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蔡愔一行赶到蒲犁城时,已是傍晚时分,太阳早已落下山顶。高大的城桓掩隐在成片的冷杉和桧柏林中,晚霞挥洒着橘红色的光彩,将高原雪峰、树林和古城镀上了一层浓重的橘红色。
整个山谷,像是一把点燃了的火炬,光彩夺目。蔡愔他们当晚便下塌在蒲犁城中的一家馆驿。次日清晨,当朝霞染红古城楼宇和冰峰雪山时,整个峡谷到处都流淌着橘红色的光彩。蔡愔一行便踏着像是铺满金子的土地,走出蒲犁城,向着西北的阔勒岭进发。阔勒岭是葱岭一带有名的大山,山势险峻,山头白雪皑皑,绵延几百里。蔡愔一行又艰难地向西行走了五百余里冰雪覆盖的崎岖山路,到达休循国都休循城。休循城位于葱岭西部的飞鸟谷,其西南部是葱岭河及妫水河的上游河段。
这些河流的水源主要来自高原雪山融化的雪水、山中泉水及部分雨水。而这些河流全都是由东向西流去,其源头在葱岭。其中,妫水河全长5000多里,它向西流经大月氏,往西北穿越康居注入西海。却说蔡愔一行只在休循城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便离开了休循城,沿着妫水河策马西行。转眼间又行走了多日,不觉渐渐地来到了波斯境界了。异国风情,自是不同,但见寺庙林立,佛声呐呐,钟声荡荡,果然一派修罗世界。蔡愔他们又赶了一程,在妫水河与一条大河的交汇处的上方,见到前面一片胡杨林挺拔翠绿,绿荫下阴掩着高大的城桓和雄伟的城楼,进出城门的行人车马川流不息。胡猛便对蔡愔说:“蔡中郎,我们也好到城中去寻得一家酒店,吃饱了饭再走吧。”
蔡愔点头称是,三人便拍马进得城来。只见城中更是一番热闹,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商店和摊贩,熙来攘往的商贾穿着奇形怪状的衣裳,操着难以听懂的语言,把个街道挤得水泄不通。蔡愔他们三人骑着马,只好避开拥挤闹市,在街上逛了一番,想找家酒店就餐,可是寻了半天,也未曾寻得一家酒店。他们觉得好生奇怪,难道此城里没有可就餐的酒店饭馆么?正当蔡愔他们忙着寻找酒馆饭店之时,忽然看见有一些人向他们围拢过来,合掌当胸,口中一齐念着:“阿弥陀佛”,霎时间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蔡愔见状大吃一惊,慌忙对秦景说:“秦将军,你看这些人围住我们要干啥呢?”
秦景摇了摇头,也捉摸不透这些人的用意,只是暗中加以防备。胡猛这时可耐不住性子了,大声喝道:“你们这些人将我们围住想干吗?”那些人也不搭话,只是合着掌一齐念着:“无量佛,无量功德佛。慈悲佛,慈悲功德佛,哆罗哆罗。”那些人念叨的什么,胡猛一句也听不懂,而且肚子里饿得慌,又不得脱身。不禁勃然大怒,瞪起双眼,大吼一声,瞬时从腰间拽出一对铜锤,厉声喝道:“你们这些无赖之徒,赶紧给我滚开!若惹得老子气急,将你们一个个全砸死。”那些人见胡猛暴怒,吓得跌跌爬爬,口中一齐喊道:“快去请大师婆,来捉拿这个野人。”
顿时跑了个精光。蔡愔见此情景,不禁埋怨起胡猛说:“胡将军,你也太过鲁莽了。也不问清怎么回事,就大发雷霆,万一惹恼了他们的首领,领兵来捉我们,那岂不是束手就擒了么?”胡猛哈哈大笑地说:“中郎也不必太过忧虑,我们又没做伤天害理之事,怕个啥?若是他们真的要来无端寻衅,只消一顿铜锤,保管叫他个个送命。”蔡愔摇头说:“休要逞强,人众我寡,出外人岂能惹是生非。”蔡愔他们正在说话之时,忽然瞥见前边有一队丁众蜂拥而来。队伍前面有数排童子执着幢幡,后面跟随着许多沙弥,头戴僧帽,身披袈裟,手执锡杖,护着一顶莲花宝辇,急冲冲地奔他们而来。蔡愔顿时慌了手脚,忙对秦景说:“这些来人,一定是方才逃走的人回去报告的。如今他们真的来了,可该怎么应对呢?”
秦景镇静地说:“事到如此,也未有什么好的办法。来人如果讲道理,两厢情好。否则,只能动手厮杀了,一比高下。”蔡愔忙说:“动不得手,我们身在异国他乡,即使能冲出众围,恐怕也难能逃出他们的手掌,凡事易和平为好。”转眼间,那队沙弥已到跟前,蔡愔急忙翻身下马,拱手施礼说:“敝人乃是东土汉朝使臣,奉圣上旨意前往天竺国取经,路过贵国。适才敝人兄弟冲撞了贵邦之人,乞望恕罪。”蔡愔话音刚落,站在莲花宝辇旁边的一个头戴卷边帽、身穿黑皮袍的人,急忙走上前来,合掌还礼后,竟操着汉邦语言说:“岂敢,岂敢,刚才之事全是误会了。汉朝使臣驾到,有失远迎,敬请包涵。”那人说罢,便走到莲花宝辇前,又操着番话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
只见那莲花宝辇绣幕微开,里面的宝座上显现出一个娇艳的女子,看模样只有十八九岁的年龄。蔡愔连忙走上前去,拱手施礼说:“女菩提在上,敝人这厢有礼了。”旁边那个头戴卷边帽的人,又对坐在莲花宝辇里的那个女子叽咕了几句。那女子微睁杏眼,朝蔡愔瞟了一眼,不禁被蔡愔那清秀的容貌所惊诧,但瞬息平静。她合掌念道:“罗罗哩哩。”旁边那人就对蔡愔说:“我们大师婆刚才吩咐,请你们到驿馆暂住一宿,明日另行安排。不过,还要请你后边的那二位客官下马步行,在这里是没有人会在市场上骑马的。”蔡愔忽然醒悟地说:“刚才那场误会,是否因为我们骑马入市造成的?”
那人点头说:“是的,有人到大师婆那里报告说,苏卡尔市口有几个野人骑马入市,他们褥祝了好长时间,竟毫无用处,特请大师婆前来捉拿你们。我听说后,猜想可能是汉邦人物才有骑马入市的习惯,便跟随赶来看个究竟。你看,这不险些酿成大祸。”这时,莲花宝辇里的女子又开口叽咕了几句。只见那些执幢幡的童子,一齐念着:“罗罗哩罗,哩哩连罗。”念了几句,便拔腿往回走了。那几个抬莲花宝辇的人,也口中一齐念着:“大力王菩萨摩可萨。”念罢,抬起莲花宝辇也折回而去,后面簇拥着一些手执90锡杖的沙弥。
但是那个头戴卷边帽的人,并没跟随那队人走,而是走过来邀请蔡愔他们一块去馆驿。蔡愔忙问道:“很抱歉,还未请教兄长尊姓大名呢?”那人连称不敢,微笑着说:“小弟姓赵名帛,在这波斯国里当了一名翻译。请大人恕我冒昧敢问大人的尊姓大名?”蔡愔笑着说:“不必客气,敝人姓蔡名愔。”
赵帛听后大为惊憾,遂以汉礼拱手相拜说:“蔡中郎在上,受小弟一拜!久闻博士大名,今日相见,此乃一生荣幸。”蔡愔也急忙拱手还礼说:“哪里,哪里,我们初到此地,人地两生,以后还要多仰仗赵兄的帮助呢。”赵帛忙说:“蔡中郎的事就是小弟的事,若有事尽管吩咐。小弟本来也是汉邦中原人,十七岁时便游历中亚,在这里生活已有二十五年了。平日里也经常思念故土,时常想回家乡去看看,但因种种原因,始终未能如愿。真没料到今日在这中亚敝国竟能遇见家乡同胞了,真是幸运。”蔡愔和赵帛边说着话边来到秦景和胡猛二人跟前,蔡愔便将方才的话告诉了秦、胡二人。秦、胡二人正感到莫名其妙,听了蔡愔的话后,方才明白,连忙翻身下马。蔡愔又将秦、胡二人介绍给赵帛,双方相互搭礼寒暄了几句后,便跟随着赵帛穿街过市,来到一处馆驿。只见有两个人站在馆驿门口,见到赵帛连忙合掌低头,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赵帛叽咕了几句,便跑进了馆驿。不一会儿,从馆驿里走出来五六个人,牵马的牵马,搬行李的搬行李,一窝蜂地将蔡愔他们迎进馆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