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落款处写着水青璃三个字。写诗的人有种安贫乐道的旷达胸怀和一种诗酒逍遥的人生境界,他们从来就知道她的才华,但是她至今所吟的那些诗和词却无不让他们每每惊艳。
他们站在桌边等待她的开口。青璃放下茶杯,走到窗口,仰头面朝天空,负手而立,窗口明亮的光透了进来,落在她的身上,白衣眩目,他们看不真切,每每这个时候他们都感到不安,就怕她羽化飞天,她是如此翩然宛若九天玄女。
“魑魅魍魉。”
“在。”听见青璃叫她们,她们立即答道。
“森罗门、神无门速去调查余阆名下的产业和地下的暗势力。嗜魂门、阎月门启用八大赏金猎人,我要诛仙殿成为第一杀手组织,余阆一定会来找诛仙殿,我有我的计划。”
“是。”魑魅魍魉领命出去了。
“今天就休息吧。”青璃说道。
月弥点了点头。
“叩叩。”
“进来。”
“璃儿。”轩羽皓兮看见青璃与月弥单独在一个房间内,就用暧昧的眼神在他们中间来回看了看,就抿着嘴笑。
月弥毫无反应,而青璃彻底无语,“爹爹。”
“哦,璃儿,刚才宫里来人,女皇召你明天觐见。”轩羽皓兮反应过来说道。
宫里?“知道了。”
“那璃儿好好休息,爹爹先出去了。”走之前又暧昧地看看月弥又看看青璃。月弥扯扯嘴角,心叹,王君真是……
青璃心下有些复杂。
青璃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身子随着马车轻晃,心里想着,水若黛叫她进宫是为了什么,显然不是因为余阆的事,现在一切都还没有浮出水面。她与她一共就只见了几次,与水青夏和水云墨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不是因为他们的话,是岳水天吗?当时岳水天告诉水若黛说自己的大限已到,既然说明她与国师职位已经没关系,那么,应该不是因为她,唯一有可能的是,是因为她本人。现在的她,表面上只是个单纯的小王女,并没有值得她拉拢的地方,那还有什么原因让水若黛召她进宫。
青璃的心思百般流转,终有些抓不住头绪。而马车里一旁的月弥只是静静看着闭着眼睛轻靠在马车车壁上的青璃。这次青璃只身去皇宫,但月弥是她的贴身护卫自然不会分开,就一起进了马车,水若蓝和轩羽皓兮是乐见其成的。
这时,青璃淡淡开口道:“月弥。”
“在。”月弥看着她开口,美好的唇型一开一合。
“谈谈你自己的吧。”青璃并不是好闲事的人,对别人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更何况是别人的过去,但眼前这个人,十几年前被岳水天带回绝尘谷时,就已经这般无欲无求,清心寡欲地不似凡人,即便是青璃自己,也是要为了能更自由,不被束缚,不活在皇权下地生活,而做到如今这个地步,但月弥却只是跟随着她,俨然成了她的影子,似乎她的目标就是他的,她想要的也是他想要的,他从未要求什么,即便青璃对下属并不严格,也从未争夺什么,更没有说过多余的话,他的话比青璃的更少。青璃觉得比起她,眼前这个人才清冷孤傲,而他又为什么会这样尽心尽职、无欲无求地跟随着她,仅仅是因为岳水天,还是因为诛仙殿能给他发展的空间,青璃看不太透他。
月弥有些诧异,他知道她从不过问多余或者与她无关的事,也从不要求或者命令他们讲出自己的生世和背景,现在她这样问他,是不是自己在她心中也有一定的地位,他心里欢喜,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但一涉及有关她的事,他就忍不住。
“我家原住在水曲城,我爹是个青楼的男子,当年他与一名女子私定终身,还没入她家门之前就有了我,待到有一天那名女子的爹带着一群打手来到青楼找我爹,说那名女子是不可能娶他的,她自小就已经定亲了,而且她家不容许她娶一个风月男子,她的爹拿了一些银票打发我爹,并让我爹把我打掉,我爹原本伤心欲绝,那女子如此薄情寡义,他原想他还有肚子里的他,但听那女子的爹让他弄去自己的孩子,我爹不从,他便命那些打手,亲手打去他肚里的孩子,我爹护着肚子拼命逃出,晕倒在郊外,后被一名流浪的医者救回去,也顺便保住了胎儿。当那医者得知我爹的境遇,她就收留了我爹,两人结拜为姐弟,后来我出身后,我爹因为身体不好,又加上心里郁结难开,在几天后便去世了。那医者也不知道我的娘是谁,即便知道,我也是没有娘的。又过了三年,那医者也去世了,她教了我一些简单的医学知识,我就想上山采些草药去城里卖以维持生计。后来就在后山遇见了一群女子企图抓我,再后来遇见了岳师傅,她救了我并问我要不要跟着她,我答应了,跟着她回绝尘谷,直到遇见了你。”
月弥平静地叙述着他的过去,他的眼里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在陈述别人的事情一样,青璃的心中却不能像往常那般淡然。这个世界男子地位低下,卑微地活着,但却没想到活得这样辛苦,三岁,不知道娘是谁,也没有了爹,只有只身一人。她也曾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她可以恨,可以怨毒,因为她的父母将她抛弃,虽然她没有那么做,因为她认为恨也是一种感情,浓而烈,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花力气,她宁愿不给与任何情绪。而眼前的这个人却连恨的对象也没有,三岁,那是一个应该茫然地躲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龄,而他,却那般活着,没有恨,没有怨,到现在也这般无欲无求,他就像一个殉道者,殉道者为道义殉身,他来这世上却只为活着。青璃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似心疼,似怜惜,这个男子,为何这般淡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