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猜猜我现在在哪儿呢?打死你们也猜不着。我在医院急救室门口长凳上坐着呢,敢情我刚才在出租车上寻思的一点儿都没错儿。这是一个他妈的什么世界啊,乱七八糟的!
我马上都上人民大街了,手机响起来了,我拿起手机啪地给挂断了。我心里想今天就什么事儿都得给我靠边站,我得去拯救我的爱情,这可是正事儿。可是打电话的人锲而不舍,电话一个一个往这儿拨,还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可能是别人打错了电话吧,别我这边咔咔地一劲儿挂断回头给别人的爱情带来荆棘。我特别不耐烦地把电话接起来,“喂,请问您找谁?”
“林洛!你是林洛么?快救我!快……救……我!”
是张建,那厮电话里的声音着实给我吓着了,“电锯惊魂”、“死神来了”那样的恐怖片儿大家都看过吧?那里面那些人临死之前怎么叫唤来着,你把那个放大十倍了想,就是张建今天电话里跟我说话的动静。
“你在哪儿呢?出什么事儿了?”我就好像喉咙噎了一口什么东西似的,说出这句话都特费劲。
“我在?菖?菖路?菖?菖小区?菖?菖单元?菖?菖层?菖?菖门……林洛,快过来救我!”
……
“司机师傅,麻烦您去?菖?菖路?菖?菖小区!快!人命关天!”
司机师傅是个好人啊,把车给我开得快飞起来了,还一边安慰我,“别着急,没事儿。”
我心里想着,敢情你不是我啊,你要是我管保你这个时候都快厥过去了。我发现了,我现在这心理素质真是不赖了,都是那个什么“大奶牛平民天后”给锻炼的,不信你自己试试去,动不动上亿观众面前P个K,一个小期末考试都紧张得月经失调的主儿都能给你锻炼成诸葛亮那样儿的到城楼上弹琵琶摆空城计去。不过我一回想刚才电话里张建的声音,还是一激灵,什么“万针刺心”、“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这样的词汇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张建,你可挺住啊!别对不起你父母给你的那鬼斧神工的脸啊!人民还等着你好起来美化环境呢!”我心里开始胡思乱想。
到了张建告诉我的那个小区,我跳下车就往里面跑,噔噔噔爬到五楼,咣当咣当敲门,好一阵子门才开。看得出来,张建能把这门打开已经算一个奇迹了!他现在倚在墙壁上,呼吸急促,涕泪同流,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一张脸蜡黄蜡黄的,那些鬼斧神工的五官都纠结到了一起。
“林洛……救我!”他的声音是一种失却了尊严的乞求。他的手朝着我伸过来,好像抓住了我就抓住了生命的希望一样,可是我的手刚刚递过去,他就晕厥过去。
我赶快掏出手机打了120。当时我心里特别害怕,“这是什么病啊?症状这么恐怖!”
很快救护车就到了,上来了好几个医务人员把张建用担架抬走了,我小鬼儿似的跟在后面,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脸上挂了那么的眼泪,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整个身体好像被别人灌了铅似的特别沉重。
上了车医生鼓捣这鼓捣那地给张建急救。一个穿白大褂的在我旁边拿着一个小本问话,“你是他什么人?知不知道他吸毒多长时间了?”
“吸毒?”我当时蒙了,敢情海岩的小说也不是瞎编的啊,世界上真有吸毒这事儿。
“对啊,看样子吸毒时间很长了,有些器官都有衰竭的迹象了。要再晚点儿小命儿就玩儿完了。你得在这儿签一个名。”说着递我一个本子,我想都没想林洛俩字儿就写上了。
“林洛?海化赛区那个‘平民天后’冠军!我刚才就看着像,还真是!赶快给我签一个名,再,你可不知道,我们好多的亲戚朋友都特别喜欢你,就你唱的那个海豚音,漂亮!”
我有点儿尴尬,也有点儿受宠若惊,还是乖乖地给签了名。
“对不起,我想问一下,这个公安机关会介入么?”我顺带问她。
“我们国家吸毒违法但是不犯罪,但公安局会监督其戒毒。”
……
“呼吸!”一个医生在那边喊。
“心脏!”
……
医生在救护车里面就开始组织紧张地急救。看这样的场景,我开始思维泛滥了。我想起了我爸了。想起我十五岁那年他被护士推进急诊室然后又给盖着白布推出来。想起了那个时候我的心猛地沉下去我的眼前猛地黑下去的感觉。然而我却没有办法再清晰地记起他实实在在的样子了,八年了……救护车哇哇地叫着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这就是传说中的生死时速么?
到了医院,张建被推进了急救室。我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着他。我想,每个人的生命的最后都是一场医生和死神的PK。当一个急救医生真的很不容易,我们的PK再怎么激烈也不过是两个大花姑娘为了说白了就是利益在一个绚烂的舞台上进行一次竞争。那不过是一场华丽而且虚假的秀。而他们,每一次都是站在鬼门关那里和死神巅峰对决。这是何等的惨烈呢?
我不停地看手表,已经两点半了,现在怎么办?丁一还在等我,而这儿张建身边又没有其他的人。我看着手表的秒针一圈一圈地走,此刻那个原本不起眼的秒针好像特别转,整个手表好像都跟着面目狰狞起来了,每一秒钟都变得沉重起来,张建生命的重量,我和丁一的约定的重量……思来想去我眼睛终于一亮,我打电话给六哥,“六哥你快到人民医院来一趟,张建在这儿急救呢!我还有一个特别大的事儿要去办,你快过来帮我一把!六哥,这次我的后半生的幸福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了,你借两条腿也要在三点前给我赶到,具体什么事儿过了这阵子我再和你说。”
六哥听我说话的语气和动静也慌了,根本没有问个三七二十一就借了两条腿往这儿赶。
我坐在手术室的长椅上就好像坐在一个火炉上一样,针扎火燎的感觉。时间一分一秒地蹦■蹦■地往前走,根本不理会身处其中的人的感受。已经三点了,六哥还没有到。要是再晚,丁一那边儿就赶不上了,张建这边又生死攸关。
……
三点十分了。
此时的我反而没有那么焦躁了。因为我知道,丁一那边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我可能怎么都赶不上了。笨!我当时眼前一亮,给丁一打电话啊,跟他解释一下啊,真他妈笨透顶了!我一高兴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我拿出手机拨通丁一的手机号码,此时此刻,我感觉我的手机特亲,快赶上我亲妈了!可是手机里面传来的却是那个冰冷冷的欲求不满的女人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我又失望了。
……
三点十五分。
在医院的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我熟悉的人影。六哥!这个时候,那个向我跑过来的六哥,就好像是一个勇猛的斗士!当年诺亚方舟里面的难民们看到鸽子衔来橄榄枝的时候啥心情,我现在终于能体会到了,一点儿都不赖玄!
“六哥,你在这儿等着,张建就在里边儿呢,我这边有关乎你妹妹我后半生幸福的事儿要去办!回头请你吃饭犒劳你!”
没等六哥说话我就一溜烟地往外跑。感觉路上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当时一点儿都不介意,怎么了,大三的老姑娘,还是这么有活力!
我路口拦了个出租车就钻了进去。“师傅,重庆路卓展,怎么快您怎么开,如果三点半之前您让我赶到赏您100块!”
司机看我那儿眼神就跟看到了动物园的大熊猫跑出来了似的,他说:“按你那说法,你100块都不够我交罚款的呢。你坐着吧,一分钱不用你赏,尽我最快的速度给你开。”
“师傅您真是个好人!”
他又看我一眼,这次的眼神就跟看到了精神病院的病人跑出来了似的。我心里寻思,爱什么眼神就什么眼神吧,这社会这么自由,吸毒都只算违法不算犯罪呢,人家什么眼神你还管得着么?您只要把这车给我开飞了,就算用那万恶的淫荡的眼神看我,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