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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定襄城内:无射之射

漫天大雪笼罩着大漠,阳光洒在雪地上没有半分暖意。矮小的草木都埋在了雪里,看不到走兽的踪迹。只有空中盘旋着四五只黄鹰。一棵干枯高大的胡杨树孤零零矗立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树干中间挂着一具松鼠的骨骸,给这幅孤寂的画卷里加上了最凄凉的点缀。天与地阴沉沉的连在了一起,光明和黑暗的界限模糊不清,还能存活的生灵大都隐藏在暗处,鬼鬼祟祟地注视着这片混沌未开的荒漠。

突然,天空里传来一声悲鸣,一只黄鹰好似断线的风筝,从天上飘飘荡荡地栽了下来,落到树下不停的挣扎扑腾。黑黄色的翎毛随风飘零散落,忽上忽下,旋转飚扬,仿佛无数只蝴蝶在寒风里飞舞。只一会工夫,黄鹰气衰力竭,翅膀张开再也无力收拢,双腿蹬了几下便不动了。周围又恢复静谧,唯有片片雪花落在地上『簌簌』作声。

少时鸾铃声响,两匹黑马踏雪而至。跑在前面的马上坐着一个少女,大约有十八九岁的年纪,身穿一件水红色的狐皮里子鹤氅,腰系五彩锦带,脚穿羊皮小靴,雪白的脸蛋上一双的丹凤眼顾盼生色,眼睛上面斜生两道柳叶眉,眉梢微微上翘,如轻烟般淡入鬓角,桃红色的小嘴紧紧闭拢,脸上的神色显的既兴奋又着急。在她身后紧跟着一个身着蓝衣的汉子,模样年过三旬,尖脸薄唇,腰中系着长剑,两人一边纵马急驰,一边四下张望。

忽然那少女勒住了马,用马鞭指着前面道:『在那里!』蓝衣汉子顺着鞭捎看去,雪地上正是那只黄鹰。他转头对少女笑道:『还是师妹的眼力好啊,再迟片刻被大雪盖住,哪里还能寻的见?』少女道:『没有这棵树还真不易发现,你看看去。』蓝衣汉子翻身下马,跑上前去捡起黄鹰,拿在手中仔细验看:那死鹰羽毛零散,血迹斑斑,但身上却没有弓矢羽箭。那蓝衣汉子喝了声彩,竖起大拇指对少女叫道:『一箭毙命!师妹,这「无射之射」的法术到底给你练成了!』少女俯身看了看死鹰,皱眉道:『练成什么了?这么多的血!你见大师兄用这「无射之射」的时候,也把敌人射的满身是血吗?』蓝衣汉子笑道:『你不过才练了两个月,大师兄可练了十几年啊!我说师妹,咱们别练了,万一师傅看见……』少女扬起眉毛道:『不行,过些天就是「八宗道会」,我是九华派掌门之女,到时候难道叫其余七派的人笑我没有真本事吗?』,话音刚落,『呼』的一声,雪堆后飞出一只雪雉来,窜到半空之中,从那少女的头顶上平平掠过。

那少女大喜,在马鞍上微微向后仰身,丢开马缰伸直手臂,左手握拳在前,右手剑指在后,跟着右手虚拉,慢慢向怀中移动,仿佛正在开弓拉弦一般。她脸嘴里念动咒语,屏气凝神正要一『箭』射出,忽听背后有人喝道:『你在做什么!?』那少女识得语声,回头叫声:『爹!』少女身后站着一匹白马,鞍上端坐着一位阔嘴细眼的青袍老者,脸上带着怒气沉声叱道:『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么?』转头责问那蓝衣汉子:『时炎,你平时稳重,怎么也任由你师妹胡闹?』那少女抢着道:『不关周师兄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老者怒道:『还敢顶嘴?你忘了临出门的时候怎么嘱咐你的吗?』少女翘起了嘴巴,低声嘀咕:『不就是说不能显露道术吗?我们的道术有什么不好,干么藏着掖着的……』那老者断喝道:『住嘴!』想要再教训几句,却又无从说起,无奈长叹一声道:『你娘死的早,我从小把你当男孩子养着,却惯的你倔强任性,好勇斗狠。』他手捻长髯:『我柳朴山自接掌九华道宗,十几年来虽不算光大门楣,但也没有破败祖宗的基业,全凭着「谨慎」二字啊!』柳朴山指着茫茫雪原,接着说道:『这塞北戈壁乃是邪魔横行之地,你滥用我九华道术,处处留下痕迹。如遇邪魔围攻,我们千里而来又无援无助,岂不要全军覆没?唉,青凤啊,你也不小了,该长进了,怎么就不能理会你爹爹的用心呢?』红衣少女柳青凤见父亲说的言辞恳切,只得答应道:『好了,好了,下次我不敢了行了吧!』柳朴山道:『还想有下次?再胡闹就罚你一年不能用道术!』柳青凤吐了吐舌头,问道:『爹,到定襄还要走几天啊?』柳朴山道:『大概后天就可以到了。听说唐兵已在十天前攻占了定襄,李靖已经率军出城追击突厥残兵。现在城里汉胡杂居,龙蛇出没,我们要倍加小心。』说完,吩咐徒弟周时炎将死鹰掩埋,然后催马前行。

三人晓行夜宿。至第三天辰时便到达了定襄。

此时城中人来人往,半点也没有战乱的萧瑟。突厥可汗利弃城而逃,城中的房舍居民得以保全,除了城垣上有些斑驳的血迹以外,整个定襄城并没有多少战争的痕迹。唐军破城第二天,都督府外就贴出告示。昭告全城百姓:无论老幼汉胡都要家家贴春联,挂彩灯,准备过汉人的节日--正月十五的『上元灯节』。城里的店铺原本大多是汉人所开,告示贴出顿时一扫突厥统治下的萧条。饭馆,酒馆,药行,布店,客栈,肉铺全都粉饰翻新,重新开张。烤肉的香气,马匹的膻气,元宵的热气,都混合起来,热腾腾的向四面扩散,映衬着漫天的鹅毛大雪,白茫茫的分不清冷与热。只是那雪却越发下的密了!

柳朴山带着徒弟,女儿在城西寻到客栈。洗漱停当,对女儿说道:『你大师兄在定襄也有寓所,我和你周师兄出去寻访,你就在店里,哪里都不能去!』柳青凤皱眉道:『不去就不去,哼,这位大师兄架子也真大啊!师父来了不来磕头,反倒要爹您去登门拜见他。』柳朴山道:『这次我来定襄本没有告诉他,现在这样的世道,难道你爹出山还要闹的天下皆知么?该小心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你给我就在这里待着,找到你大师兄晚上就叫人来接你。』又嘱咐了一番,就和徒弟周时炎出去了。

柳青凤暗自发闷。原本打算这次出远门可以各处游历玩耍,说不定还可以遇上几个『邪魔外道』给她练功试招,但却没想到除了住店就是赶路,父亲又把她看的紧紧的,着实让她憋闷。她生性喜动不喜静,有人时还千般任性,此时要她如老僧般枯坐面壁,如何不让她如坐针毡?

小半个时辰过去,她愈发心烦意乱。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猛的抄起桌子上的茶壶便朝地上摔去。只听『乒』的一声,碎瓷乱飞,茶水四溅。青凤愣了愣,觉得心头郁闷稍减,又拿起个茶杯摔在地上,杯子底薄口小,摔碎的声音更加清脆。

她『哈哈』大笑,左右四顾,看看还有没有可摔之物。忽见店小二从门外探头进来,见到满地的碎瓷茶水,便耷拉下脸来道:『姑娘要水要茶,只管吩咐,怎么拿我们的东西乱摔乱砸,莫说我说多了欺负你们外乡人,就是我们本乡本地,也没见过这样败家的性子啊,你去问问……』如此这般的唠叨不休,直令青凤当即便要发作。

忽然间,青凤脑中灵光一闪,登时转怒为喜,对店小二笑道:『小二哥,你也别抱怨了,这些东西值什么?我都赔你啊!』从怀里摸出四五钱银子来。

店小二一见笑道:『我说姑娘是大户人家知礼识事的小姐吧,这可不?……哪里就要得了这么许多啊?』正伸手欲拿,青凤缩手道:『慢着!我问你句话,你答得合我的意,我就把这银子都给你,也不要零头了!』店小二问:『什么事?』

青凤道:『这定襄城里哪里最热闹好玩?』

店小二笑道:『我道是何事?姑娘算是问对人了。早来半个月这定襄城里冷清的鬼也见不到半个。如今天朝大军赶跑了突厥人,后天又是「上元灯节」,城里哪里不热闹?不过这最好耍的地方就是城南青石街。那里聚集了来贩马的客商,四面的茶房酒楼俱已开张,有十番,杂耍,唱曲,胡舞诸般好耍,有烤羊,茶汤,牛髓面,蒸肉,元宵各样吃食,还有……』青凤早听得心痒难搔,不等他说完,忙问明了方向,把银子抛给店小二。拿了一柄长剑挂在腰间,刚走出店门,又想起了父亲的嘱咐,微一犹豫,随即想到:不是说晚上来接我吗?我出去走两个时辰,天黑就回来!主意已定,她心里再无所羁,便迈开大步直奔青石街。

走了半个时辰,一座大牌坊跃然入目,牌坊下是两排拴马的石柱,中间一条十丈宽的石路,延伸到茫茫大雪之中。青凤举目四顾,只见街上车水马龙,歌舞喧嚣,两旁酒楼中喝五喊六之声不绝于耳,街边石阶上南来北往之货琳琅满目。

她胸臆大畅,沿着街边信步走去。停停看看倒也新鲜好玩。游玩片刻,阵阵寒风卷着雪花吹来,青凤渐觉肚中饥饿。但她是第一次独自外出,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吃饭。顺着街边看去--招牌倒是不少,可没有一个写有『饭』字。

青凤心中茫然,不由自主的裹在人群里向前走去。又走了十几步,听到路旁有人谈话:『……这天寒地冻的,不如去「十五酒舍」喝杯酒,热乎乎的羊肉烧酒下肚,胜过老婆的热被窝。嘿嘿……』青凤听得真切,寻思道:原来酒舍里就有吃的。可是常听爹说酒舍茶坊是江湖是非险恶之地,姑娘家不能进去。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管他什么是非险恶,先填饱肚子要紧。再说我的新练的道术还没有用过呢,遇上『险恶』之徒,正好拿来喂招!哈哈……一面想,一面跟着那两人走进街边的酒店。在一张空桌子旁坐下,过了好半天,却无人上前搭理。青凤又犯难了。原来她生在深宅大院,从小过的是饭来张口的小姐生活,哪里知道该如何在酒店里点菜叫饭?想要问人,又怕人笑话,正在暗暗发窘,忽听邻桌有人叫『白切羊肉!』,她好不容易才知道了一个菜名,心中一喜,便也跟着叫了声:『白切羊肉!』只听里面应声道:『「白切羊肉」两盘!』。

少时菜肴端到,青凤一见,不禁目瞪口呆:面前摆上了一个大盆子,不像盛菜的器皿,却与她早上洗脚的木盆有几分相似。里面堆着七八块拳头大小的羊肉,带着血丝的肉块上冒出股股白气,好像刚从活羊身上割下来一样。

青凤用筷子好不容易夹起一块,瞅了半天,不知道如何下嘴,偷眼看旁人,却都不用筷子,或手撕,或刀割,满嘴流油的大嚼大咽,显得十分痛快酣畅。青凤虽然不拘小节,但女儿家天性爱洁。看着眼前腥膻之食,听着耳边饕餮之音,不由得微感恶心。她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扔,就想起身离去,可是这菜她一口没有吃,掌柜的会不会要她付钱呢?给钱是小事,周围的食客肯定会笑话她是『冤大头』,堂堂柳大小姐,岂能被这帮粗人讥笑?取舍之间,还是被人耻笑更加难受,青凤只得重新拿起筷子,盯着羊肉咽了几口唾沫,心想:吃就吃吧!不就是脏了点吗?难道还能把人毒死?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童音:『我要一盘「白切羊肉」!』。青凤循声看去,就见邻桌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头上梳着四根小辫,身穿着碎花箭袖青衫,外套五彩滚金边的小褂,脚上穿着鹿皮小靴,腰间挂着个绿绣锦囊。再看脸上:真是面如盈月,目似明星,更兼一股狡黠之气在眉宇间流动,显得又机灵又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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