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
二十
要是到了中学食堂开午饭的时候了，那场面算得上是宏伟壮观的。当第四节课下课的铃声响起时，楼道里便会传来一阵阵如潮水般的轰鸣声，坐在教室里感受到的是如大型震动压路机正在作业时的那种强烈的震动。接着操场上犹如万马奔腾，拿着饭钵去打饭的学生们就好比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勇士们，打有当年敢死队们搞起“万岁冲锋”的阵势。
第四节课时由于罗军老师托了点堂，所以96班课下的有些迟。其实拖堂这点事是罗军这人的家常便饭，当然啦拖堂搞多了的话下面会产生不满情绪的，这样一来他更加不满，他打了个比方就说家里种地，到了天黑的时候还剩最后一点地方没种，你是选择加点班赶紧搞完还是打算明天来种。这么一讲大部分人也明白了他也是不容易的，尽管还是有那么一些人还是抱怨他的。狗二哥就是其中反应最强烈的一个，就拿今天来说吧，正是由于罗军托了堂，致使在这个中午他没能发挥出那引以为豪的才华，也就是抢饭跑第一的本事，索性不去吃饭了。海利还是去了食堂的，他一般一周只买了十张肉票，所以不可能餐餐都用的上去二食堂。一般情况下只有早餐和晚餐才去二食堂，中午吃饭就得要去排长队。食堂里的打饭队伍虽然赶不上完小那样的庞大规模，但也绝对要比大型火车站里排队购票的队伍要长的多，中午的时候会排到铁门外面去，甚至拐了弯排到了水池那边。队伍里有插队的情况，那都是些常事，也有安排的老师前来值班，其实除非是那些既有威慑力又有战斗力的老师在场，这有木有老师来值班简直是没什么区别，而今天来值班的却是田娟这个弱女子，她一般都不怎么去管，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队伍里算是比较混乱。关于插队这个事嘛也是一门要讲究技巧的活儿，一般是要插队伍靠前方的位置，但不能太前，这样的话打饭的师傅会看到的，到你打饭时就刻意硬是不给你打。当然啦，干这个活儿必须要身体硬朗，如果是个大个子什么，那基本没什么事，随便插在哪儿。即使后面的人会有什么意见情绪的，那也不敢随便动手。要是是个个头矮小的人，那还是不要下这趟浑水了，即使插进去了，也会被别人挤出来的，还是老老实实排队去吧。其实也是有机会的，最好事先看看队伍中有没有玩的比较好的小伙伴，他们会挤出一个位置来容纳你，不过这也是要有原则的，一般一个人就只能带一个人进来，大家也默许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海利终于站完了打饭的长队打到了饭，任务只是完成了一半，他还要去排打菜的队伍，那里照样是个长队，海利就看了看里面有没有熟人还来个方便，果然在靠前的那里看到了柴云超，他一阵欣喜的跑过去。
“哥们，让我进来一下。”海利小声的说，尽管大家对这种事表示默许，毕竟谁都有过，但说到底毕竟还是不光彩。
“好的，快进来吧。”像柴云超这种好到不能再好的兄弟不用说二话，有什么事儿直接招呼就行，他没考虑什么直接让出一个地儿让海利进来，这也算的上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有时候别人要是来插个队的话海利也不会说什么话就直接拉进来的。当海利插进来后等待着打菜时有人拍了下他的后背，海利回头一看立即露出一种不屑的表情。拍他的不是值班的田娟，而是一个初一的学生，海利认识他，或者说全校很多人都认识他，算的上是个出了名的人，尽管出的全是些恶名。他叫李文建，这人确实比较贱，平时没啥爱好就喜欢惹是生非，在小学时就靠一身的贱出名了，在社会上也是偷鸡摸狗的，大家对他没啥好印象，要是没有那所谓的“小畜生保护法”的话，估计他早就死在了乱棍之下了。当然他也得罪过一些比较强势的人，被打过，可校里没一个领导会管这个事，让他自生自灭。但他更加放荡不羁，以为自己是个谁都束缚不了的人。
李文建脸上挂着些诡异的笑，把调子装的很高“不好意思，我刚看到你插队了，我这就要告诉值班老师去，让她把你轰出去。”
海利不屑的笑了笑转回头没理这个泼皮无赖的，以为这个人只是在开玩笑耍一下嘴巴皮子，毕竟在中学里没人会为这点小事而刻意去得罪人。
李文建见海利没理会他，把脸一歪就喊到“田娟老师！”
田娟老师闻声而来问他怎么了，李文建笑着指了指前面的海利“田老师，就是这个人啊，他刚才是插队进来的，我都看见了。”田娟虽然不爱管这种事儿，但现在有人指出来，她还是要处理一下的，免得有人告她失职什么的。
“你还站在这儿干嘛啊，出去！”田娟走到海利的旁边，她的声音不是很大。海利无奈，他带点愤怒的看着李文建，那厮正在得意的嬉笑着，还作出一副挑衅的样子。海利咬了咬牙后离开队伍，柴云超有点看不下去了对海利说“要是老子的话就狠狠踹这个混蛋一脚！”
海利这个时候当然也想打人了，但是如果在这个时候打人就会把事情闹大，食堂里的老师很多，只好忍气吞声的重新排队，反正来日方长，秋后算账也不迟。这一顿饭海利一直没有用心去吃，他在悄悄的看着李文建，等他吃完去洗碗池那边洗碗时海利就跟了过去。
这餐饭因为发生了这个事用时比较迟，来到洗碗池时洗碗的人已经不是很多了，李文建在一个水龙头前吹着口哨，一脸愉悦的洗着碗。他是不知道的，此时海利就在他后面，海利将饭钵里的剩饭剩菜倒进了回收缸里，然后举起饭钵对准李文建的脑袋，蓄好离后狠狠的打了下去，饭钵是那种搪瓷的，一样一打掉了很多瓷，像雪花般的四处分飞。李文建被这突然一击疼得叫不出声来，他丢下自己的饭钵，双手抱着被打的脑袋回头看看是谁干的，待他转过来后海利又是一钵打在他的脸上，顿时把李文建打的鼻青脸肿还出了鼻血。此时周围的人都停止了手中的活儿，过来看热闹，这其中有些李文建的同学但没人上来帮他，海利有使出一脚重重的踢在李的肚子上，这下他倒在了充满污水的地上，地面上的脏水四处飞溅。
“好！打的好！”“这种人就该被打！”人群中都传来这样的话，他们都为海利而喝彩，这似乎是在看一场拳击赛。宋皎也在这里洗碗，看了这一幕后感到非常震惊，这个李文建有时候有事没事的也骚扰过她，所以她也对这个人有些痛恨，这么一来她也跟着叫喊起来“干的漂亮！”
李文建从泥水中趴了起来，他的身上已是狼狈不堪，面对着一脚愤怒与狰狞的海利以及那些声声叫好的围观群众，他放出一句狠话“老子今天记住你了，海利！今天你做的事老子一定会加倍奉还的！”说完后就像他兔子一样飞快的跑了，跑的方向还是校门口。随后海利得到了大家如雷贯耳般的掌声。痛打李文建后海利有些低落，他有些后悔了，当然不是因为打人而感到后悔，只是因为此时他手里的饭钵已经严重变形，用不得了，早知道就换了别的东西。他笑了笑把饭钵给扔了，去了小卖部再买了一个，这个学期已经掉了两个钵了。
海利打人的事儿闹得动静还是比较大的，安学校的标准算得上是个恶性打架斗殴事件，但校长并没有把海利给抓起来，也没有叫过来批评一顿，只是要福哥来处理他。福哥也没他怎么怎么的，只是要他以后遇事不要这么冲动的话。至于李文建的班主任也就是那个老寇，他只说了三个字“做的好！”
这周星期三，96班的第二节课是纪东的物理课，这节物理课被纪东用来当做练习课，纪东这样教物理就是一个典型的公式党，他是觉得所谓的初中物理都只是些最简单的皮毛，不需要学生怎么去深入理解什么的，只要熟练的掌握了所学的公式，加上多做练习就能解决现阶段的问题。这节课他就写了一大黑板的题目，要求大家下课时就要作起，科代表按时收好作业送过去。他所给的题目大都是基础性的，直接套用公式就可以，所以大家做的是比较轻松，也有那么几个需要东些脑筋的。下课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些人没作起，好在今天因为有些情况没有做课间操，正好有充裕的时间给那些没做起的人继续做题，十来分钟后海利收齐了作业准备送到纪东那。
在一楼的走廊上，宋皎正在眺望远处的高山来缓解上午两节课所带来的眼部疲劳，看了一下后果然好了很多。她正准备回教室时听到了楼梯上有脚步声，然后看见海利抱着一摞作业本走了下来，宋皎赶紧做了一个回避动作，海利没有发现她，他走到操场后宋皎又站出来看了看他，她偷偷的笑了，这个女孩子是有些讨厌海利这人，但又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啊。突然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紧张与不安，因为从隔壁教室里冲出来个人，正是那个李文建，他正拿着个扫把快去接近海利，准备打个措手不及。
“海利！小心后面啊！”宋皎用尽全力的叫喊着。
海利即可反应过来，转身时李文建那一棍子已经向他劈过来，海利用那厚厚一叠作业本挡住了，李文建又打来了第二棍，海利赶紧将一摞作业本砸向李文建。在混乱中乘机近身过去握住扫把棍子，用力抢了过来再拿起棍子打向李文建的肩部，又朝着他的后背和腿打几棍，最后一脚将其踹到在地，海利倒拿着扫把指着李文建。
“又是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王八蛋！怎么着啊，上次没打够是吧！以后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海利破口大骂道。
李文建是一脸的不服气，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来个偷袭教训一下海利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你有种！有种你星期五别急着走，老子要和你单挑！”
海利不屑的笑了笑“好吧啊！即然你找死老子成全你！”海利将那破扫把丢给了他。
“你给老子等着！”李文建说完后就狼狈的回到了教室。两人的打斗吸引了97班也就是李文建班上的一些男生过来，不过没人帮他，站在阳台上观望的96班的土匪们看到这一幕怕不妙也都下来了。打完之后看着李文建狼狈而逃，海利又骂了几句，大概是说那个混蛋怎么怎么不好，还把他以前做过的丑事全部翻了出来。散场之后海利看见了还站在走廊上的宋皎，刚才多亏有她，否则海利绝对要吃一棍子的，海利对她示意的笑了笑，宋皎则对海利竖起了两根大拇指。之后海利和96班的几个土匪们捡起了散落一地的作业本，继续去交作业。这次打架带给他的麻烦不是很大，他只要来一句“我这是正当防卫。”再加上宋皎以及土匪们的出证就足以应付任何来找他的人，其实也没有几个人会管这个事儿。倒是“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李文建说这个星期需要要和海利干一架，说是单挑但这个人很有可能会叫上一群人来个大群殴，海利为了不想把事态扩大，所以不准备叫上班上“骁勇善战”的土匪们帮忙，但他不会怂，一定是要去的。
到了星期五上午的时候，海利在去上厕所的途中又遇到了李文建，或许这人是为了碰到海利专门来二楼上厕所的，这次他们俩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李文建看起来很是自信。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李文建用着充满挑衅的语气对海利说道“喂，别忘了啊，放学后西边的巷子见，记住啊是单挑。”
海利点了点头，那人随后便离开。柴云绍听见了李文建刚才说的话，作为一个好哥们他当然也为海利感到紧张。回到教室后，柴云绍找海利谈了些话。
“你可要放聪明点啊，千万不能麻痹大意，李文建虽然嘴里是说要单挑，可凭他那破德行搞不好是喊了一大帮人，你去了简直是送死。这不行！柴云超已经请假回去了，我必须和你一起去，再把班上的男生们喊上，这次硬是要干死那个****的！”说完柴云绍就准备去叫人，海利马上拉住了他。
“你也别犯傻啊！你仔细想想看，我已经打了他两次，已经把这事搞成这样了，我不想再把事情给闹大。还有这是我个人的事儿，我可不想把大家给连累进来。”
“你……你这说什么话呢！”柴云绍有些急了“你是我们班上的人，你的事就怎么不是我们的事了，谁要是敢动你，老子就算是拼了命也值得，我相信其他人也和我一样！”
“哎！我说你这人就怎么突然变糊涂了，你想想就他那副德行，有哪个脑壳摔了的愿意帮他打人啊，就算有打不过的人，我也会三十六计走为上，我想跑得赢我的没几个人吧。”
柴云绍思索了一下，觉得可以“恩，不过什么事都要长个心眼，这样好吧，我去做接应，跟在后面，一有事我就来！”
海利点点头“行！对了你要是真的想帮我的话，放学了就在街上找个摩的到巷子口来接应。”
“好的！”柴云绍很豪爽的说道“哎，你可要想好了，要人的话现在喊还不迟。”
放学之后，海利等校园里的人走的差不多后才离开学校，出校门后他在路边捡了几个石块，不大也不小就鸡蛋般模样。他留了三个在手里，其余装进衣袋中。打架嘛尤其是像这种架就当然得拿出自己的杀手锏。走到巷子口时海利看到了在那里做接应的柴云绍和他找来的摩的。
柴云绍拍了拍海利的肩膀“千万要小心点啊，有情况就喊，我会冲进来的。”
海利点了点头，他将背包交给柴云绍自己轻装上阵，走进了那条巷子。这条破旧的巷子在以前可是乡里的老街道，也曾经繁华一时。但现在很是奚落，这儿都是些老房子，很破很久的老房子，斑驳的土墙上的大红字和宣传画所反映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这里只住的有几个孤寡老人，所以很是清净。李文建把约架远在这个地方确实不错，掩人耳目。这时他正靠在一座老房子的门板上，看到海利进来后露出一脸的欣喜。
“哎嘿！你这个不怕死的，说来还真来了呢！”他看上去是自信满满的。
海利还是那股不屑“当然了，岂能失约让你笑话啊，别多了，要打快打，早点结束！”
李文建一手插腰，一手指着海利“你可真特么天真啊，还真以为老子是找你单挑的啊，你个傻货，今天你是死定了！”
那个混蛋还真是叫了人过来，不过正如海利料想到的，他根本就叫不出什么人来，就来了两个人，那两个人从李文建的那头出来的，还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只不过是两个面黄肌瘦在街上鬼混的十四五的黄毛仔。手里倒是没拿什么家伙，海利这时突然想笑。他实在是忍不住就长笑一声。
“嘿，你******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给我打死他，今天请你们吃顿好的”
两个黄毛仔就像两条疯狗般的朝海利扑来，海利倒是觉得没任何压力。他把第一块石头掷了出去，石块像一发炮弹砸中了一个黄毛仔的左脸上，这力度是非常大的，只见三颗白牙齿从那人的口中飞出，那人疼痛难忍，立刻捧着嘴一边哀嚎去了。另外一个黄毛仔见样停顿了一下，他又接着冲过去，海利又投掷了第二块石块，那人赶紧一跳试图躲避这块石头，可这炮弹般的石头岂是说躲就能躲的，石块击中了那个小子的裆部，正中他的命根子。那人马上失去战斗力，双手捂住裤裆倒在地上鬼喊鬼叫。李文建见事态不好马上拨腿就跑，海利接着又发出一块石块，像一发子弹打中了李的膝关节，李文建惨叫一声后扑通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这时候巷子里又有人冲了进来，不过是从海利那头过来的，来的正是柴云绍还有夏举岩和戴祝。两个黄毛仔见这么多人来了就马上忍痛而逃，可是李文建这个时候是跑不掉的，只好对海利他们连说“大哥我错了，我错了，各位放过我吧……”之类的话。
海利四人相互望了望后一起摇了摇头，然后围了上来，接下来的场景很血腥很暴力啊。
四人一顿暴打后，李文建表示再也不到处惹是生非了，估计这人从此也就怕了96班的土匪们。原来这柴云绍还是放心不下，很想冲进去帮海利解围，碰巧看见了戴祝和夏举岩路过，就叫上了他们并给了两块钱把摩的师傅打发走了，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动静后就一起冲了进来。事后四人很是开心，海利给每人买了瓶汽水表示感谢，然后和柴云绍一边聊着刚才他们来之前的经过一边回家去。
小巷子里，李文建扶着一面土墙站了起来，他的眼神是一片空洞，步履蹒跚的走出巷子，地面上留下了一些鲜血的痕迹，巷子里恢复了它本应该有的清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