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电话是打不通的,徐君辗转知道了几个初中同学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有的一直在广州没回来过,有的也无法接通,最后,打给夏丽虹,那时候就数她跟胡小麦最要好,她家现在又是在镇上,应该会有点希望吧。
夏丽虹知道他是谁之后,很是惊讶:“徐君,这么多年不联系,这是吹的哪阵风呀?”
徐君来不及跟她客套,劈头盖脸就问:“你现在还跟胡小麦联系吗?”
夏丽虹更加惊讶了:“你问她做什么???”
“她好像出事了,你要不要来市里看一眼?”
夏丽虹当天便坐车赶到了市里,在大胡子的小旅店门口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她?”徐君在一旁紧张地问。
夏丽虹的眼圈红了:“她走之前还来找过我,说是要回北京去了,怎么就……”她说不下去了。
徐君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她……
“你有她家的电话么?”
夏丽虹摇了摇头:“有也没用,打不通。”
“你过去跟她说几句话吧。”徐君推了推她。
夏丽虹小心翼翼地走近胡小麦,红着眼拉住了她的手,轻轻地叫道:“小麦……”
胡小麦不满地从麻将桌上转移目光,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流眼泪的女人,粗声粗气地问:“你要干嘛?!”
“小麦,你不记得我了吗?几天前你还去过我家呢,我们晚上睡在一起啊,你忘了?”夏丽虹哽咽着说。
胡小麦一把甩开她的手,用眼睛弯了一下她身后的徐君:“你们这些人真烦!我不认识你们!你们都是坏人!!!”她突然激动地大叫了起来:“出去!!!大胡子过来!把他们都赶出去!!!”
大胡子赶紧跑了过来,一边推一边使眼色,把徐君和夏丽虹拉到了外屋。
“得了,算我倒霉,她现在就知道叫我。可能因为我收留了她吧,她觉得我是好人,呵,你们都是坏人。”
“可是,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难道你真要把她送到三院去啊?”
“不能去!!!”夏丽虹叫起来:“三院不是人呆的地方!!!”
几个人合计了半天也想不出好办法,最后决定让夏丽虹先回老家一趟,把情况说清楚,看他们家人要怎么处理。
送夏丽虹去坐车的时候,两人都沉默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夏丽虹似在自语:“这叫舅妈怎么活啊……”
她母亲跟胡小麦的父亲同姓,算是本家,所以叫胡小麦的父亲舅舅。
“徐君你说怪不怪,前段时间,她还跟我问起你,问你现在在做什么,过得怎样。”
“啊?!”徐君愣住了,张着双手站在原地,夏丽虹坐的车都开走好远了,他还没回过神来。
夏丽虹只是那么无心地一说吧。那么,清醒时候的胡小麦,是不是也是那么无心地一问呢?她那样问着的时候,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
徐君忍住不去想。他后悔刚才没有再多问夏丽虹一点关于胡小麦的事。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令人烦心的事情,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有时候连夜出车送货去广州是常有的事,跑长途的又就他一个人,如果不是工资还算可以,他真想甩手不干了。毕竟,这么疲劳驾驶,总有一天会出事。
还有一件事,他不知道该跟谁说起,也许,是跟谁都不能说的……跟李胭也不能说。
他疲惫地靠在沙发里,听李胭在厨房里忙着做饭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就算是为了她吧,说什么也要好好地过日子,不能出什么乱子……
可是……可是……那个人究竟怎么样了?死了?还是活着???
这些疑问就像尖刺,一直折磨着他的神经。
李胭端着汤走进客厅,看他这个样子,关切地问:“你这几天精神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累的?要不跟老板请几天假?”
徐君直起身子,摇了摇头:“没事的,请假也请不到。吃饭吧,我倒真的是饿了。”
“唉……”李胭叹了口气:“你那个同学怎么样了?是不是啊?”
“今天老家的同学过来认了……就是她……”
“啊?!”李胭露出悲悯的神色:“这可如何是好……”
“别想了,我也没什么办法。吃饭吧。”徐君说。
“老徐啊,你过来一趟呗?”刚又跑了一个通宵,大胡子就给徐君打来电话。
“怎么了?是不是小麦出什么事了?”徐君紧张地问。
“也没出什么事,是医院的人找来了,你过来再说吧。”
大老远,徐君便听到了胡小麦的哭声,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忙三步并作两步疾奔进店里,发现几个身穿白大褂的陌生人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屋子中央,而离他们老远的,胡小麦缩在桌子一角蹲着,正在哇哇大哭。
“怎么回事?”徐君问大胡子。
“你是他的家人吗?”其中一个白大褂问。
徐君愣了一下,之后茫然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她是我们医院的病人,因为遇到车祸被送过来,也许是伤到了大脑某个部分,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病情也没有诊断清楚,谁知道刚醒来就跑了,我们现在需要将她接回去作进一步的诊断与治疗,你也看出来了吧,她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如果不及时治疗,恐怕……”
徐君皱紧了眉头问:“车祸?!在哪里发生的车祸?!”
“就是两个星期以前,在火车站口的马路上,也不知道被什么车撞了,肇事司机跑了,当时也没人管她,后来送过来其实就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
徐君的心像被重锤敲击了一下,他有一瞬间差点站立不稳,但很快回过神来:“那现在怎么办?她不愿意走,你们就强拉她走吗?”
“这个……”大家都面露难色:“所以拜托你劝劝她。”
徐君硬着头皮朝胡小麦走去,也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不会引发她更过激的反应。
胡小麦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声抽泣着,终于不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了,她含着眼泪惊恐地看着向她一步步走来的徐君,小小的身子不停地往桌子腿上缩。
徐君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努力直视她的眼睛。
“小麦。”他伸手扶住她的双肩。
胡小麦浑身狠狠颤抖了一下,眼看又要哭起来,嘴角撇了撇,呼扇了两下眼睛,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们是坏人……”她可怜兮兮地对徐君说。
“别怕,他们不是坏人,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徐君轻声说。
“真的吗?”胡小麦怯怯地看着他。
徐君点了点头:“真的。”
他松了一口气。现在的胡小麦,似乎很容易便相信别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的眼睛真好看!”胡小麦突然笑起来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