姨眼前湖边又安静下来，笑容重新从脸上生出：“没事了，没事了，这是喜事，大家都高兴点，成大姐啊，是没想明白，等想明白了就好了。”
说罢，娇姨朝着新娘伸出手：“来，阿雪，把手给娇姨。”
新娘一言未发，只是顺从地将自己的右手放到了娇姨的掌心之中，就这时，阿芳的哭泣之声也隐隐约约地传来：“救我姐姐，姐姐，不要带走我姐姐……”
杭晋承想了想，终于从人群之间走了出来：“不知这位大姐要将这位姑娘嫁往何处？”
话音落，新娘握着娇姨的手一颤，慢慢垂了下来。
而娇姨瞪着杭晋承，上上下下打量了数遍，询问道：“你不是咱们村里的人吧？”
杭晋承礼貌点点头：“对，我不过是路过，见你们逼迫人家姑娘嫁人，实在是看不下去，所以……”
“所以，你想英雄救美？”娇姨不等杭晋承开口，就已经将他的话接了去，随后扯着巾帕半蒙着脸微微一笑，“我瞧你穿着也算讲究，想来也是有点来头，所以娇姨就劝你还是乖乖地瞧热闹就好了。”
“对不起，娇姨，对不起。”季大婶这时慌忙从人群中出来，拉过杭晋承的衣摆，带着讨好的笑对娇姨说道。
可杭晋承站定，季大婶如何拉得动。杭晋承瞥了一眼那新娘，问道：“她究竟要嫁给谁？”
“她要嫁的夫君？呵呵……”娇姨干笑了一阵，才突然说道，“只怕说出来吓死你！”
“是吗？若我说，我也瞧上了这位姑娘，要将她带回我的府邸呢？”杭晋承朝着那新娘又是一望，眼前竟是沈誉宁微笑的容颜，不禁开口，混沌间将话说完，自己竟也是一愣。
“沈公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季大婶终于放弃将杭晋承拉扯回去，吃惊地问。
就这时，那娇姨开始咯咯咯咯使劲地笑，笑得干脆揉起肚子，很久才直起身子说道：“公子是要抢亲？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
“对！”既然话说出口，杭晋承目光坚定起来，朝季大婶点点头，示意她松开手以后，手靠背走到了那娇姨面前，“那不知，娶这位姑娘的公子，又是什么身份？”
此言一出，整个河岸鸦雀无声，甚至能听到众人的呼吸之声。
娇姨想开口，那新娘却是话语冰凉地自己说道：“我要嫁的人，是河伯，公子身份哪怕再高贵，恐怕也是比不上的。”
“河伯？”杭晋承平静念道，可心里不由得一惊，随即忙问，“就是说，你要嫁给一条河？”
“什么一条河，阿雪要嫁的，是河伯，是河的神明。你别在这儿阻拦了，小心河伯发怒。”娇姨用力推开已经呆住的杭晋承。
听娇姨这样一说，旁边的人又纷纷嚷嚷起来：“对，河伯发怒了可就不好了，你快走，别挡着阿雪嫁给河伯。”
季大婶再一次好言相劝道：“沈公子，这河伯咱们可惹不起，你快走吧。”
杭晋承看了眼一动不动要乖乖就范的新娘，望一眼在远处被拉着不住哀号的阿芳娘，又环顾周围那些对着他指指点点的村民，颓然而笑，转身就离开，穿过重重人群，甚至连望也不愿再望一眼。
娇姨眼见杭晋承走了，立即反应过来：“快，把竹筏搬过来，可别误了吉时。”
周遭复又喧闹了起来，蒙着盖头的沈誉宁的心却不若开始那样宁静，轻轻念叨：“晋承？”
“什么？阿雪你说什么？”娇姨在沈誉宁身旁只听到她幽怨的一声，不曾听清，立即相问。
沈誉宁顶着盖头摇摇头，不再言语，只是怅然之间，微微笑了。
竹筏被推到了河中，娇姨伸手搀扶沈誉宁，边将她带到竹筏之上边嘱咐道：“阿雪，别难过，这是高兴事，你看，若不是你，咱们村能这么风调雨顺吗？再说，你到了河心，河伯自然是会来接你去的，吃香喝辣……啧啧，以后娇姨只希望你别忘了娇姨就成。”
“如何，敢忘？”沈誉宁带着冷冷的笑听娇姨将这些漂亮话说完，从牙缝之中迸出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冷如寒冰，让娇姨一愣，但马上回了个讪讪的笑，半拉半拖地将沈誉宁带上了竹筏。
“好了，撑起吧！”娇姨命令过，那些人就着力将竹筏推了出去，而娇姨也朝岸上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娇姨一脚迈上岸的刹那，沈誉宁猛然一伸手，将娇姨拉回了竹筏。
“阿雪，你这是做什么？”娇姨看着已经开始漂浮起来的竹筏，不由得一惊，脸上带了慌乱问道。
“阿雪一个人去河伯那儿，有些孤单，所以想带着娇姨一起，河伯的府邸那么大，我多带一个人，相信他一定不会怪罪的，娇姨你说对不对？”沈誉宁话语轻松起来，依旧蒙着盖头，根本不顾这越漂越远的竹筏。
“阿雪啊，河伯呢，除了自己的新娘，是……不喜欢……对，不喜欢别的生人的，阿雪你放手，让娇姨回去好不好？”娇姨拼命地想扯开沈誉宁拉住的手，可出乎她意料，手被禁锢得丝毫不能动弹。
“娇姨怎么能说是生人呢？娇姨可是我与河伯的大媒婆啊，河伯定会热情款待，再说有我在呢，娇姨怎么会有事？娇姨你可别客气，千万别说要回去这种见外的话了。”沈誉宁语调尽量放缓，一字一句，说得尽量清晰。
娇姨知道自己再说多少也是无用，只是竭尽全力去挣扎。
而岸上的人见此一幕，不由得纷纷议论起来：“娇姨这是怎么了，怎么不下来？”
“对呀，难不成也要跟着去给河伯当老婆？”
“奇怪，太奇怪了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