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此买醉,我一身素衣含泪唱逝水雁南飞。我一曲拨断弦,遥忆当年东林寺前初相见,回首今夕已是断了茫茫红尘。
流玉嫣独自在梦一阁里坐着,身边跟着点墨,一旁小二胆战心惊的伺候,这位姑娘可是主人交代下来要好好招待的,若是一个不小心,掉的可是他的饭碗啊。
流玉嫣闷闷的喝着酒,心里不停的骂雁非逝那个言而无信的男人,说好了要陪她去金玉楼看首饰的,可临出门又被不知哪家店铺的掌柜匆匆忙忙的喊走了。虽说她不是很在意穿戴,可女人对着好看的东西总是有一些执着的热爱的;去孟家找一湘又被孟夫人告知一湘早就出门去了,如今面对孟夫人她还是很不好意思,当初被孟夫人以为她会和一湘在一起,可她却是欺骗了自己的女儿身,如今更是一身女装,不过还好孟夫人不在意,还是对她很温柔,这也让她有所释怀。
“这位姑娘,”点墨清脆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拉回了她已然跑远的思绪,“我家小姐不喜欢和人拼桌,你还是另找地方坐吧。”
她一抬头,却发现苏烟不知何时已坐在她对面。她心里紧了紧,面上却是扬起了微笑,“点墨,没事的,这位姑娘我认识的。”
苏烟仍是那般美丽,动人心魄的魅惑,你望她一眼就会不自觉被她吸引;她蛾眉轻蹙,脸上只有淡淡的妆容,只有眉心一点鲜红的朱砂痣为她添了几分活力,与当日那个身子柔软靠在雁非逝身上一身红衣魅惑笑着的妖娆女子大相径庭,却更是显得倾国倾城。“流小姐,苏烟叨扰了。”说话的声音如同青山里缓缓流动的泉水,带给人无尽的享受。
“不碍事。”流玉嫣一副大方的姿态,心里却是骂的雁非逝狠极了,都是他招的桃花运!“不知苏烟姑娘今日找我有事么?”
苏烟没说话,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流玉嫣因她过于直白的视线感到难受,直皱眉,想要开口的时候,苏烟却说:“苏烟被人称了这么多年的聪慧,却还是这么笨,真的是没想到,当日的柳公子,会变成流小姐。”
流玉嫣从她的语气里就已经知道来者不善了,她当下也没客气,“你不知道的事多了,难不成事事都要告知你么?”
苏烟却是红了眼眶,“我以为,我以为他不会这样的。他只是做戏而已,哪里想得到会有人比得上我在他身边十多年的情分。”
流玉嫣深吸一口气,这人今日到底是来干嘛的啊,宣战?有没有搞错啊,再怎么样,凭她永远摆脱不了风尘女子的身份,就算是已经脱了身,但这个污点一生都是不会变的,就算她一直被别人捧到天上,却还是被人玩弄的命运……她暗自摇头,有脑子的就不会来她面前,而应该紧紧抓住雁非逝才是;那现在是怎样,挑拨离间么?流玉嫣想,她真的是毁了她在她心里那美女的形象。
“所以呢?苏烟姑娘觉得该怎样?”
“我,我不是,”苏烟神色慌张,真真是我见犹怜,“对,对不起,流小姐,我只是恨……”
“恨什么?恨雁非逝选了我而不是你么?苏烟姑娘,这些你应该去找雁非逝才对。”
“流小姐。”
“苏烟!”段可逸不知何时赶了来,小二刚刚一看情况不对劲,立马告知了掌柜,掌柜是个见过世面的,刚好东家也在阁里,于是就通知了他来。段可逸捏住苏烟的手腕,将她从凳子上拖了起来,神色满是凶狠,“你这是在干什么?别给我来这发疯!”
苏烟只是啜泣着,也不说话。流玉嫣在一旁表示这戏看的她还是蛮过瘾的,当然只要演戏的不是她就好。
段可逸对着流玉嫣稍稍柔和了些脸色,“你怎么在这?非逝没陪着你吗?”
“你还不了解他么?你觉得他会一直陪着我闲逛么?”流玉嫣嗤笑,“你们不都是一样的人么?”
段可逸微微尴尬,他知道她是在为孟一湘抱怨,所以也不想反驳她,还是温和地说:“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非逝会担心的。”
流玉嫣这回没说什么,跟他道别之后带着点墨离开了梦一阁,出门之前她深深地望了还在纠缠的那两个人一眼,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不对劲;思及此她又笑了,也是,那几个人之间的事,又怎么会没有什么猫腻呢。
段可逸看着她走远,直至她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不见,这才转过身来严厉的看着苏烟,“你跟我进来!”
孟一湘这天早上心里总是慌慌的,一大早从梦中惊醒后就再也没睡着;她反反复复想了很多次,终于打定主意,前来这个她已经很久没踏足过的地方。她的身后,有个身影一直暗暗跟随着。
梦一阁的小二阿宾对她是很熟悉的,见她来了也只是很恭敬的对着她笑了笑,指了指东阁的方向,示意今日段可逸在这,没有出门;她回笑,直接往东面走去。
掌柜从面前的账本里抬起头来,看着傻呵呵笑着的阿宾,直皱眉:“你干嘛呢,有什么好事吗?”
“好事,当然是好事,”阿宾笑得满口白牙,眼眯成了一条缝,“这孟姑娘呀,都好久没来咱们这儿了,我还以为她和主子吵架了,今日她终于来了,说不定是原谅咱家主子了呢!您也知道,就主子那个脾性,真的没多少人能受得了他,还是孟姑娘能配得上他了。”
掌柜的听到这猛的一震,想要冲上去,现在主子还和苏烟姑娘在一块呢,这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想了想又还是作罢了,算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他们的事,他也管不了。看着眼前还在为自己主子高兴的阿宾,傻人也有自己的好处呀,至少不用想得太多,担心的太多。
孟一湘沿着这条曾经走过无数遍的路,慢慢的走向那个她以为会是自己最向往的地方;和那个人一起生活在这里,或许是一辈子的事情,不长不短,她会一直陪着他直到老去。她想到了小哥哥,若是能再早一点出现就好了啊,或许她就不会这么的为难。
终于到了那个人日常起居的地方,可奇怪的事今日他的贴身小厮木澜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在门外候着,她想了想,兴许是在里面伺候那个人吧。她敲门敲了很久,却没人来开门,奇怪,小二不是说他没出去吗?想了想,她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的摆设和之前她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仿佛那段他们互生嫌隙相互疏远的日子从来不曾到来过一般;依旧是精致华丽,就像那个人一贯的作风。
她脚步放轻,意图不吵醒里面的人,兴许他是在睡觉呢!虽然已近中午,但那个人这么懒,还在睡也说不定。她轻手轻脚的往里走,却听见了一个低泣着的女声,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你就真的愿意,让我这么难受吗?”她听到那个好听的女音这么问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传来,在她耳边显得那么刺眼,她突然觉得她存在在这里就是一个笑话。
那个人的低沉的声音围绕着怀里的女子,任她靠在他身上哭的梨花带雨;“你呀,为什么一直追逐着不属于你的东西不放呢?”
他对那个女子这么说,孟一湘的脑子轰的一声响,是啊,她又何尝不是一直在追逐着不属于自己的人呢?那么他呢,也是认为这样是不对的么?
不行,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只会让她更加觉得自己的可悲可笑;她猛地转身,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她低低地叫痛了一声,发觉自己出声之后猛地捂住嘴,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立马往门口跑去。
“谁!”段可逸早在她转身的时候就在空气中感受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波动,虽然带给他熟悉感,但他也没想太多,只是迅速的放开怀里的苏烟,掀开珠帘往外走去。
段可逸至少有比她高的轻功在身,而她更是因为慌忙而忘记用轻功,所以毫无悬念的她还未出房门就被他擒住了手腕。
“湘儿?”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怎么会在这里,那他们刚刚的对话,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段,可,可逸,”她的嘴唇发着抖,低着头看也不敢看他,深怕见到他脸上流露出的鄙夷,她的语气是近乎讨好和小心翼翼的,“我,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讲话的,是…是阿宾说,你在的,让我来找你……我,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以后,她应该都不会再踏足这里了吧,这是她的伤心地,多年的爱恋都将埋葬在这里,她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低着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苦笑着,终究,还是不可以吗?
“湘儿,没事的。”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追出来的苏烟打断了。
苏烟靠在门框上,表情疑惑又纯真的看着他们,“逸,孟姑娘怎么会来这里的啊?你请她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