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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杨增新之死(3)

苏同岚说革命一发动,冯玉祥立即派军队进疆,杨增新无法阻挡。赶走杨增新,宋金山就可以取代他而成为冯玉祥在新疆的代理人。

宋金山也已听说冯玉祥占据了甘肃省而让刘郁芬做了军务督办,也知道冯玉祥的大军所向无敌,杨增新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宋金山当即表示响应冯玉祥的号召,准备发动兵变,进军迪化,消灭杨增新的迪化守军,一举占领迪化。

宋金山把苏同岚介绍给蓝肇华和高士豪, 并说明他来此地的使命,两人听后当即表示赞成。

蓝肇华也告诉他们樊耀南的反杨计划和秘密活动, 这些人听后更是士气高昂,信心十足。

蓝肇华依宋金山的指示回迪化做好内应工作, 并转告樊耀南广泛联络反杨人士,予以密切的配合。

樊耀南听了蓝肇华的汇报异常兴奋,表示予以支持,暗中联系军界人士,从迪化内部行动,迎接宋金山进入迪化。

樊耀南指示蓝肇华转告宋金山和高士豪,务必要谨慎从事,切不可粗心大意。并把杨增新给他的二百两黄金让蓝肇华转交宋金山和高士豪作为扩充军队和加强军事装备的费用。

宋金山和高士豪收到樊耀南的黄金资助非常高兴, 决定派蒙古骑兵副营长到伊犁联络当地的蒙古骑兵在伊犁起义予以配合,牵制杨增新的伊犁守军出击奇台。

在伊犁的蒙古骑兵营长巴来曼同意宋金山的要求, 积极响应,并着手进行军事部署。巴来曼为了加强军事装备,向当地有来往的蒙古王公请求资助,透露出起义的事。这位蒙古王公资助了巴来曼,但事后觉得一旦失败岂不连累他? 再说他平日得到过杨增新的许多好处,所以,他不愿反杨。

他暗中向杨增新发出了告密的急电。杨增新得到消息后立即下令伊犁镇守使秘密逮捕了巴来曼。

经严刑审讯,巴来曼供出了宋金山企图兵变的机密。杨增新立即秘密派侦探侦察宋金山的活动, 并请伊犁的蒙古王公派人暗中与宋金山骑兵营中的副营长帕古瓦勒联系。

帕古瓦勒在蒙古王公的劝说下, 在杨增新百两黄金的利诱下,在杨增新提升他官职的许诺下,答应策动蒙古骑兵和锡伯族骑兵反戈一击,消灭宋金山和高士豪。

宋金山和高士豪手下的官兵大部分都是蒙古族人和锡伯族人,只有一小部分是汉人。

宋金山和高士豪一切准备就绪了。就在准备发动兵变的头一天夜里, 帕古瓦勒带领蒙古骑兵和锡伯骑兵突然包围了宋金山的住室和高士豪的家。

宋金山和高士豪带领部分卫士顽强抵抗, 高士豪被当场击毙,而宋金山却被活捉后押送迪化交杨增新处置。

而苏同岚在举事的前几天已回甘肃向冯玉祥汇报兵变的事,并要求增援宋金山,所以,他躲过了这次失败的灾祸。

宋金山被活捉后,杨增新指示行刑官严刑拷问,一定要从他口中得到兵变的前因后果与来龙去脉, 搞清所有的参与者及其幕后人。

但宋金山只字不露,宁死不屈,并破口大骂杨增新绝无好下场。

结果宋金山被活活打死了。

杨增新责怪行刑官灭了活口。

他又急电伊犁镇守使严审巴来曼供出一切线索, 而巴来曼只知宋金山指使他的事,其他事一概不知。

杨增新一气之下,命令伊犁当局将巴来曼枪毙了。

根据奇台方面密探的报告,蓝肇华曾去过宋金山的住地,究竟干什么却不清楚。

杨增新追问蓝肇华为何去宋金山处, 而蓝肇华却坚词回答未曾去过,并说这是有人陷害。

杨增新看在樊耀南的面子上,把他放了。他回去后面见樊耀南告诉了此事,樊说他回答对了,今后不论什么人问,一概回答说没去过,一口咬定,死无对证,他杨增新也无可奈何。

杨增新派人秘密调查蓝肇华与宋金山的关系, 他认为只要抓住蓝肇华的把柄,就可以收拾樊耀南了。

然而反复密查毫无线索, 杨增新还是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准备捕押蓝肇华并杀死他。

但被樊耀南制止了。他劝杨增新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能屈杀无辜,并担保蓝肇华无罪无过。

杨增新本打算降服樊耀南, 心想为这样一个可疑的人而加大了鸿沟得不偿失,于是给了樊耀南一个人情。

他所怀疑的人不能留在新疆,他征得了樊耀南的同意,把蓝肇华遣送关内。

从此杨增新对樊耀南更加有了戒备心理, 处处留神他的活动。

而樊耀南也感到杨增新对他怀恨在心, 大有伺机处决的心思。

两人表面上相安无事,暗中却在全力角逐,都想伺机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快。

北伐战争打响之后,杨增新对内对外都控制得很严密,严格控制交通,杜绝关内的可疑人物进入新疆。

1928年的2月, 冯玉祥亲自派出两名代表到迪化面见杨增新,将他的亲笔函件交给杨增新。

冯玉祥要杨增新配合他在新疆开放与苏联的通道, 以便运送军用物资,并建议他实行民主共和制,如果同意可让他的两个代表返回转告。

杨增新心想:你冯玉祥想打我的主意,破坏我的桃源胜境,把战火引向新疆,动摇我的宝座,纯属白日做梦!

他怕冯玉祥的这两个代表出去散布消息,蛊惑人心,惑乱军队,对他不利,所以,他悄悄把这两个人关押在督署的内书房,与外界隔绝。

杨增新准备把他们关进牢房暗中处死。这两个代表看出了杨增新的意图,认为他竟敢与冯玉祥作对而扣押他的使者,实在可恶到极点,便在内书房放起一把火,趁乱逃出迪化。由于路途不熟,被追兵很快缉拿归案。

人们都议论这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的穿戴也不像本地人,到底是什么人? 但杨增新只字不提他们的来龙去脉,命令手下人将他们关押在囚室中。

后来这两个人都被杨增新折磨而死。一个年岁较大的经受不住饥寒交迫而病死了,另一个被押送出迪化枪杀在荒郊野外。

他心想:不能让这两个人活着去见冯玉祥而告他的状,让他们死无对证,日后冯玉祥追查起来,就说根本没见这两个人。

不是我杨增新不买你冯玉祥的账, 而是我压根就没见到你派来联系的使臣。

杨增新由此感到关内的政治纷争将会影响到新疆, 他认为冯玉祥染指新疆将会是一个令他不安的信号。

他加强了对东路一带的防务, 特别对哈密以东的要冲地带增设部队把守,这一带除了有尧乐博斯的维族营之外,还有五个蒙古营等。

奉军退出北京,冯玉祥和阎锡山同蒋介石握手言欢、称兄道弟,南京政府取代了北京政府。杨增新认为关内的政局大致已成定局,他准备通电承认南京国民政府了。

然而发出通电后南京政府没有任何表示, 因为南京政府对杨增新不感兴趣,认为他是袁世凯的亲信,反对民主共和,早该下台才对。

南京政府在未取代北京政府之前就对新疆的政局很了解,知道樊耀南这个人对杨增新很不满。通过宋金山的兵变,苏同岚向冯玉祥报告了情况并介绍了樊耀南支持反对杨增新的兵变,为此,冯玉祥向南京政府谈了自己的看法:应当撤换杨增新,拥立樊耀南上台。

苏同岚就此事曾派人化装成行商从西伯利亚来新疆向樊耀南透露此事,要他坚持反对杨增新并向南京政府靠拢。

樊耀南认为南京政府支持他反对杨增新, 那么只要他除掉杨增新,就可以当上新疆当局的最高领导人。

他除了同政界中的人联系外,还跟军界中的人联系,为反对杨增新做充分的准备。

他认为北伐战争是个很有利的时机, 他如果在这样的政局动荡中不能施展自己的政治报负,错过时机,他就再也无法腾达了。

他从同僚的口中得知杨增新与几个厅道长官在一起拟定关于成立新疆省委员会的人员名单,杨增新自任主席,所有的厅道长官都是委员,惟独没有他的名字。

他感到情况很不妙。如果这些新贵的名单一批准,那么,杨增新就会为庆贺他的新政府的成立而拿他开刀以排除异己。

在这之前,他曾向杨增新提出回北京的要求,遭到了杨增新的拒绝。杨增新认为他在北京的政治关系多,怕他像杨缵绪那样揭露他的黑暗统治,抨击他的封建专制政策,所以,他不放樊耀南走。

樊耀南处于困兽犹斗的窘境,远走高飞不行,留在新疆又被排斥在新政府组成人员的名单之外,做官无望。

杨增新早有预谋,专等新政府人员名单一批下来,他就要向樊耀南大开杀戒了。他认为杀他的时机即将成熟了。

樊耀南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他害怕那份名单一旦批准,自己将会命归九天。他已经与杨增新暗斗了十年, 该到明争的时候了。他不甘心任他宰割,他要先下手为强,向杨增新开刀。

樊耀南依然如故,装作不知不觉的样子照干他的事,从不在公开的场合与他同谋反对杨增新的人接触。

他在交涉署后院的会客室内与早已密谋好的几个核心人物研究决定了刺杀杨增新的行动计划和具体步骤。

其中有担任俄文法政学校教务主任的张纯熙、交涉署的张馨、无线电台的技师吕葆如以及监印官杨庆南等人。

夜里, 樊耀南将他平日联系好的江湖人物请来布置了具体的任务,各人都有了准确的分工。

他又单独与驻防迪化的杨保山团长约定了发动政变的行动计划和联系办法。

杨保山是陕西人, 一直跟马福兴学习武功并在他的保荐下被杨增新所重用,他一直对杨增新忠心耿耿。

在杨增新的作伐下他娶了一个回族姑娘做妻子, 信仰了伊斯兰教。他曾为此而受到马绍武的否定,但马福兴驳斥了马绍武的谬论,保护杨保山受到回军一致的认可和赞许。

马福兴被杀的事件引起武官们一致的不满, 大家都说杨增新翻脸不认人,杨保山也感到愤慨,说了一些气愤的话,传到杨增新的耳朵里,他被冷落下来,不但不提升官职,反而从迪化城调至离城四十里的地方驻扎,显然对他不信任。

杨增新疏远了回民军队,并在回军中制造矛盾,使他们互不信任,相互火并,引起杨保山的义愤,他认为杨增新过河就拆桥,不值得信赖。

杨增新打算撤换杨保山的官职,又怕他威望高,他的部下都很拥护他,一直不敢下手。这些情况被樊耀南得知,告诉给杨保山。

他们结为很好的朋友, 常常谈论杨增新的反复无常并商定了兵变的计划,打算推翻杨增新。

杨保山又联系了坐镇迪化城内的回民军的一个营长和古牧地的一营回民军队的官兵,答应到时候一定出兵护驾樊耀南。

当年在新疆因贩卖假货而被杨增新驱逐出境返回老家青海贵德县的张培元而今是杨增新的军务科长。

原因是他原在甘肃军事教导团从戎,有一定的军事技能,第二次返疆时持有甘肃省城讲武堂与杨增新相识的教官的推荐信,所以他被杨增新留用了。

张培元与杨保山是朋友,也是酒友,平时无话不谈。此人平时在杨保山面前流露过不满情绪, 并怂恿杨保山接受马福兴的教训,伺机发动推翻杨增新的兵变,杨保山表示默认。

此时,杨保山请张培元密约现任讲武堂的教官作为内应,突袭杨增新以配合他的兵变。

张培元当即答应并问还有谁参加,杨保山说人不少,其中还有军务厅长樊耀南,以此来鼓动他大胆地干。

张培元说这人智谋高,不在杨增新之下,而且广有拥护者,准会成功。他表现出信心十足的样子,保证绝对参加。

杨保山要他暗中联系绝对可靠的人参加反杨的兵变, 他答应了。

他回来后想起金树仁在吸鸦片烟时曾流露他在厅道官员中被排在最后很觉委屈,感到权势所限无法敛财,有朝一日能够改变现状就心愿得遂了。

他想他平日给金树仁供应过大量的鸦片烟,也算深交了。他到金树仁家中将此机密透露给金树仁,试探他有无反意。

张培元见他沉默了半天并不表态,有些心慌意乱,赶忙求他千万不要透露出去。

金树仁表明态度:同意保密。

张培元走后, 金树仁找来他的五弟金树信商量该不该报告杨增新。

金树信是个既抓权又贪财的人, 他认为目前他哥哥的地位不高,权力不大,如果趁此机会能够取代杨增新,权大位重,可以大肆敛财而放胆吸食鸦片烟,岂不更好?

金树信求利心切,便对金树仁说:

“哥,我看如果他们双方真的动起手来,会对咱们有利。我们趁机夺过印把子, 坐上头把交椅, 新疆不就成了我们金家的天下? ”

“你的意思是说坐山观虎斗? ”

“不! 从中渔利。如果杨将军胜,樊厅长死,你不就取代了老樊的两长官职吗? ”

“如果杨将军败了咋办? ”

“你就趁机而入除去老樊,做督办。”

“但老樊的势力如何? 能对付得了吗? ”

“你先两边都不插手,见机行事嘛! ”

“那就不报告杨将军了? ”

“嗨! 报告个啥! 我看这里头有名堂,万一老樊不动手,你不是谎报军情吗? 到时候,两头不是人,你怎么交待? ”

“我先假装不知,也不参与,怎么样? ”

“对呀! 叫他们来个两败俱伤,再说。”

政务厅长金树仁和他的五弟金树信研究好了坐收渔利的策略以后,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照样卧榻吞云吐雾,过他们的鸦片烟瘾。

樊耀南殚精竭虑策划他的兵变方案,显得非常谨慎,不轻易与不相干的人接触,也不与人随便交流,仿佛天马行空,独往独来,令人莫测高深。

与他交往的同僚中有个叫阎毓善的人,是建设厅厅长。此人常与他谈古论今,两人情投意合,他看出樊耀南有反杨的心思,曾规劝他千万小心,不可贸然行动。

但樊耀南不与他提任何有关兵变的事情。

阎毓善是个善于吟咏诗词的人, 也经常把自己所写的诗词拿给樊耀南批点,共同商榷。

这一回他又拿上刚写的诗词找樊耀南商讨。他见樊耀南心事重重,心不在焉,问他为何如此心神不宁,究竟有什么心病?

樊耀南并不说话, 提起狼毫在书桌上的一张白纸上随意写出一副对联作为回答。

那副对联是这样写的:

千山万水,阻断归隐之心;

大漠无垠,任走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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