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胡同里,有一个唯一的独门独院,院子里住的是大学老师一家。大学老师一家四口,老婆是小学老师,他们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八岁,叫继红。因为是独门独院,继红家略显神秘,大家都知道继红家有一台非常高级的红灯牌收音机,但很少有人听过。大学老师当时在学校里正在“靠边站”,因为苦闷,所以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许听收音机。不过有一个时候例外,那就是继红洗衣服的时候。他们全家的衣服都是继红洗,每次继红把直径跟她差不多高的大洗衣盆拖到院子里的时候,大学老师就会把收音机搬到院子里,让她边听边洗。
有一个下午,继红家的院门突然打开了,而且传出了响亮的音乐声,大学老师和小学老师都不在家,继红正独自洗衣服、听收音机。胡同里的孩子象听到了集结号,从四面八方溜进了他们的院子。我进入继红家小院的时候,收音机里正播送着现代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插曲:《洗衣歌》,那欢快的旋律和我们当时的心情非常一致。
那天下午,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我们不光听到了《社员都是向阳花》《浏阳河》等等歌曲,我们还帮继红干了很多“活”:把洗衣服的肥皂水浇到花盆里;把一件的确良上衣的有机玻璃扣子全部扯飞;一整块矛盾肥皂被我们“洗”成了瘦瘦一条儿。
那天晚上,继红被大学老师罚站在院子里“反省”了一晚上。从那以后,继红家的院门再也没为我们打开过。那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继红家的红灯牌收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