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蘑菇鲜汤
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的幸福就是贴心的关爱。
如果每一个晨曦或傍晚,我能坐在将军的对面,感受他的气息与威严,那是一种怎样的缠绵绯测的幸福。那怕就是一个眼神的相视而对,那怕就是彼此间的一个微笑,对我而言,我感到满足与幸福。可是眼前的只会是一场幻觉。我知道战事越来越紧,我们见面的日子是越来越困难的。
好在他承诺,他会找到我的。他总说男人的成功就是面对一场场战争的成功。
我不懂,我无法懂得太多,就像盲人老太说的,为什么要打仗呢?人们相互残杀,如同天诛地灭。可是将军说自天地开盘之来,就有这永不停息的战争。
我们无需争论,国际国内的形势都不是很好。国内革命战争,反对外来侵略者,到国共合作,战争的规模是越来越大,安居乐业对处于水深火热的平民来说,好像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是人们对于未来总是挣扎着向前,向前。
深山老百姓内心最大的祈求不过是平平安安,合家欢乐。世世代代,共建家园。一个个为了生存之梦,却因为无法停止的战争,让人们对生产生了绝望。从将军带我来到此地后,那种生的渺茫与死的绝望时时地袭击着我。从将军匆匆的离去,到多日未曾见面,再到将军仅二个小时的逗留,便能猜测到将军的战事可能凶多吉少,因为粮食的缺乏,各项工事的拖泥带水,缺乏充足的后备力量。人心涣散,仅仅是先进的武器不足以安捺驻军和平民安居的心。
我知道等待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幸福。就像将军说的那样,我可以去上海,香港,到那里仅仅靠着家业,和将军朋友的关照,我可以过上上等的生活,但是我不愿离开这里,不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不舍得带泪顽强生活的村民。更重要的这里是将军离我最近,我能感受他对我的爱。这里也需要我。我觉得自己生命的意义也是在于此。
奔波于频繁战事中的将军,念念不忘的仍是他对我的关爱。我感恩上帝赐予我的一切,包括磨难。包括一瞬间的绝望。因为这样更加珍惜活着拥有的一切。
果然将军走后,我们这里也是越来越看紧,似乎是一觉醒来,国民党的所有驻扎部队似从空中蒸发一般,没有了踪影。我心里知道,一切都是不好的征兆,因为没有了大部队在这里驻扎,新的纷争更会从这片土地开始。
突然我流下泪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那份浓浓淡淡的牵肠挂肚。我跟随将军,曾经我就是拿着军饷从不公开身份的军情员。说有事,就有事,说没有事,就没有事,随着阿芸的遇害,随着将军对我的爱恋和对人生更深层次的理解,他已不需要他的女人为他赴汤蹈火,他需要他的女人安静地面对着他。说好,我可以编写军事快报的,可是将军夫人的身份,让一切都变得不可能。将军还是很迷信的,他可以接受一个女军人在战场,但是无法接受他的夫人同他一起接受炮火。他愿意我永远象一只小绵羊伏贴在他的胸怀,感受平安,但是如今,他却不能够做到。
我不知将军去了哪里,这里也是闭塞得要命,连听电台也是稀里哗啦的声音。我气得往往将收音机死命地拍打,最后气不过塞进衣柜里,不看还好,看见,总希望里面能传来陈思思亲切的声音,还有放荡不羁的卡门之歌。
每一个阳光初升的早日,总是看到三三两两为生存而奔波的人们,仅仅是生存而已,他们去田地上,山上,还是树林里,也许只是为了采摘一些可以食的果实,有的只是为从潮湿的树上能看到蘑菇。一个小蘑菇可以让一家人美美的喝上一碗汤。
一个中年妇人神秘兮兮来我家,要我上她家去一趟。任凭我问什么事,她不愿说什么事找我,只要求我去她家一趟。神秘莫测的样子,让我大为不惑。我曾经为几个村民治过发烧,只不过是将随身带的药给他们服罢了,我不是什么良医。我知道整个村上的人把我奉为神,因为我给他们带来过粮食,过冬的衣服,小孩看的书还有各种蔬菜的种子。
“你一定有事求我,你说出来,如果我能做到,我一定会的,只怕我不会的。”我想知道她求于我什么事,我会有准备的。
“我请你去我家就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求过玫姐,就算我求你一次不行吗?”那个妇人因为饥饿,眼睛眶显得格外大而又干涩。村民都爱叫我玫姐。
我随她飞疾走进她破旧的草茅屋,我刚走出她的家门,只见她闪声就关上其实根本关不上还吱呀作响歪歪的大门。
阴暗的房子照着她阴暗漆黑的脸,甚是可怕。一时我想过谋财害命,难逃一劫这样可怕的字眼了。
我木然地望着她,拿着破破烂烂的几个碗,原来她走进了深山闹林里,发现有大片的蘑菇,她疯似的采摘了很多,最后将长裤脱了下来,装得满满的蘑菇,可是那晚她迷路了,在深山里迷路,是特别危险的事情。凭着听我无意中在大院里讲故事,就讲过如何通过识别天空中的星星来辨别方向,不想她还真用上了,她把我当作至高无上的女人来看待。所以特意请我来喝汤。在饿虎扑食的年代,家中汤也是全家人生存的希望。一锅汤让我们一干而尽。那种味道是无法想像的鲜美,我是喝了一碗又一碗。
我在李家大院吃过满桌的大鱼大肉,我在上海,吃过世界上最美的山珍海味,可是想来,都没有这碗汤令我无穷回味。这碗汤有太多的我对生命的感激。
此后,就听说也有很多村民走一天一夜的路,就希望能摘到更多的果实和蘑菇。一般都是大雨过后几天出门。从来不带什么干粮,因为家中根本没有的带,走到哪里就吃那些草,茹,果的。
先后有几家因为吃了不可食用的蘑菇而死亡,一死往往就是一家人呀。那时就发动年长的人站在村门教大家如何辨别可食用和有毒的蘑菇。我一连几天都睡不着觉。如果我有先见之明,早点义务地在村口宣传此事,而不是盲目摘蘑菇,那么多对生活充满希望的生命不是死于仇恨的敌人的博杀中,不是死于保家卫国中,而是死于一碗汤之中。突然为生命的如此脆弱,为人在绝望之时,生存下去,也是那么暗藏着杀机。
“老天爷,天理何在?即使那些蘑菇是杀人的,何必让它生于万物之中?”那个盲人老太对着苍天一跪三叩首,号陶大哭,撕心裂肺。(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