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非人之物,阿竹当然知道饕餮的恐怖,而且比起曾为人类的苏燃对它的妖气更为敏锐。但这也是她真正地第一次面对饕餮,阿竹全身僵直,被饕餮强大凶悍的妖气压制得无法动作。
阿竹的身边是无限的黑暗,除了饕餮的嘶吼,周围只有死一般的静寂。她清楚地听到自己鬓间的汗滴落到地上的声音,“滴答,滴答”,仿佛生命最后的喧嚣。
“我的样子虽然可怕,但却不一定有你来得危险。你的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眼前的大嘴一张一合,喷出的热浪却无法温暖阿竹全身僵硬得冰冷。
“我……”饕餮的妖气太过强大,阿竹已经没有办法顺利开口。
“既然这副样子害得你不能说话,那我换一下好了。不是只有你才能变成人形。”
说完,饕餮的嘴瞬间张得更大,大到好像要吞掉整个世界。
然后,又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饕餮头除了嘴的部分,其他的部位全向它的嘴中滚去。
一下子飓风扬遍了着黑暗的空间,阿竹被妖风吹得无法睁开眼睛。
下一瞬间,整个世界又安静了下来,似乎刚才那么诡异的画面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好了,妖气已经被我压制下去了。那,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这回却是细软的娃娃音传来。
阿竹缓了口气,抬眼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刚才强烈的妖气已然消散,黑色的妖风中渐渐现出了人影。
阿竹的视线瞧过去,眼神瞬间呆了呆,又恢复了往日波澜无惊的神态。
“你怎么还不说话啊,吓傻了吗?”娃娃音的主人走到了阿竹面前,用手抬起了阿竹的下巴。
“难不成是看我威风凛凛的饕餮大人看呆了?”
阿竹慢慢地眨眨眼,和饕餮对视着。
饕餮变成的人形身高还比阿竹矮了一点儿。他圆圆的小脸上一双圆圆的红眼睛亮闪闪。
人形的饕餮皮肤比较黑,却完全不影响他整张脸的可爱程度。
阿竹淡定地看了看他,又闭上眼睛。默不作声的瞬间,嘴角若有若无地抽了一下。
“诶,你个死人脸,信不信我真吃了你!”饕餮用他特有的娃娃音恶狠狠地威胁道。
阿竹淡淡地瞥了饕餮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把这里的结界撤掉,让我出去。”阿竹想起了苏燃,然后决定用她最最和蔼可亲的口气说话,虽然和平常听起来没什么两样。
“就凭你的修行还想命令我?!快说,你身上怎会有上古之神的血味儿?”
“不知。”阿竹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问她。
“你不知道?恩~怪不得你个竹子都能修成仙,你还真够幸遇的。”饕餮整个人趴到阿竹的胸口上,像小狗似的闻着她的脖子。
阿竹觉得自己是被凡间最是嘈杂的苍蝇围住了,很想一巴掌拍下去。
“除了血味儿,你身上还有酒味儿,真是好酒啊!!”饕餮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更亮了。
“……”阿竹刚开始还不清楚饕餮说的什么血味儿,她从来没有过杀生,身上不可能有血腥味的。
然后,又听到饕餮说酒味,她不禁觉得饕餮不愧是最厉害的妖兽,几千年前发生过的事情至今还能“闻”得到!
不过,饕餮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妖兽,随时可能吃了她,她必须尽快逃走。
“没想到你既然牺牲自己救了刚才的半仙人类,行,那我就成全你,先吃了你再说。”
饕餮的话音刚落,阿竹就突然跳了起来。她没有什么仙器,只能施法缚住饕餮,然后趁机快跑。
这个想法注定是要落空了。饕餮是什么角色,他轻轻一挣,阿竹的法术就烟消云散了。
还没等她转身开跑,饕餮已经追了过来。
饕餮的双手双脚都缠在她身上,她行动猛然受阻,骤然落地。
人形小正太的脸上挂着渗人的笑容,红眼睛变得更大。他的双手双脚都变成了最开始抓走阿竹的触手状,紧紧裹住了她。
阿竹仰面躺倒,饕餮就压在她身上。他的脸对着她的脸,嘴巴越咧越大,尖利的獠牙也慢慢生长了出来。
阿竹自己是打不过饕餮的,恐怕今日就要丧命于此。她短暂的总结了下自己漫长的人生,竟然除了和苏燃一起的日子,其他的时候都想不起来了。
饕餮紫黑色的舌头又伸了出来,长长的舌尖分着叉,舔过阿竹的面部。
就在这个瞬间,阿竹异变了。
就在饕餮舌尖刚刚接触到她的一瞬间,阿竹突然有了强烈的不想死的念头,她耳边仿佛响起了苏燃焦急仓皇的呼唤声。
“怎么了,刚才不还跑呢吧,这么快就坐以待毙了?你……”饕餮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身下的阿竹有些不太对劲。
阿竹是个小竹仙,身上泛着的都是仙气。可是,此刻,不知为何,突然迸发出了巨大的煞气。
饕餮缩回了舌头,警惕地看着她。
只见阿竹的表情有了变化,准确的说是她的半张脸有了变化。
她的左半脸竟然露出了笑意。她的嘴角越勾越大,越笑越开心。饕餮明明没有听见她笑出声,却感觉似乎周围都在回响她的声音。
这是阿竹第一次笑,而且笑得狰狞。
紧接着,饕餮就感觉世界颠了个个儿,原来他从压人的变成了被压的。
“你好像很能吃?”阿竹笑着的半边脸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我,我是饕餮,当然能吃。”饕餮有点磕巴起来。说完,饕餮自己也觉得他堂堂天底下第一大妖兽,竟然会这般紧张,实在是丢人。他黑乎乎的脸上浮现了看不清的红色。
“那有没有尝过被吃掉的感觉?”阿竹的整个左脸贴到了饕餮的脸上,她边说边轻蹭了下他的皮肤。
饕餮惊得想跳起来,可他一向为自诩力大无穷,此时却动不得分毫。
“蝉柔,我之于你赐名为此。今后,你将遵从于我,为我所使。”
阿竹话音刚落,就见饕餮瞳孔猛然放大。他拼命挣扎着,想要变回原形,但他却仍被阿竹死死压制住。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娃娃音,爆发出了野兽咆哮的声音,震耳欲聋。
“嗥……”饕餮疯狂挣脱着,怒吼着。不知多了多久,他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也不再死命地扭动。
直到最后,饕餮又恢复成了正太的样子,全身的触手也消失不见。
阿竹松开他,他稽首跪拜在她面前,恭敬地说:“蝉柔于此誓约忠诚,仅尊汝旨。”
阿竹整张脸早已不见刚开邪魅的笑容。她淡然地瞥了蝉柔一眼,转身离去。
蝉柔也赶快站起身,低着头跟在阿竹的后面。
现在,蝉柔已经视阿竹为主人,阿竹自然能随意进出蝉柔的结界。
阿竹也不知道自己再蝉柔的领域呆了多长时间,她一出来就在她被抓走的山上到处找苏燃。
山里被他们翻了个遍,也没有见到苏燃的身影。
“早吓跑了吧。”蝉柔撇撇嘴。
阿竹没有看他,心里想到他可能去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苏燃见找不到她,回去找玉清仙人了。
“肯定是撇下您自己跑了,终归是胆小怕死的人类。还亏你舍命救他呢,他……”蝉柔见阿竹看过来的视线冷得能掉冰渣,就没敢再吱声。
他心里还是再嘀咕地:小小人类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主人为他做如此多的事情!
阿竹决定带蝉柔去玉清仙人的洞府找苏燃。
对于苏燃,阿竹还是有信心的,虽然不知这份自信是从何而来。
等到阿竹带着蝉柔到了玉清仙人的地方,却没有见到苏燃。
蝉柔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着实让人不爽。
阿竹是不管他到底怎么想的,苏燃自己一个修道未精的半仙到处乱跑可不是好事。
玉清仙人一张老谋深算的表情,捋捋他的白胡子,神情自然地道:“燃儿确实回来过,说你被怪物抓住,请我去救你。我掐指算到你确实会有这一劫,不过有惊无险,便让他继续出发去找‘王气之人’了。”
玉清仙人没有告诉阿竹,苏燃回来后,急得要死要活地就拉他往外跑,惹得他很不高兴。后来他知道阿竹不会出事,也没有告之苏燃,半是威胁地让他踏上了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