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胶东屋脊上的栖霞县城关村，击败国内外的众多竞争对手，赢得进军海南省杨浦港的机会，购买600 多亩土地，为日本熊谷组区配套建设度假村。走出山坳的城关人，与美国、台湾地区的合作伙伴一起，在海口、在深圳、在上海、在青岛，联合生产电子元件、高档家具，经营房地产。58岁的村支部书记史桂开描绘起城关的明天，显得信心百倍：“外国人能在咱们国家搞企业，咱为什么不能到外国办企业？我们的计划，就是要把自己的企业办到国外！”
摆脱旧观念的束缚
今天的农民痛苦地否定着自己。他们艰难地、但是顽强地冲击着小农经济的樊篱。在胶东农民的词典里，开始出现时间观念、冒险精神、创新意识……
在昔日的农民那里，“不误农时”算得上他们最严格的时间概念了。他们用日出、日落安排一天的起居，用“农时”安排一年的劳作。商品经济的锻打，使今日的农民发现了时间的宝贵。在龙口市西台村，我们看到村办企业“烟台新华印染厂”开始用打卡机实行打卡考勤的方法。严格的打卡，记录下员工进厂的一分一秒，并与奖金的增减联系起来。那些从来不把分和秒当回事儿的农家子弟被激怒了，不少人擂着那件冷冰冰的机器大骂。渐渐地，他们认识了时间的价值，懂得了现代化生产已不再容许过去的散漫。
视野的开阔带来了无尽的追求。它作为一条正在隆起的分水岭，分隔着农民的昨天和未来，把目光短浅、小富即安、安贫乐道留给了历史，而把无限的进取献给明天。在那些有着几千万元固定资产的村庄，人们并没有分光吃净，一大半的收入用于公共积累。
具有战略眼光的农民企业家们，把发展高科技当作经济腾飞的新起点，把人才的教育和储备当成事业长兴不衰的动力。蓬莱石岛村与香港合资运用生物工程技术制造药品，引进意大利技术改造蓄电池厂，两大高科技项目相继上马；城关村近年来依靠自己的技术力量，以购买专利的方式，在村办四个主导企业分别引进了高科技项目。重视科技教育，已经成为今天胶东农民的一种共识。在记者走访的胶东的村子，村村建有高档次的幼儿园，小学教育全部免费。有的村庄每年拿出纯收入的10% 用于文化、教育建设，大专学校正在筹备，中专教育已经普及。在莱州市神堂镇丁家村，聘请专家、教授和有关技术人员讲课的业余技校，自1983 年创办以来从未间断，先后培训学员500 多名。一批青年被选派到大城市的大专院校去进修。
打开狭隘的胸襟
夜幕初降，华灯初放。西关村文化宫乐声悠扬，笑语朗朗。灯光球场上，身强力壮的庄稼汉拼抢激烈，喝彩声迭起；舞厅里，华尔兹舞曲舒缓、浪漫，一对对舞伴旋转、起伏，如醉如痴；球场一角，有六、七十岁的老婆婆扭胯送腰，小脚恰如其分地踩着迪斯科节奏；录像厅里，一位身着齐腰毛衫、宽松萝蔔裤、留蘑菇发型的姑娘，在卡拉OK 伴唱机边手持麦克风轻声细诉。
在东陌堂的舞厅里，21 岁农村姑娘唐冬青大方地接受记者的邀请，翩翩起舞。她是村里第一批跳舞者。当初，看不惯楼搂抱抱的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母亲每天晚上把她“看管”起来。“但没过多久，妈妈抵不住新生活的诱惑，虚心当了我的学生。”唐冬青边舞边说，然后朝一位50开外正走着吉特巴花步的妇女呶呶嘴：“我妈妈，她也‘下水’了。”
开放打开了农民的胸襟。“要发展事业，就必须改造自己。要改造得你不再是你，我不再是我。”西关村党总支书记李德海，在村办《明珠报》上向他的父老乡亲发出如上宣言。在这张村办报纸上，记者读到一篇《批牛皮》的文章。文章尖锐犀利，坦率辛辣，直指小生产者的偏狭、懒散、嫉妒和目光的短浅。文章写道：“中国农民的架子是‘死犟孙’， 什么都是老的好，抱着僵尸不放，似乎接受了新鲜东西就是背叛了祖先。正是这种架子，造成了中国农民长期的保守与落后。”我们惊讶于这些农民敢于无情解剖自己的勇气。
开放之初，当人才的活水流向胶东时，那些封闭的小小村落无法容忍南腔北调的外来者，冲突迭生。当一座座厂房矗立在草店村时，邻乡近县的人走进了草店村的领地。眼看着外地人大把大把地在自己的村里挣钱，草店人不可忍受了。“草店养肥了你们！”不止一个草店人这样教训过“看着不顺眼的”外地人。但毕竟时势不同，在现代化的车间里，面对精密复杂的机器，外地人操作娴熟，而草店人却不知从何下手。无情的事实，逼迫草店人接受了一个道理：“商品经济社会，得靠本事吃饭。”如今，在草店大大小小17个单位中，一半以上的管理干部来自外地。
在胶东的那些富裕村，已类似“移民社会”。莱州市丁家村宏祥实业公司的730 名职工中，来自4 个县、13 个乡镇、96 个村的外地职工占70%，有500 多人。他们当中，被选为副厂长以上的有30 多人，科室干部70 多人。牟平县西关村，有来自全国15 个省市的几千名外地人。在这些南来北往者的汇集过程中，胶东农民正锻造着容纳百川的胸怀。
北方的躁动
——胶东纪事
总片头：
（出胶东山水林田画面，及飞机落地、火车运行、渔船如林等穿切画面，同时伴以画外音。）十二亿人口九亿农民，这是中国的国情。
奔市场，万千农民从田间怎样走向市场？出于一个记者的强烈责任感，我从市场经济大潮已掀起撼天啸声的南方都市，来到躁动中的北方农村，来到北方日益隆起的经济高地——胶东。
第一集 叫阵
旁白：牟平县宁海镇在胶东算不得显眼，可名气大得很。名气大，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镇上出了两个名震遐迩的农民企业家。而且是公开叫阵，锣对锣，鼓对鼓。到宁海镇走一遭，我可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胶东汉子那龙争虎斗不服输的火烈劲儿。
（出常宗琳活动特写，然后定格。）字幕：八届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最佳农民企业家，牟平县新牟国际联合企业总公司总经理，常宗琳（出李德海特写，然后定格。）字幕：全国优秀农民企业家，牟平县西关明珠总行总经理，西关村党委书记李德海（剪切出李鹏等中央领导接见常宗琳、李德海等，并视察其工厂的照片。）（采访张铎保。出同期声。）
字幕：牟平县副县长、宁海镇党委原书记张铎保张铎保：常宗琳和李德海，他们互相之间都很不服气。你想发展l0 个企业，我就想搞20 个企业；你想搞大规模的，我也上大规模的（企业）。旁白：我们到宁海镇采访，镇上人还津津乐道于二人年初叫阵的一段轶事。（出画面：新牟里村民春节大游行。军乐队开路，村民们意气风发，列队行进，前面红旗招展，标语醒目。西关村村民游行。）旁白：每年的春节，在宁海镇，同时是“新牟”和“西关”两大集团总结过去、展望来年，显示实力的日子。“反对吹牛”。新牟集团今年打出的标语别具一格，令人瞠目。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这个标语是有所指的。是否指西关集团的李德海倒无关宏旨，而透过新牟和西关这人盯人的公开叫阵，给我强烈冲击的倒是胶东农民不娇柔掩饰、敢争上游的心劲儿。（采访常宗琳，出同期声。）字幕：常宗琳领导的牟平县新牟里村，现有60 多家企业，其中出口创汇企业12 家。1992 年全村工业总产值达到6.6 亿元，出口创汇l700 万美元，成为全国创汇第一村。
常宗琳：（“反对吹牛”），不是有针对性地去说别人，那样领会是错误的。咱作为一个党员，人民代表，不能重演1958 年的浮夸风。如果在社会上有些反响，应该从正面去领会，咱不是有针对性地去攻击某一个人。
（采访李德海，出同期声。）
德海：用胶东的话讲，猪往前拱，鸡往后刨，猫上房，狗跳墙，各人有各人的一套。西关和新牟，大的目标都是一致的，所干的事业都是上市场，关系都是友好的。市场经济讲竞争，竞争对上对下都有好处，互相促进。竞争的核心，是人与人经营思想的竞争，而不是与人恩怨的竞争。
旁白：提倡竞争叫阵，反对一团和气。问及二人争斗之事，两位昔日的农民今日引伸开的却是让人眼界大开的市场观。李德海：我认为，我不是我，我讲的不是我，我做的不是我。是谁？是企业。企业是谁？是市场。它需要我三天三宿不睡觉，我就得三天三宿不睡觉。常宗琳：一个国家要富强，一个企业要发展，必须坚持竞争的观点。都在学校念书，如果没有最后一名和第一名，谁去拼搏呢？李德海：公开的叫阵是为了互相促进。
常宗琳：竞争，是推动一个地区、一个企业、一个国家发展的动力。
旁白：听这些性格鲜明的农民企业家讲道理，简直是一种享受。叫阵打擂，胶东农民企业家中何止牟平县这一对！ 龙口市有龙虎集团在竞争，蓬莱市有“新八仙”在斗法，不过方法各异。
（出各种招商会，奠基仪式，新产品出厂，庆功会等展示胶东乡镇企业活力的蒙太奇镜头，然后是进龙口市丛林集团画面。）（出张修基铝型材设擂的画面：胜过“龙耀”牌铝型材的，可得奖金一万元。）张修基：如果谁发现有胜过这“龙耀牌”的，可得奖金一万元。我这个人对我的产品特别自信。我要赶不上别人，就不罢休。是不是有比我强的？肯定有。是比我强的，我要跟你好好学。擂台打败了，我要承认师傅。你打败我了，你就是我的师傅；你没打败我，我就是你的师傅。字幕：龙口市丛林集团经理张修基旁白：这又是一种叫阵方式。这位已摘取中国乡镇水泥大王桂冠的农民企业家，今天又圆起了建材大王梦。产品一推出来，就摆开擂台，而且是向全社会宣战！如何看待农民企业家们这争强好胜的习性及遍布胶东农村的逞强打擂热呢？赵树国：是一件大好事。为什么呢？ 因为它有利于形成我们乡镇企业和乡镇企业家之间的龙腾虎跃的这样一种局面，有利于弘扬不甘落后、争创一流的创业精神。
字幕：牟平县委书记赵树国程竹坤：我觉得只有挑起竞争，搅活一团水，我们干部的精神才能振奋；我们的经济才有活力，事业才能发展。字幕：蓬莱市委书记程竹坤旁白：看看市委主要领导人是一种什么观点呢？烟台市委书记：我们最近改变了一种讲法。过去叫“一马当先，万马奔腾”，现在把它改成了“数马争先，才能万马奔腾”。我们所说的“龙虎工程”，也恰恰是运用了这一点去调动他们互不服劲的积极性。什么是“龙虎工程”呢？就是50 个乡镇、100 个村子，走集团化、规模化、高新技术产业化的方向，自然地给他们设置了一个大的擂台，让他们比一比看一看。我想，这种精神与市场经济的竞争也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的。
字幕：烟台市委书记旁白：民间争强好胜，政府推波助澜，结果是争为天下先的雄壮场面的形成。竞争出奇迹，一个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旷世奇迹，在胶东农民手中诞生。
（火车呼啸驶过，飞机昂首上天的画面。伴随汽笛的鸣响，一艘巨轮劈波驶过的画面。）
旁白：修铁路，办货场，历来是政府的事，而今天已成为胶东农民大胆涉足的领域；涉重洋，奔非洲，开发远洋海洋资源，也成为农民的成功尝试。这位祖辈只擅农耕的内陆村党支部书记异想天开，在投资二千多万元，买下出海口、建起码头的同时，把眼光投向了遥远的非洲海域，从东非莫桑比克买下了其海域l4年的捕捞权。
（出采访祝伟思画面。）字幕：牟平县文化里村党支部书记 祝伟思（出远洋船队壮观的远景，记者登船访船长。）记者：你好。你是这艘船的船长吗？船长：是。字幕：牟平县文化里村渔民记者：你们这个船是拖网船吗？船长：是拖网船。记者：你们到西非去过几次了？船长：这艘船准备到东非去。我们一去就是两年，船不回来。记者：把鱼捕捞上来以后，在当地卖吗？船长：一部分在当地卖，一部分运回来。旁白：这已经是船队的再次远航。年初首航时，莫桑比克总理亲自到港口，迎接来
自东方的农民朋友们。除了蓝天、大地、远洋，智力开发也成了农民企业家们热衷的投资领域。（出吕道龙和农民大学画面。）这个全国首家由农民筹资创办的大学，现在已完成一期工程，正式招收了三个大学班，
四个业余大专班。（采访农民大学学员及校长。）记者：你当这儿的校长几年了？校长：一年。记者：你们学了几年了？学生：三年。记者：什么专业？学生：机械专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