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嫣红站在陌生的院落里,感觉像梦一样。这个小院雕栏画栋,一景一物错落有序,低调中不乏文雅奢华。
回想到昨夜她还在怡香楼,身子乏了想早些入睡,老鸨突然告诉她有人帮她赎了身,让她连夜收拾好细软离去。来时匆匆,她被人半恐吓半劝哄地坐上一顶八人大轿,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陪轿随行,到现在她还没见到为她赎身的“恩人”。
这一生,何处是故乡?嫣红一生所求的就是离开怡香楼,和叶孤城一起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做些小买卖,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她的容貌和才艺都堪称钦州一绝,她努力地攒钱,希望尽快能离开****。然而贪得无厌的老鸨一再提高她的赎身钱。
三年前,那个细雨淋漓的日子,又一次赎身不成的她拿着刀对准自己的脸,冲着老鸨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让我走,我陪你一辈子!”老鸨顿时慌了,而比她更慌乱的是站在一旁的叶孤城。“嫣红,把刀放下,以后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没有以后了,没有以后了。”她绝望地喊。眼看着她举刀就要刺下去,叶孤城用一个杯子飞掷过去,正正打在她的手腕上,刀子咣然落地。接着叶孤城快步上前,把满脸泪痕的她紧紧搂在怀中,喃喃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最终他们和老鸨达成条件:以五年为期,嫣红在怡香楼只卖艺不卖身,叶孤城五年后以黄金千两为嫣红赎身。随后,叶孤城与欧阳一达成了另一个条件:若叶孤城在五年内把欧阳家的当铺发展成五十家,欧阳一将付给他黄金千两。
这几年,叶孤城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嫣红都看在眼里。在她心里,她早就是他的人了。她总是想方设法贴近他、引诱他,可他对她一直发乎情止于礼,从来没有亲热的举动。她一直很困惑,他到底爱不爱她,会不会嫌她脏?然而她不敢问,她怕他会说只是把她当成妹妹一样。最后她说服了自己:他终究是喜欢她的。只要能和他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只要他能呆在身边,她一定会尽全力给他一个温暖的家。这是他们从小就不敢奢望的幸福。
可是,现在的处境让她不知所措。可喜吗?毕竟离开了****。可悲吗?她终究没等到叶孤城。她知道叶孤城断然拿不出这笔赎身费。而多少达官贵人视她为玩物,怎么可能以黄金千两为她赎身呢?她很想知道叶孤城听说她走了是什么反应。他会觉得卸下一个包袱,长舒一口气吗?还是会发了疯一般四处找她?
嫣红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在丫环们的簇拥下走进院子。妇人端庄的容颜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场,走近了都让嫣红感到窒息。
“嫣红给夫人请安。”
“免礼。好个俊俏的人儿。”贵妇人唇角带笑,拉起她的手。可是在她炫目的笑颜下,嫣红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讥诮。
“这里是青江夏府,也就是知府衙门,你应该听说过吧?”贵妇人细细打量着嫣红。
“听说过,知府大人爱民如子,深受百姓赞颂。然而小女子并无机会一睹尊容。”嫣红答道。她在怡香楼里不时会遇到前来兴师问罪的醋坛子们,但是实在无法把眼前高贵的妇人联想在一起。
“不打紧,你应该见过我家儿子,他和他爹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夏正南夏公子?”嫣红略略吃惊。她一直以为夏公子是个富商,个子中等,相貌俊朗,谈吐不凡,出手宽绰。
夏夫人眼底掠过一丝不快。嫣红反应这么快,说明自家儿子的确是常客。夏正南不是纨绔子弟,偶尔和朋友一起去喝花酒无可厚非。但是不知怎么竟会对嫣红动了心,好几次扬言要退了娃娃亲,把嫣红娶进门。
“不知嫣红姑娘是否见过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儿?”夏夫人又问。
“素未谋面。但我听说欧阳小姐聪明伶俐,想必是夏府少夫人的最佳人选。”嫣红大概猜到了夏夫人的意图。
“当年订娃娃亲时,两家孩子尚在襁褓之中,转眼都长大成人了。”夏夫人直视嫣红的眼睛,“如果晓婷能像嫣红姑娘这般慧质兰心,我就放心了。我老了,日后晓婷过了门,希望你们能成为一对好姐妹,你好好帮她打理夏府。”
嫣红不知道要如何应答才好。正当她暗暗揣摩夏夫人的意图,夏夫人又说:“这段时间委屈姑娘先住在这里吧。夏府规矩多,各处走动不甚方便,还请姑娘见谅。不过倒是个极好的修心养性的地方。今后你就改名叫‘夏雨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