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洋村内,遍布着村民的尸体,血染长街,好不凄凉。一所所草木搭建的民宅,随着火势蔓延,悉数被损毁燃尽,随之升腾起黑压压的浓烟,足以隐天蔽日。
荒山中,驻扎兵团急速奔驰下来。领头的壮士是为武夫长,乃是大武国最下级的军衔。他名作萧冉,统领村中武夫共计三十六人。此番带兵上山,本是为民除害,猎杀了山中数头猛虎恶兽。心中料想天下太平,祖爷爷的呼救到底是何用意?直到现在,依旧对村子情况不明所以,难不成是有土匪入村掠夺?祖爷爷武功甚高,应该足以应付。正百般揣测,遥望见村中滚滚浓尘,不禁惊呼。
“糟了!”
正观望时,便和往山上逃亡的孩子们不期而遇。为首的少年光头扎眼,着一身灰色帆布训练服,便是张少川。背上是一个面色虚弱的俏媚少女,着一身红底黄花布衣,柔顺的长发披散过来,挡住了半个小脸,红唇翕动,长长的睫毛落寞般掩着原本明媚的眸子。
“啊,少川!菲儿她怎么了?”萧冉平日里待董菲如同亲妹妹一般,如此见着定然是百般心痛。
“呜呜~萧大哥!可算找到你了,倭寇杀进村了,菲儿她~她受伤了~呜呜”
张少川啼哭着说道,便轻轻撂放下董菲,交给身旁的少年照顾,而后一头扑到萧冉的怀中。
萧冉心中纳闷,这泽泮岛的倭寇,几百年来,仅仅是海上做恶,抢船夺财罢了,怎么会杀到岸上渔村。又见孩子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好在没受什么伤害,数量上也只少一人,心里方才踏实。便稍稍低头,扶住张少川的肩膀,尽管焦急,却也不失耐心的问道。
“少川!别怕,哥哥这就进村,剿了那群倭寇。你们,”萧冉话没说完,张少川止住哭泣,忙开口道。
“萧大哥,你可别回去!千万别去!”
萧冉随之一愣,满心疑虑重重。
“少川!你说什么傻话。你虽是祖爷爷一手带大,可其他孩子们的父母,为了保护你们,尽数在村中作战,我作为武夫长,剿匪义不容辞!”
边说着边松开双手,挥臂号令身后兵士,朗声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家速速随我下山!”
将将说完,张少川紧紧抓住萧冉不放,大声哭喊。
“萧大哥,大人们都死了!孩子们的父母全都死了!”
“什么?都死了?”萧冉满面惊愕,身体也随之摇摆了一下,忙又问道。
“那,祖爷爷呢?”
说起祖爷爷,少川心中更为难过。他父母死得早,祖爷爷见他可怜,便收养他。不仅待他像亲孙子一样,还毫无保留传授他功夫。想到这,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又想起爷爷刚才的嘱咐,便平息下情绪,冲萧冉说。
“祖爷爷在山下阻敌,掩护我们逃跑,要不是爷爷他,诶!萧大哥,带我们一起去央州吧,这是祖爷爷吩咐的。倭寇太多了,你们回去,完全是送死啊!”
这时,罗轲借由祖爷爷灌输给他的俩层土元气,腿脚倒也硬朗轻快了许多,连攀带爬追了上来,单手扶住一颗擎天古树,口中呼呼喘着。见董菲面无血色闭着双目,靠在张少川身后一个少年肩头,便忙不迭冲过去,将董菲揽入怀中,激动冲她大喊。
“菲儿!你醒醒啊!菲儿!”
董菲许是感应到罗轲的呼唤,颤了下眉梢,半晌后,双目微睁,见是罗轲,便满心惊喜,缓过来些许力气,极尽柔弱道。
“罗,罗轲~”
罗轲破涕为笑,喜不自禁,将怀中菲儿抱得更紧了一些。
正是破镜重圆之时,然则追兵又至。那几十个黑衣忍者,已然随同指挥长,纷至沓来。一时之间,盘山小路周边树林里,密密麻麻尽是黑影刀光。
萧冉冷酷地望着敌人,暗自屏息运气,心中杀意已决。便握紧手中青铜短剑,冲着身旁几个亲信武者道。
“张强,马玉虎,王东,你们仨护送孩子,入深山中藏匿,伺机再往央州寻求救援。”
随后转身,面向驻扎兵团的众兵士,横扫手中青铜剑,点向远处的一群黑影,厉声喝道。
“为了村中死去的老少爷们,为了我们身上的武者战衣,更为了这些失去双亲的孩子。今天,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冲啊~!”
三十几个大武国战士,纷纷拔出佩剑,口中齐呼“杀!杀!”,随之朝着众黑影冲杀过去。
山脚下。祖爷爷与余下的几个忍者激斗正酣,仅凭赤手空拳,已将那几个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接连退避。
不时间,又来了二人,来得悄无声息,仿若原地生出一般。其中一个,少年般相貌,青衣青裤,颇有几分俊俏;另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左耳处一块红毛,右耳处一块白毛。
被打趴在地的众忍,仰首见了二人,连忙叩拜。
“小的没用!小的没用!望少主人开恩!权六将军开恩!”
那少年正是金袍圣忍的弟弟,丰臣智光。此时,打量一眼脚边众忍,而后抬头望向村西口的老者。权六跟上前来,冲身旁趴着的几个忍者一人踢了一脚,那几人便都飞出数米,权六怒骂道。
“废物!自行了断了吧!”
那几个忍者虽身受重伤,仍顽强地爬身坐起,高高抬起弯刀,毫不犹豫剖向腹中。不料,青衣少年拂袖间,数枚忍镖旋即而至,将几人手中弯刀一一切断。权六忙上前道。
“智光!您这是?”
少年冷漠依旧,抬手止住权六的发问,微微开口道。
“此为战时,一兵一卒,皆有其用。”
此间过程,少年目光如初,竟一分一毫,未曾离开过与其对视的老者。
祖爷爷对这少年也颇为惊奇,他这一生仿若都未曾遇见过这样的对手,而其仅仅是个孩子而已,看上去跟少川差不多大年纪,不愧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又见他是个领头的,恰好询问些心中的疑虑,便开口道。
“那小孩!我村中子民皆为凡人,与汝帮恕无瓜葛,你何以下此毒手,毁我村庄?”
少年默不作声,面容冷峻如常,倒是身旁的权六来了脾气,叫嚣道。
“臭老头!这是我家少主,你休得放肆无礼!不过,你也是死到临头了,就让我送你归西吧!”
权六说完,从背上卸下一对半人大的钢斧,抡着膀子扑杀过去。
祖爷爷定睛凝神,只见那双斧头一红一白,一个犹如燃着火焰,一个犹若浸满冰霜。刹那间,一抹寒芒先至,祖爷爷倾身提臂,躲过斧锋,随之掐住权六双腕,正要使出小擒拿手中一套,空手夺刃。而权六竟无视祖爷爷招数,大吼一声,随之青筋暴起,血脉喷张,硬生生从祖爷爷的擒拿手脱离出来,接着又牟足了力气,挥过去一记烈斧。此刻,祖爷爷经先前战斗,体内元力消耗巨大,而今气场空空,只能出些硬招,好在技法稳健,便也算从容。借由躲闪的片刻,权六出招后的空档,不时朝他肩膀,腰背,廓骨,连连击打数拳,虽伤不及内,却打得权六连连摇头,煞是心烦意乱。
“啊!死老头,我它妈剁了你!”
喊罢,权六怒不可遏,咧着大嘴,瞪着溜圆的双眼,又冲杀过去。
“权六!住手。”
这一喝,声响不大,却明朗至极,当真叫住了这鲁莽大汉,连祖爷爷都觉得不可思议。
“好吧!我可能打不过他!”权六收了斧头,蛮不高兴地退了回来,立在丰臣智光身旁,侧头附耳,冲他小声道。
“这老头虽有些招数,不过内力已尽。少主人你,”
丰臣智光一抬手,封了权六的口舌。凭借他的忍眸慧眼怎又识不出对面老者的状态。只不过此刻出手未免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既然是战争时期,便不讲求什么仁义道德。只见他双目中青光一闪,随之周身焕发出一阵青色雾气,雾气之中仿若海市蜃楼,片刻间整个人竟消失不见,空余下权六这个壮汉,于满脸络腮胡中泛起诡异的笑容。
“什么?”
祖爷爷瞪大了双目,四处观望,周遭毫无异常,一片死寂。
“老先生!”
忽而听得那少年言语,祖爷爷循着声音,紧忙转身,一道青光在眼前诡异一晃,随之不见。又闻那少年言语。
“对不起咯。”
这道歉声冷漠得毫无诚意可言。
祖爷爷慌乱中将要抬头,一道青光赫然劈下,挟带着“嗡嗡”剑鸣,旋即化作一把青色短刀,“噗嗤”一声,便猛刺入他的额头,眉心之中。
“啊~”
鲜红血浆霎时间喷薄而出,但见祖爷爷浑身一颤,一股暗黄的土元气如几道蚕丝般,稀稀落落漂泊荡漾,忽而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如此败下阵来,祖爷爷瞠目结舌。此时心中唯有一愿,便牟足了最后的意识,道出一句。
“求你,放过,孩子们!”
说完,随之一头栽倒在地。时近傍晚,海风徐徐而来,裹挟着全村的血腥气息,入了林子,吹打枝叶,但闻风声簌簌,仿若哀怨叹惋。村头不远,茫茫海面,满满落日余晖,尽显英雄迟暮,不甚悲壮。
“权六,随我入林!”
丰臣智光言罢,由半空中现身,落定于村西门口,祖爷爷瘦小而伟岸的身躯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