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勋路况娴熟地开进了濒临郊区的一处廉价合租房区内,当夏莱茵把自己的住所指给乔勋看时,他有些失神,耳边传来的话语都是一模一样的。
“那个离太阳最近的窗户,就是我的房间!”
他漆黑的瞳眸透过车前玻璃,盯看着那扇窗户。夕阳照在发旧、干净的玻璃上,又折射到他漆黑的瞳眸里。他猛地拉住了要下车的夏莱茵,手上的力度很大,像是如果不用尽全力,手中的人就会逃掉。
夏莱茵先是被惊到,心里随之涌上来厌恶。他的妻子还在等着他回去,他却因为思念一个远在英国的女人抓住了自己的手。
她看向乔勋,他的另一只手仍然握着方向盘,却微微暴起青筋,眼睛依旧盯看着那扇窗户。看不见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夏莱茵才能平静地看着他的侧面,坚毅如刀锋削出的棱角。
除却高贵,冷静,乔勋周身围绕着飘渺的痛苦、落寞。不同她昔日远远注视的他,周身只散出冷静、高贵,不曾流露出其他情感。
许久,乔勋放开夏莱茵的手。依旧紧抿双唇沉默着,也没有再看她一眼。
夏莱茵看向自己被乔勋握过的手,面色因乔勋的沉默带了尴尬,她道谢后仓皇下车。前一秒车门刚关上,下一秒,乔勋的车子已经调转车头全速飞了出去,白色的车身消失在一栋栋发旧的居民楼后。
夏莱茵不觉握了握被乔勋拉过的手,他总是连一秒的时间都能充分利用。她有些疑惑,是自己刚刚的话触动了他不好的回忆吗?她手中的是资料,不是小说,她不能清楚的知道他与陌缓缓在一起的每个细节。
嗅着小区内带些垃圾酸腐味的空气,夏莱茵心有余悸地朝家走去,心中嘱咐自己往后不能再像今天这样随意表露出厌恶了。面对一个事事运筹帷幄、洞察细微的男人,她必须要更加的小心翼翼。
连着一周,乔勋开车刻意绕了远路,没有再经过“花落成海”门前。
夏莱茵与“花落成海”像是一个幻景,一个他长久思念所致的幻景,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眼前,像是刻意为他所安排。每一句话,每一个场景都能令他藏在心底的思念如闸门坏掉的洪流,淹没了他的冷静与克制。
他掀开香槟色的窗帘望去,看不到那家小小的花店,如同心中那个三年都看不到的娇小身影般,都只存在于脑海中。
陌缓缓所念那所大学的MLA学制为三年,夏莱茵的父亲苏城猜测,胃癌晚期的贝尔娜用余留不到一年的生命所要求乔勋不闻不问陌缓缓的期限是三年,当初夏莱茵才敢用那么长的时间去准备与乔勋的第一次邂逅。
但苏城从医院探得消息,贝尔娜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差,随时有可能死去。
夏莱茵像往常一般,坐在花店外的椅子上,无遮阳伞遮挡,她整个人沐浴在夏日的阳光下。她双手捧着白瓷杯,贪着杯中红茶所散发出的凉气。
因耳边一直萦绕着苏城告知她的消息,明明已经学会区分伯爵红茶与锡兰红茶,此刻白瓷杯中的红茶于她而言,只是一杯毫无味道的冰水。
距她和乔勋初识已经一周,她妈妈曾说过,一个男人如果可以无缘由的对你不闻不问一周,只能说明,你没有引起他的兴趣。
这七天来,乔勋每天照常上下班,更无加班的情况。
明显地,他对自己没有兴趣。
夏莱茵双眼眯在一处,躲避着刺眼的夏日阳光,再也无了以前等待的从容不迫。她准备了半年去扮演陌缓缓,甚至觉得已经混乱到不知该以何种面目生活,而他却对自己没有兴趣。
夏莱茵有些慌乱了。
如果乔勋不遵守三年之期的诺言,在贝尔娜死后就接回陌缓缓,那么她半年之久的苦心经营就付诸东流了。而她妈妈要带着“被丢弃以至堕落惨死的情妇”这一身份长眠于地下,受尽阴阳两世的侮辱。
死后哀荣虽然不能弥补她妈妈受的伤痛,但是能够让妈妈对苏城爱到生命尽头的这份感情被别人所知晓,她的妈妈是一个为了爱情奉献青春和生命的人。
梳整好一头细碎的短发,夏莱茵锁上了花店的门,朝乔勋所在的写字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