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不长。
雨只下了一会儿就停了,天空立即放晴,似刚刚的阴雨绵绵只是一种幻像。铺了朱红花纹方砖的人行道,被雨打湿了一层,干的竟然比被打湿的速度还快。
夏莱茵把那把粉色的雨伞晾干后,就收了起来,等着乔勋再次前来。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这把雨伞是陌缓缓的物品,他不会丢在这里。
下午,夏莱茵搬花出来晒太阳时,乔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夏莱茵的花店前。他换了一身灰色的西装,看似光滑的布料,实际却错落着细细的纹路;不仔细看,便看不出来。因为夏莱茵离他很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看他身上整齐的衣着。
他白色衬衣折叠的领口下是人工绣制的三个汉字,夏莱茵看不真切,可也不用看真切,便知道位于他脖颈大动脉处的三个字是那个远在英国女孩的名字。
“花落成海!”
乔勋看着店名,薄薄的双唇念了出来。这次他认真的看了这家花店,不同早上的匆匆而过。店的招牌是用复古的棕色木板为底,上面用紫色勿忘我、白色风信子、蓝色鸢尾、朱砂玫瑰四种花的人造花,整齐的摆了店名。翠绿的藤蔓环绕着招牌,绵延而下,绕了木质楼梯的扶手,绕了左右两旁刷了白漆的木架子。
与金融大厦的钢筋混凝、银光玻璃不同,木质物件总是能让人身心舒畅,宁静致远。
而乔勋的目光直直的定在了花店的招牌上,店名的花语依次排列下来是:
永恒不变的心
不能表露的感情
想念你
我爱你
乔勋失神,这正是他与陌缓缓的感情。只一年,她烙在他的心中,与他的心融为一体;而这三年,他无法表露自己对她的感情;很多个闲下无工作的夜晚他想她想的快要疯掉;三年期满后,他一定会立即去英国告诉她,我爱你!
许久,他眉头微微皱着,双眼带着疑惑看向了一直看着自己衣服的夏莱茵。“是不是还有下一句?”他隐约听陌缓缓提起过,却记得不清楚。
夏莱茵知道他指的是店名,笑了一下,眼睛仍旧怎么都眨不出陌缓缓的感觉。
“你听过的应该是,花开成海,思念成灾!”她眼睛中的光一下子变黯淡了。
花落成海的下一句是什么?
她也不知道。
繁花开尽,都是思念成灾的愁绪;那所有的花都落了,是多么可怕的萧条之景啊!
但妈妈告诉过她,花落成海,是孕育开始的时刻!
夏莱茵的脸上没有答案,乔勋没有再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可以进去看一看吗?”他绅士的问道。
夏莱茵点点头,把他迎到了店中。
店里空间不大,摆满了盆景与鲜花。层层叠叠却整齐有序,透露出主人对数字的敏感。
靠着落地玻璃窗的一面,没有窗帘遮挡,直面阳光。夏莱茵空出了一些位置,摆了一张圆桌,四把米白色椅子。
圆桌上铺了一块传统人物图案的英伦风桌布,仿卢森堡系列茶杯,白瓷茶壶;琥珀点心盘透明莹亮被阳光一照,闪着钻石般的光芒。上面放了一块英式传统三角形的司康饼,周围整齐摆着银色的刀叉。
无暇的下午茶具组合,看似无意却是有心。
乔勋应夏莱茵的邀请坐了下来,一股红茶味道从茶壶中飘出,是伯爵茶,味道却不纯正。应该是她用中国普通的廉价红茶和佛手柑熏兑出来的。他抬头看向了正在倒茶的夏莱茵,一个喜欢英国的女人!
乔勋习惯性的在用餐、工作之前都解开右手袖口的第一颗纽扣,夏莱茵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了那颗银色纽扣。这身价值不菲的西装足以她半年的工资加奖金,并且是在超额加班的情况下。
她心里对他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层。
太阳移动,落地窗前的阳光越来越强烈,乔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的双唇很薄,总是抿着,给人严肃的感觉。阳光在他的身上像是被吸进黑洞中,黯淡在狭小的花店中蔓延。
“你不喜欢阳光吗?”夏莱茵明知故问。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太阳也一样,强光一会就过去了!”
他没有回答夏莱茵的问题,独自说道。然后微微的侧了一下身子,让双眼不再直视阳光。
那个午后,乔勋讲了很多关于英国下午茶的知识给夏莱茵。从历史到今天习惯的改革,茶具的搭配,参加下午茶的礼仪着装,伯爵茶与锡兰茶的不同······比她所查的资料更接近英国人的生活。
他薄薄的双唇叙述着他对英国的思念,他在英国呆了六年,而今又把那个思念的源泉送到了英国。
夏莱茵安静的听他讲着,不敢看他深邃无底的眸子,眼神游离在他的脸上。
浓黑、整齐的眉毛,不似其他男人那般狂野、杂乱,同他整个人的气质很配,整齐、高贵。他鼻翼很挺,在背光一侧的脸颊上投下一层薄薄的阴影。下巴的棱角很坚硬,薄薄的双唇不说话时,总是抿着,严肃冷漠。
有钱、英俊、冷漠沉稳,是很多女人遐想的梦中情人。
慢慢的,夏莱茵的眼中尽力藏着的厌恶还是溢了出来。
“不好意思,是我说太多了!”
乔勋注意到了夏莱茵眼中的不悦,停止了对伦敦的介绍。他本不是多话的人,只是这花店中的一切都令他的回忆开口,他有些失控了。
夏莱茵错愕,她到底还是没有准备好,预谋要被乔勋认识,如今在预料之外的初识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只是我家里有点急事!”她胡乱的扯了一个借口,弥补刚刚眼中流失出的厌恶。
事情如夏莱茵原本计划的那样发展着。
她坐上了他价值千万的跑车,第一次坐这样的车子,夏莱茵有些拘束,腿脚蜷缩在一起。乔勋没有注视她,给了她适应的过程。
他开车很快、却很稳,每次超车都是一次完美的漂移,在道路上划出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当夏莱茵说出自己的地址后,乔勋多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问她路况怎么走。他熟悉的拐了一个又一个立交桥,上上下下,错过了下班高峰期的市中心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