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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吕绍雄打马向前,下了山岗,果见历城城墙。他来到城中,欲寻一酒楼吃饭。忽然听得一阵喧闹之声,只见四五个大汉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横冲直撞,百姓避之如恶鬼。一个卖鸡蛋的小孩避之不及,一筐鸡蛋被尽数打碎,趴在地上哇哇大哭,那些大汉毫不理会,扬长而去。

吕绍雄不由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那几个大汉拽下马来,一顿饱打,但想起临别时父亲再三叮嘱,不可惹是生非,他只得作罢。他上前扶起那小孩,小孩哭道,一筐鸡蛋没卖到一文钱,回家定要受父母责罚。吕绍雄为他擦干眼泪,弹去身上泥土,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给那小孩道:“你只跟你父母说,这是卖鸡蛋挣的。”那小孩感激不尽,破涕为笑,转身回家去了。

望着那小孩的背影,吕绍雄一片怅然,转身上了酒楼,点了几个菜、一壶酒。刚要开始吃,只见一男子,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秀,衣着华丽,配一口长剑,腰带上挂着一块玉佩,玉佩上雕了一只白鹤,样式高古,与众不同。吕绍雄觉得这玉佩十分有趣,只是不知道它代表什么意思。

只见那男子走近前来,冲着吕绍雄一抱腕,微笑道:“朋友,不介意我搭个台吧?”吕绍雄忙起身回礼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台不必客气。”

那人道了声谢,在吕绍雄对面坐了下来,道:“朋友,看你的穿着打扮,也是江湖中人吧?”吕绍雄笑着点了点头。那人又道:“敢问朋友高姓大名,家住何处?”吕绍雄道:“在下乃青州东莱人氏,姓吕名绍雄。”那人听了,自言自语道:“青州东莱,姓吕。”又问道:“东莱有位武林前辈,也姓吕,双名鹤年,不知朋友怎么称呼他?”吕绍雄道:“那正是家父。”那人笑道:“原来你是千柳山庄的少庄主。在下听闻江湖传言,令尊几日前已封剑归隐了,是真的吗?”吕绍雄道:“是真的。”那人又道:“贤弟现今欲往何处去?”吕绍雄道:“奉家父之命,前往长安探望师叔范远章。”那人点了点头。

吕绍雄道:“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那人道:“在下乃豫州颍川人氏,姓陈,名宁羽,字伯川。”吕绍雄“噢”了一声,侧过头想了想,突然惊道:“你是颍川陈氏,莫非是集瑾山庄的人?”陈宁羽笑道:“在下正是集瑾山庄的少庄主。”吕绍雄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失敬!失敬!”

原来大约在三百年前,武林中出了两个武功盖世的剑客,一个在河北,一个在荆襄,此二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时人所景仰。不料后来此二人被小人从中挑拨,产生误会,相约三月十一于豫州颍川决斗,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颍川有个土财主,便是当时集瑾山庄的庄主。他知此二人皆是侠义之士,深受百姓爱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于是他多方打听,探知此事原委。待那两个剑客到了颍川后,他居中周旋、调解,终于化干戈为玉帛。那两个剑客不打不相识,经此事后英雄相惜,反而成了莫逆之交,并相约此后每隔三年便来颍川一会,此事成了武林中的一段佳话。

三年一会之约,此后逐渐演变成了武林第一盛会——品剑大会。而集瑾山庄,作为品剑大会的东道主,被尊为武林第一世家。

时过境迁,三百年后,已很少有人能记得当初那两位剑客的名字了,但提起集瑾山庄陈家,江湖上却无人不知。说到三年一度的品剑大会,江湖上更是无人不晓。

集瑾山庄虽然没有什么厉害的家传绝学,但历代庄主均是谦谦君子,为公认的武林表率。集瑾山庄经常出面调解各种武林纷争,有时也以武林第一世家的身份号令武林同道,其在江湖上的地位、威望,不亚于武林盟主。江湖上没有任何帮派敢对集瑾山庄有丝毫不敬,否则将会被视为武林公敌。

吕绍雄虽从未走过江湖,但也听父亲说起过集瑾山庄陈氏的大名。如今自己第一次出远门便遇上了贵人,他自然喜不自胜。因问道:“仁兄怎么到历城来了,是专程来游玩还是路过?”

陈宁羽道:“曾经听人说起历城金鹏帮横行乡里、欺压百姓。上月我去泰山游玩,所以顺路过来瞧瞧。”

吕绍雄道:“刚才那几个骑马的大汉……”

陈宁羽道:“不错,那就是金鹏帮的人。我刚才见你扶起那孩子,又给了他一锭银子,知你是我辈中人,所以过来和你交个朋友。但我刚才见你一脸怒色,待要动手,却又忍了下来,这是为何?”

吕绍雄道:“只因家父曾再三叮嘱,不可在外惹是生非。”

陈宁羽笑道:“令尊是担心你没走过江湖,怕你着了歹人的道。这些事你不插手也好,但我却不能不管。”

正在此时,就见酒楼的另一张桌子旁,坐了四个大汉,服饰装束与刚才那几个骑马之人颇为相似。这四人吃过酒饭,把嘴一抹,拔腿就走;掌柜的不但不敢问他们要钱,还亲自送出门,点头哈腰,谢谢赏光。那四人刚要走,回头一眼又看见柜台上摆着几坛上好的竹叶青,转身回来拿起就走。

陈宁羽喝道:“站住!”

四个大汉并不理会,拿了酒只管走人。

陈宁羽又道:“说你们呢,给我站住。”

四个大汉这才回过神来,为首的一个道:“呀哈,小子,你活腻了,在历城,没有人敢对金鹏帮这么说话。”

陈宁羽道:“吃完饭不应该给钱吗?”

那汉子道:“掌柜的都不敢跟我要钱,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敢找老子要钱。”

陈宁羽道:“只是有些看不顺眼。”

那汉子道:“那你就永远都别看了。”说罢,伸出右手二指直插陈宁羽的二目。陈宁羽不躲不闪,伸手一把扣住对方右手手腕,稍稍往外一拧,只听得“咯”的一声响,那汉子右腕脱臼了。陈宁羽抬腿一脚,将他踢出一丈开外。

第二个汉子一拳打来。陈宁羽坐在椅子上,微微侧过身子,让开对方的拳头,对准那汉子后脑,一掌劈下,只劈得他眼冒金花,接着也被一脚踢出丈余。

另外两人刚要动手,陈宁羽站起身来,抓住二人的脖领子,一手一个拎了起来,如拎小鸡一般,将二人头对头一个对碰,碰得头破血流。

那四人爬起来,夺门便走,为首那人对陈宁羽道:“小子,有种你就别走,老子一会儿再来找你算账。”说完转身跑了。

陈宁羽对吕绍雄微微一笑,道:“贤弟,这事你不要搅进来。你快走吧,咱们后会有期。”

吕绍雄道:“仁兄说的是什么话,我辈中人,理应锄强扶弱,仁兄既不惧凶险,小弟又怎能畏刀避剑,临阵脱逃。”

陈宁羽道:“话不能这么说,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对你却未必,你还是快走吧。”

正说话间,忽听得门外吵吵嚷嚷,涌进来几十个大汉,为首一人三十岁左右,身长八尺,豹头环眼,脸色黝黑,此人正是金鹏帮的二当家黑面虎袁霸成,刚才那汉子挤上前来,指着陈宁羽道:“就是他。”

袁霸成也不打话,上前来提刀便砍,陈宁羽忙拔剑招架,那几十个小喽啰一起动手,吕绍雄也拔剑来助阵。屋子里乱作一团,只打得那些小喽啰哭爹喊娘。原来袁霸成空有几斤蛮力,在刀法上并未下过多少苦功夫,只过了几十招,便被陈宁羽打翻在地,幸好有众喽啰过来帮衬。

忽听得门外有人道:“帮主来了。”众人立即罢手。只见门外走进一人,四十岁上下,肥头大耳,面皮白净,此人乃是金鹏帮帮主铁角犀牛樊炳彪。

袁霸成上前,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简述了一遍。樊炳彪看了陈宁羽一眼,上前抱腕道:“这位朋友,哪条道上的?”陈宁羽刚要回话,樊炳彪一眼瞥见陈宁羽腰上挂的玉佩,一脸惊疑之色道:“你是集瑾山庄的人?”陈宁羽一抱腕,道:“在下颍川陈宁羽。”众人不由得“啊”了一声。

樊炳彪忙赔笑道:“原来是集瑾山庄少庄主,失敬失敬,不知我这几个弟兄什么地方冒犯了陈公子。”

陈宁羽笑道:“不是他们冒犯了我,是我冒犯了他们。”

樊炳彪哈哈一笑,道:“若是敝帮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请陈公子示下。”

陈宁羽道:“你金鹏帮在历城有田有地,何苦到处白吃白拿,弄得与土匪强盗无异,这不是自贬身价吗?你也不怕武林同道笑话。”

樊炳彪笑道:“是、是、是,陈公子教训得是,在下日后定当谨记在心,严厉约束手下。”

陈宁羽又道:“恃强凌弱乃是习武之人的大忌。当年龚老帮主执掌门户时,贵帮行侠仗义,为时人所景仰。你再看看现在的金鹏帮,横行霸道,臭名远扬,陈某远在颍川都听到了风声,须知多行不义必自毙。樊帮主,陈某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日后,陈某再派人暗访,那时倘若贵帮还是这般光景,我便要禀明家父,以集瑾山庄的名义讨伐贵帮了。”说罢向众人一抱腕,起身离去,吕绍雄也跟着走了。

樊炳彪与袁霸成率众回到帮中,袁霸成道:“大哥,你方才怎么那般软弱,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手架不住人多。’他姓陈的再厉害,咱金鹏帮上下有五百多号人,用得着怕他吗?”

樊炳彪道:“二弟,你好糊涂啊,倘若集瑾山庄的少庄主在历城出了事,岂不等于是我们金鹏帮公开与整个武林为敌吗?你有几个脑袋啊?到时候天下虽大却无我金鹏帮容身之地。”

袁霸成道:“大哥,可我咽不下这口恶气呀,想咱们兄弟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几时受过这等欺负。”

樊炳彪道:“不要急,我自有计较。”

袁霸成道:“此话怎讲?”

樊炳彪道:“且待他出了历城,到得那荒郊野外、远近无人之处,咱们神不知、鬼不觉……”

再说陈宁羽、吕绍雄二人出了历城,结伴同行,向西走了数里,来到一处山坡上,四下无人,忽然两匹马同时失蹄,将他二人摔在地上。陈宁羽知道定是地上有拌马绳,正待拔剑跳起,不料全身已浮在空中。原来地上事先埋了一张网,待有人落入网中,设伏之人便将网向上一收,将他二人吊在空中。

只听得树后一阵狞笑,走出几十个大汉,为首的正是樊炳彪和袁霸成。

陈宁羽叹道:“不想陈某人今日命丧于此,唉,贤弟呀,是我连累了你。”

吕绍雄几时见过这般凶险的局面,早已吓傻了眼,但他知道怕也没有用,便索性装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道:“仁兄说哪里话,大丈夫死则死耳,何惧之有,只可惜这帮狗贼无人收拾,不知他们还要横行到几时?”

袁霸成喝道:“自己死到临头,还在为别人叹惜。”吕绍雄骂道:“狗贼,我吕某死也死得光明磊落,远胜你苟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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