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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因果佛缘·一花一世界(2)

慧能语出惊人,满座僧人极为诧异。印宗法师请慧能上座,知他得五祖弘忍真传,肃然起敬。遂召集当地高僧,为慧能剃度,举行了隆重的授戒仪式,又拜为师。

此后,慧能名声远扬,仰慕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跟随他的弟子增至几百人,他就在法性寺为众人讲法开悟。前来听法的人越来越多,法性寺容纳不下,慧能即率弟子到曹溪宝林寺(今广东韶关南华寺)扩建寺院,弘扬禅宗,主张“顿悟”,禅宗由此大兴。

唐玄宗先天二年,一日,在宝林寺,慧能突然对门徒说:“我要回新州老家了,你们赶快给我准备舟楫。”众门徒苦苦挽留他。

慧能又说:“众佛出现,寓意涅槃,不能违背其宿命。有来就有去,这是常理,我如此形骸,定有归处。”

弟子又问他:“师父这一归去,何时才能回来?”

六祖慧能说:“落叶归根,来时无口。”

六祖慧能回到新州国恩寺,安然圆寂。衣止不传,禅宗巨擘六祖慧能,就这样走完了自己的光辉而传奇的历程。他的禅音句句,似乎还响在耳畔。

3.3华严之祖法藏

他是历经高宗、武皇、中宗、睿宗和玄宗的“五帝师”法藏,江山易主,他的地位却依旧固若金汤。

而风云变幻的政治舞台上,他是否能够固守本心,把佛法传扬?

(一)一个信念

法藏的身上流淌着西域康国丞相的血液,又深受中原文化的浸润,他的骨子里不光有前辈留下来的铿锵之气,更饱经中原踏实勤恳民风的熏陶,他将用一腔热血和无比的智慧展现充满力量而不同凡响的一生。

公元658年,一个阳光明媚微风吹拂的日子,唐都长安城的歧州法门寺阿育王舍利塔前摆着一个精致的火炉,炉火熊熊燃烧着,看似平淡无奇,却灼烧着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心。此时,一个信念在他心中腾腾而起。

这个深目高鼻的少年在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带领下,神情肃穆地走到火炉前,毫不犹豫地将一只手指放在了火炉上,立誓皈依佛门,参悟佛理,以炼指为证。

白烟缭绕中透着少年的刚毅神情,他认准了的路,便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十七岁那年的太白山求法,依然让他记忆犹新。在升腾的青烟中,法藏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华严经》的魅力。他痴痴地听着那些神秘的佛语,感到心神清明,心中许久以来的混沌终于被春风吹散。

他迈开步履,走向未知的人生,经由同学道成、薄法及其他大德的接连举荐,法藏终被度为僧人,得受沙弥戒。得道之后的法藏开始把一腔热血彻底地奉献给神圣的佛意,在冥冥之中佛意的指引下,他先后于太原寺、云华寺讲解《华严经》,传道解惑度人。

法藏的声望日隆,而这极高的声望,成为了他的阶梯,一个智慧而博学的僧人,将渐渐走向政治的舞台。

法藏的声名,传入了武后的耳中,武后命京城十大德为他授具足戒,并且赐予贤首之名,可见武后对他的崇敬之情。由此,“贤首国师”的大名从此传扬开来。在法藏三十一岁这一年,他开始在太原寺为皇室讲诵《华严经》,从此成为“御用和尚”。在为武则天讲经的那些日子里,法藏的才华得到了极大的展现。

可伴君如伴虎,一朝得宠可能光宗耀祖,一朝失宠又可能会遭致灭门之灾,前方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严苛的考验。

平顺的命运,无法绘起传奇的笔墨。很快,备受荣宠的法藏,迎来了一道命运的考题。

神功元年(公元697年),契丹大军大举进攻内地,武则天一面派军队前往迎战抗敌,一面请法藏法师以法力协助武周军队攻打契丹。

得知消息的法藏左右为难,如果以佛门不杀生为由加以拒绝,虽可搪塞,但以后恐怕会失去女皇的信任,这对弘扬华严宗,保有既得地位是极为不利的,可自己又实在没有什么法力可助战,若战事未胜,他同样会失去女皇的信任。

命运的方向,只在抉择之间。

最后,法藏令人在宫中建立道场,诵经念佛,迎接这一场命运的考验。

谁料,得知消息的前线士兵,军心大振勇往直前,被契丹军称为神兵神将,一举打败了契丹大军。于是法藏因助战有功,赢得了女皇的青睐。

(二)清醒的佛心

身在江湖,总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虽告别红尘,也免不了许多的不由自主。在法藏的一生中,都在演绎一幕又一幕的戏,或真或假,或长或短、或悲或喜。纵使世间有众多的不如意,可是对于一个抵达禅悟至境的佛子来说,他早已学会在“置于身”与“出于世”之间游离,他早已学会在“舍得”与“放弃”之间做出坦荡的选择。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这才是历经风雨辗转之后获得的永恒价值。

不久,法藏法师迁往长安大崇福寺成为一寺之主。这座当年武则天舍宅而立的武周皇家寺院,自然是武后万分重视的所在,而寺主之选也无疑寄予了武则天的厚望。

长安四年(公元704年)腊月,法藏供奉于洛阳内道场,建置华严法会。

此时八十二岁的武则天已然年迈体衰,苍苍终老;借着委派法藏前往法门寺迎舍利的机会,武后乞灵于佛教,期望神灵庇佑,以求延年益寿。法藏历尽艰辛,终于到了陕西扶风县,在塔前行道七昼七夜,终于请出舍利,送至洛阳。

然而,生死由命,舍利的乞灵最终没能留住武则天垂危的生命,十个月后,武则天在洛阳上阳宫去世。

生命本就是场轮回,来来去去,不曾有过丝毫的停歇。当年有当年的苦楚,现今有现今的烦恼。武后的驾崩直接引发了宫廷内政治势力的重组,随着李唐政权的恢复,法藏永远地离开了洛阳,回归到新的政治中心长安之后,继续受着几代皇帝的高度崇敬。

唐中宗复位,法藏功不可没,不能不说他是个颇具政治头脑的人。他能够成为显赫的高僧,可以说都是武则天一手提拔,而他与武则天也过从甚密,对女皇也是竭力奉承,他本来算是武则天的心腹,但在唐中宗复位的宫廷政变中,他却坚定地站在了张柬之和唐中宗的一方。

也许后人会说他世故圆滑,但在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受传统思想影响,又是身居高位高蒙宠武皇,稍不留神自身都难保,何谈弘扬佛法净身侍佛?也许有人会说他忘恩负义,说他忘记了当初武皇的恩泽,但是历史的史实一遍一遍地在提醒着,为了高攀帝位,武则天用了太多的计谋,谁能说法藏不是她登上皇位的一颗棋子呢?

今天的眼界难以衡量昨天的故事。历史的真实已经无从再现,却可以从斑斑点点的记忆中,去透视人类心灵的本真。

拨开迷离的政治斗争,在佛教传播上,法藏可谓是苦心经营。他不仅善于用生动的比喻,还擅长通过实物比拟来宣传他的学说,那个用金狮子比喻华严奥义、开悟女皇的故事被后世传为美谈。

他机敏的为人,使他不但善于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宣传深奥烦琐的华严教义,更善于联合帝王以及达官贵人,通过他们来扩大华严宗的影响。

作为“五帝师”的法藏法师,一生虽极尽荣华,却早已看透了荣华的虚空,所以他并不居功自傲,不仅生活极为俭朴,而且严格遵守佛教清规戒律。

法藏身居高位,却比众人活得更清醒。世上不乏有身处逆境而不坠青云之志之人,但更多地是在纸醉金迷中迷失了自己的本心,许多人,正在潜移默化地成为自己当初鄙视的人。所以,仅凭这一点富贵之中的明白,法藏法师就是值得我们钦佩的人。

(三)身后功名

当太上皇得知法藏圆寂的消息后,非常震惊,甚为悲伤。立即下诏赠法藏为鸿胪卿,赠绢1200匹,葬事按僧人的规矩办理,但用资由官府供给,并按三品官的国葬规格葬于华严寺南。根据唐制,文武官逝世,一品官赠绢300匹,到九品,仅仅15匹,而法藏死后竟然赠绢1200匹,这是非常破格的,可见法藏当时的地位是受到何等尊崇。

也许,生前的欢笑真真假假难以辨清,一个人唯有死后才会知道他的价值。

在大唐,法藏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在异国大地他的支流久而未断。同门师兄,新罗人义湘,回国后与法藏仍然保持着联系,并且深得法藏的华严要义,而义湘被称为朝鲜和韩国的华严宗初祖。法藏的学生审祥也是新罗人,后来成为日本华严宗的初祖……

法藏的故事说不完,道不尽。大唐山水有他不绝的踪迹,樱花飘零的国度也有他无限的情怀,几程山水,千般故事,皆化作梦幻泡影。人生到底是什么,在不同人的眼里有不同的意味。人生故事虽千般模样,但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在命定的故事中演绎好自己。情节时而浓烈,时而清淡。世事大多如此,只是不同性情、不同经历的人,才将人生舞得这样异彩纷呈。

3.4大慧禅师一行

学识渊博的张遂一直渴望得到展示自己的机会。恰巧当时的权臣武三思得知张遂才学过人,想揽才为己所用。位高权重,必定能给张遂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可武三思为人卑劣,为张遂所不齿。一个艰难的抉择摆在了张遂面前。

机遇与本心,他将作出如何选择?

(一)张遂的抉择

公元728年,秋风萧瑟之时,玄宗皇帝路过一行的墓塔,停住了哒哒的马蹄,在墓塔前久久徘徊不忍离去,但见“无边落木萧萧下”,西风四起黄土漫漫,念起故人已逝去一年之余,不禁潸然泪下。作为天之骄子的大唐皇帝,何以不顾众人耳目卸去威仪,为英年早逝的僧人一行而流下凄清的泪水?

一切世事都有缘起,而一切又都终将成空,在这缘起与成空之中,我们可以在字里行间填充那历史的缝隙,补上那一段尘世因缘。

一行,俗名张遂。祖先为唐初功臣张公瑾,但到父辈家道中落,或许是造化弄人,“家道中落”往往在文明史上成为幸事,而且后面总会有一段引人入胜的故事。

家道中落如曹雪芹,“举家食粥酒常赊”,却写出绝世经典《红楼梦》;命途多舛如刘彦和,早年竟然贫困到“无力婚娶”,死后却留下传世奇文《文心雕龙》;身遭不幸若张爱玲,民国才女那蘸了冰写出的凉似的文字丝毫不输须眉。

家境贫寒的张遂同样如此,因无钱购书只能多方借阅,自己无书,只好强记,天长日久练就了过目不忘的过人本领。这又一次验证了那句被人说了无数次的话:上天是公平的,给你一短必会补你一长。由于勤奋好学,又生性聪颖,张遂在二十岁左右,便已博览中国传统经史,而且尤其精通阴阳、五行、历象、奇门遁甲之术等学问。

武三思欲将张遂揽才为己所用,可张遂却鄙薄武三思的为人,选择避而不见。虽因此错失了崭露头角的机会,却也保持了自己高贵的品格。

是金子总会发光,不久,满腹学问的张遂得到了博学多闻的长安都观道士尹崇德的垂青,张遂在他那里被比作颜回再世,一时之间,名声大振。

也许,尘世的一切相遇都是前世的因缘未了,所有人生交集的发生都不是偶然。这个时候,张遂遇到了禅宗北派开创者神秀的弟子普寂法师。普寂法师的嵩山弘法使他听后深为所动,于是张遂在嵩山剃度出家,法名一行,时年二十一二岁。他放手尘世,皈依了佛门,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向佛之路。

(二)天空的奥秘

世事无法掩藏博学多才的光辉,一行的绝世才华得到了当时的著名隐士卢鸿的赏识,他建议普寂法师放虎归山放鱼入海,让一行独自去游学四方。于是,年轻的僧人开启了他的人生求学问道之行。他不辞辛劳,千里寻师,在古松挺立、流水潺湲的天台山国清寺寻到了一位高僧,习得算术之学。

时间一久,闻名遐迩的一行得到了皇帝的赏识,但潜心求学的一行却回绝了唐睿宗的礼聘,继续求学向佛之路。他徒步前往荆州当阳山,随悟真律师学习佛教经典以及谶纬之学(中国两汉时期一种把经学神学化的学说)。就这样,一行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各方学问,湖北、浙江、河南等地都留下了他坚定的足迹,他毫无顾忌地吸收着天地日月之间的精华。但就在他准备进入下一程学习的时候,尘世的烦扰又来了。

开元五年,唐玄宗命一行的族叔礼部郎中张洽到荆州当阳山,强召一行进京。一行进宫后便得到了玄宗的敬佩和恩宠,大唐的开明让他身在庙堂之上依然可以广学江湖之术。

高堂之上的春夏秋冬,与他在名山大川之间的求学问道相得益彰,并且他不必再忧虑生活中的温饱问题,不必再担忧风吹雨打,在这风霜雨露不到之地,一行继续着他的心灵之行。

开元四年和开元八年,善无畏和金刚智先后来大唐内地弘传密教,聪慧的一行又深得其中要义,写成《大日经疏》。

除了研习经文佛理,一行在宫廷的主要活动是整理历法,在那缈邈的宇宙中他用科学的方法和他的所学制定了当时最为精准的历法,深得玄宗和众人的钦佩。他在神奇的天空发明了与之对应的天文钟系统,那一刻一刻的钟鼓声,轻敲着我们的日子,也轻敲着我们的心灵。

僧一行的心灵丰富的确让人叹为观止,他博观群书却又不为群书所困,杂合众家学说各方知识,并且融会贯通,别具一格。他学习知识极为广博,不拘门户,广采博收,禅宗北派、律宗、密宗他皆研习,并且在年轻时便通达儒道等中国传统学问,凡事都是熟能生巧,知多才能深入,正所谓是“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看得多故知妍媸好坏,习得广方知天高地阔。“每逢思慕切,天宇频凝眸”,朗月当空笛音响起,余音袅袅勾起一方相思。而在渺远的唐代,一行高僧,在仰望星空的过程中,不仅看到了月中的思乡情,更是探索着天文的奥秘,思索着人类心灵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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