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一个男婴的啼哭声,划破了宫廷死一般的沉寂。一个容颜俏丽却面色疲惫的少妇缓缓松开了紧攥在掌心的珠帘,“哗”玉珠坠了一地,似水滴般溅开了花。冥冥之中恰合了她的名字——袁落珠,当今明朝大将军袁崇焕的堂妹,崇祯帝的袁妃。此次产下龙嗣,无疑是昭示着袁氏家族的圣宠时代即将来临。然而,这后宫可是妒火焚烧的征战场,一切又怎么可能全然按着既定的轨迹发展?不知是孩子体弱还是后宫妃嫔的巫蛊诅咒,孩子只活了十五天便夭折了。
悲痛的落珠整日茶饭不思,颓然的坐在御花园里的荷塘边,一双曾经无限迷人的眸子,现在却深陷在苍白如纸的面容上,眼神空洞迷茫,整个人仿佛已经石化。皇上废弃早朝的前来探望,也换不到落珠的只言片语。日子久了,皇上也烦了,许久不曾露面。
今日午后,落珠退下身边的侍从,又独自一人呆坐在偌大的荷塘边。微风浮动,青丝漫飘,佳人的忧伤尽数写在这斜阳里。许是太过思念孩子了,落珠怔怔的瞧着那荷塘中晃动的荷花,竟好似看见自己麟儿的面容,忍不住想要上前摸摸,快步疾走起来,突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作势就要投身到一片花海之中。
“娘娘”一个侍卫急呼而出,纵身跃起将欲跌入荷塘的落珠拦腰抱回。恍然间日光抖动,光晕流淌。旋转中,落珠看见了一双清澈纯然的眼睛,那双眼睛给人一种塌实安稳的感觉。落珠忽而感觉自己累了,倦了,想睡了,索性闭上了双眼,待二人平稳下来的那一刻,落珠便昏了过去,如同熟睡一般。竟是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还是在这样一个荒诞的情境下。那侍卫痴痴的看着怀里的这个女子,不犹得心如鹿撞,这是一种他二十余年来从未感觉过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灼烧着,久久难以平静。
落珠再次醒来时,看到皇上正坐在床榻边望着自己,心头不犹的一阵温热,可是皇帝额上那道紧锁的眉,令落珠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想要在那样一张威武的面容上找到一丝柔情是件多么可笑的事。当即心中一寒,便欲起身行礼。皇上摆摆手示意她要好好休息,之后又怪责了几句“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之类的话语,便起身匆匆离开了落珠的寝宫。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落珠忽而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其实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爱自己的丈夫,而不是一个景仰膜拜的神。这样的一个男人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却永远给不了她一份完整的爱。或许自古帝王之悲就在于此。
日子依旧像无人驾控的车轮一般,疯狂的向前驰骋。落珠的身体渐渐已完全恢复。可依旧还是喜欢每日一个人消沉的坐在荷塘边。这日黄昏,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娘娘,时辰不早了,请回宫吧。”
落珠悠悠回转过身子,竟碰上了那纯然的双眼,那双在不经意间印于脑海深处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她能看到自己的身影,一个神采奕奕的自己,她以为那是错觉。男子儒雅一笑走上前行礼说道:“今日天色不早,卑职唯恐起风会让娘娘玉体着凉,特来请娘娘回宫。”
“你叫什么?”落珠抬起深陷的双眼问道。似乎并不关心那男子方才所说的话。
“卑职段崖,任职于御林军。”那叫段崖的侍卫低垂着头答道。他不敢再看落珠,他害怕那天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袭来。
落珠淡淡的思量了一会儿说道:“那日救本宫的是你吧,有劳了。”
“这是卑职的本分,娘娘言重了。”段崖必恭必敬的回答着,可是依旧不敢抬头。
“本宫很吓人吗?为何你不抬起头?”落珠兀自抚着脸说道。
“当然不是,请娘娘恕罪。”段崖赶紧抬起头说道,但目光依旧回避着落珠。
落珠轻叹着靠近段崖“何来罪过?你救了本宫,是,是恩人。”恩人二字说的极轻,好似很无奈,“若那日就此殒命,反倒解脱了。”落珠在心里不由得想到。
段崖听罢答道:“不敢,娘娘言重了。”
“段侍卫,你护驾有功,想要什么封赏本宫自会依你。请说吧!”落珠淡笑着说道。
段崖忽地转过了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只觉得方才那话刺得他心坎疼,于是抱拳道:“卑职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无需封赏,多谢娘娘美意。恭祝娘娘福体安康,卑职告退了。”说罢做出躬身拜别的姿势却忽闻落珠一声叹息。
落珠心想自己入宫至今已有一段光景,期间阅人无数,自命对人心早已洞察秋毫,却不曾想到还会遇到像段崖这样,做事不求利益之人,太难得了,可这又会是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