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林野,盘山小路上。丰臣智光脚步轻快,踏树而行,脚尖点着枝头,飞来荡去迅若灵猴一般。身后树下,权六猛追不止,叫苦连连。
“小主人啊,倒是等等我!你这也忒快了!”
权六手扶树干,气息不宁,两眼累的直冒金光。听到权六的呼喊,丰臣明秀白净的面容上,微微泛笑,随之挺身一跃,踏上前方几十米高的一颗巨树之上。耳中隐约听到些刀剑相撞之声,再放眼过去,不远处山腰间,上百号人正战得不可开交,难分难解。
半山腰间,随着日薄西山,本就茂密昏暗的林子里,显得越发阴沉。不时,敌我双方有人点了火棍,随之林之里又泛起了光亮。
一个赤甲武者战了许久,眼中被火花一照,顿显灼灼杀气。这人便是望洋村中驻兵的首领--萧冉。尽管他只是武国最低级的官品,然而多年来受祖爷爷点拨开导,加之专研好学的品格,体术身法已不在祖爷爷之下,仅仅是武元气场稍显微薄,武元素等级略低。
这武元气场和元素等级,依着个人天分高低,经过武修,所达成的作战效果也各不相同。天资高者可驾驭奇招妙术,天赋笨拙的就只能使得些小招小式,绝非像外体功法一般,靠着后天勤学苦练就可以改变突破。举例来说,祖爷爷的土石之力,土武之殤,大地崩裂之术等武功,需是有着中等以上的土元修为才能施展,萧冉元气微薄,自是望尘莫及。
而习武之人资质的评判,多数借由武幻之形,便是武者生来便被映照在体内小宇中的武元魂。武元魂依据元素构成,元气蕴含量的多少,进而幻化成的形状姿态有着天壤之别。萧冉本元不纯,土水并修,武元素等级化作武幻之形后,也不过一块方寸泥土,一摊浅薄水泡而已,完全无法与祖爷爷幻形后的百丈山崖相比,故而使不得高深武法。
但在望洋村驻扎兵团中,萧冉依旧是谓翘楚,无人可与之匹敌。此时于乱军之中,他耍着一套武者剑术中,最基本的一套,乃是入门级的御破剑法。
此剑术招数极简,以横劈竖斩的格挡招架为主旋律,加之寥寥三俩下刺割之势,进而达到以退为进,出其不意的破敌效果。由于常年研修磨练,虽是平凡剑法,却由于掌握了精髓,招式一出便刚劲无比,裹挟着凛冽的剑气。
“武夫长!敌人众多,不如,我们且战且退吧!”刀光剑影中,一个武国兵士冲萧冉喊道。
萧冉手刃数忍,满面沾染了血雾浓浆,用余光瞧了眼说话的兵士,见其伤痕累累,便收了本要发作的脾气,冲他喝道。
“兄弟们!坚持住!一切以保证孩子们安全撤离为重!”
将说完,又“啊~~啊~~”大喊数声,仗剑而冲,料想擒贼擒王,便可一战而胜。故而,直奔向众忍之中,一个没带面罩的家伙而去。
那人乃是空忍部队的总指挥长,中忍级别。见萧冉来者不善,紧忙提刀应战。只三俩下交手,双方已清楚了对方的实力,便纷纷拉开几步,相互打量起来。这番交手,生死成败,仅仅在一刀一剑,一念之间。
稍早些时候,权六摇头晃脑,赶到了丰臣智光所踏的巨树下。耳闻目测,差不多知道不远处发生激战,忙不迭想要求证,往树上望去,便要发问。不成想少主人先他开口,朗声命令。
“权六,你去前面搭个帮手。”
丰臣智光言罢,仿若脚下乘云,瞬息间,那青影便消失在茫茫树海之中。权六面色呆滞,摇摇头道。
“奶奶的,又把我甩下了!”
他倒是不着急,本就身壮体肥,这一路攀山消耗颇多,已是浑身臭汗,便一屁股坐在落叶堆中,休息了良久。只见天色越发暗淡,又闻林中火光点点,忍军叫嚣声渐弱,方觉不对头。喃喃自语道。
“该老子出场啦!”
忽而从后背上抡出一双巨斧,随之冲林子深处而去。
而罗轲一群孩子们,此时随同三个萧冉安排的武国兵士,一同奔走到荒山顶部。
此山虽不高,只千米左右,然则几番奔逃,众人也是长吁短叹,汗满衣襟。这山顶,树木稀薄,花草凌乱,很是空旷。
想着此番出走,翻山而下,恐再无回头之日,罗轲不禁转身,低头鸟瞰。只见山脚的家园已是残破不堪,烟火熏天,曾经多少美好的回忆,愉快的往昔,就这样随着初起的夜风,与那烟尘一同消散了。
“快走吧!趁着天还不太黑,我们火速下山,一会入了夜,就算敌人追上,也觅不得我们!”
说话的是驻扎兵团的阻击手,马玉虎。此人向来颇有些智慧,与萧冉交情甚好。他背着一副棕木长弓,怀中还抱着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此时那小姑娘红着双眼,探头探脑,也往山下望去。马玉虎身后,一个九尺高的武国兵士,靠过来几步,乃是驻扎兵团先锋武者,王东。虽看似一个鲁莽大汉,但却卖萌地躬下腰背,逗趣般微笑着,摸摸小姑娘的脸蛋,叹息道。
“哎~让孩子们再看一眼也好,毕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啊!”
忽而,山下升腾起一阵诡异青风,山顶众人忙不迭警惕观望,只瞧一青衣少年,如同随风而至,拂去宽松的长袖挽于身后,赫然立在十几米开外,林边一处灰色山石之上。那少年双目明媚,神情坦然,看上去全无杀意,与其身体不相称的宽大衣物,反倒凸显出几分柔弱随和。罗轲紧紧盯着他瞧,觉得此人多少有些异样,不时抱紧了背上的菲儿。
三个武国士兵中,有个稍显年长的,名叫张强,许是仗着名里带个“强”字,自恃功夫也不弱,便拨弄开另俩个平日里的小弟兄,上前一步,开口冲少年道。
“你和倭寇是一伙的吗?你们到底,”
话讲到一半,青衣少年微微抬手的刹那,一道忍镖先至,切断了张强的喉咙。只见血喷如泉,张强咧开嘴,双手捂着脖子,接二连三惊慌后退,身子一软,竟跌落下山谷之中。
这其中,出招,中镖,溅血,坠落,环节紧紧相扣,众人已是目瞪口呆,来不得半点反应。
“强哥!强哥!”
武兵王东最先回过神,随之伸手去救,却将将抓住张强一缕发梢,眼瞧着他跌落至深谷,空中划过一道血色红尘。王东是个暴躁脾气,顿时激怒,恶狠狠瞪着那青衣少年,呜呜渣渣呼喊,起身便要冲杀。马玉虎紧忙一抓,将其拉回,双目一瞪,厉声道。
“别!保护孩子们要紧!”
马玉虎平时最得萧冉器重,在部队里,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王东也知敌不过那少年,倒也应了马玉虎。这时,青衣少年目光横扫,开始一个个打量起众人。正瞧到罗轲时,浑身不禁一颤,面露惊喜。罗轲瞧青衣少年眉目放光,嘴角挂笑,自己则完全不明所以,心中泛起无限波澜。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只见那少年悄然跃起,随之朝罗轲飞奔过来,不经意一个落地,与罗轲一个照面之间,迅捷起身,旋即又跃回到之前的那块山石旁。那少年微微屈膝,缓缓倾身,小心翼翼侧跪在地上,已将董菲捧在怀中。
“这!这怎么可能?”
罗轲和张少川全都呆住,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惊恐不已。这是何等敏捷的步法和身手,就连祖爷爷他都未必能够企及!
青衣少年饱含深情,冲董菲仔细打量,双目中泪水滴落,一颗颗掉到董菲雪白的面颊之上。董菲被这热泪唤醒,闭目微弱道。
“罗轲,你怎么哭了!”
青衣少年听了董菲声音,通身颤抖不已,情绪更显痴癫,竟全然没了先前的冷酷淡漠,开口温情道。
“樱媛,是,是我啊,我是智光,丰臣智光!”
随之将董菲紧紧抱住,大哭不止。董菲一时惊慌,忙卖力睁眼去瞧,见少年不是罗轲,顿然失色,后背一阵钻心疼痛,随之眼前一黑,又昏厥过去。
“樱媛,你醒醒,我不要你离开我!呜呜!”
青衣少年如痴如醉,只觉得这一切如梦似幻,恐是天意,才又有今日一见。
正是,纵使一身忍法高强,也难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一时之间花了眼,甘当情种,湿满襟裳。
罗轲将将反应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背在身上的菲儿就这样不翼而飞了,口中支支吾吾,便要冲过去争抢。马玉虎心中有数,那对面少年的实力极强,纵使祖爷爷都未必奈何了他,怎能放任罗轲去送死?但由于离了罗轲三丈多距离,中间还隔着数人,便朝着罗轲身旁的张少川道。
“少川,还不快拦着他!”
张少川见董菲被抢,心中也是惊慌纠结,并不比罗轲显得坦然淡定。本想着自己要不要随着罗轲一起冲过去呢,但听马玉虎的吩咐,又想到那青衣少年举手抬足便可杀人,来不得犹疑,便运气双足,三俩步追上,一拳击在了罗轲的后脑下三寸处。这力道落点拿捏精准,只是微微阻了罗轲的气血上涌之道,不至重伤,却刚刚好把罗轲打得瘫软无力,眼睁睁跌倒下去。张少川紧忙撵上一步,随之躬身把罗轲接着,背在了身上。马玉虎见状,并不出声,用手型示意大家随他下山。
此时,丰臣智光正着了魔般欢喜,错把董菲当做了自己的故友,一会哭一会笑,好不热闹。马玉虎和王东二人心照不宣,忙不迭推搡拉扯着二十多个少年,少年们又背着十几个更小一点的孩子,一行人就这样有条不紊,沿着山头一处陡坡,相互接应而下,再翻过几个险要的山石,便来到下山的一条蜿蜒狭长的土路。天色彻底暗淡下来,好在月朗云稀,就着柔和月光,也不至于迷失了方向,几番跌倒搀扶,终究逃出了山野。
时近午夜,月光洒满大路,直通大武国九州大地中,离望洋村最近的辖区,便是央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