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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诗(5)(3)

卓女《白头吟》,阿娇《金屋赋》。

重璧盛姬台,青明妃墓。

尽委穷尘骨,皆随流波注。

幸有古如今,何劳缣比素?

况余当盛时,早岁谐如务。

诏册冠贤良,谏垣陈好恶。

三十再登朝,一登还一仆。

宠荣非不早,碕亦云屡。

直气在膏肓,氛氲日沉痼。

不言意不快,快意言多忤。

忤诚人所贼,性亦天之付。

乍可沉为香,不能浮作瓠。

诚为坚所守,未为明所措。

事事身已经,营营计何误。

美玉琢文仞,良金填武库。

徒谓自坚贞,安知受砻铸?

长丝羁野马,密网罗阴兔。

物外各迢迢,谁能远相锢?

时来既若飞,祸速当如骛。

曩意自未精,此行何所诉?

努力去江陵,笑言谁与晤。

江花纵可怜,奈非心所慕。

石竹逞奸黠,蔓菁夸亩数。

一种薄地生,浅深何足碦。

荷叶水上生,团团水中住。

泻水置叶中,君看不相污。

本诗原有序,全文已佚。今据《白居易集》卷十四《和梦游春诗一百韵并序》可补本诗序数句:“斯言也,不可使不知吾者知;知吾者亦不可使不知。乐天知吾也,吾不敢不使吾子知。”全诗可分为七个段落。

“昔君梦游春”至“见我遥相谕”——这是第一段,写月夜访双文约会的情景。苏仲翔先生解之为“所谓‘待月西厢下’也”。昔君:《全唐诗》、《才调集》作“昔岁”。溪:《全唐诗》、《才调集》作“流”。兰篙:木兰树所做的篙。门牖(yǒu):门窗。回互:旋转交错。彩霞:《全唐诗》、《才调集》作“霞影”。煦:温暖。曲池:曲水清池,曲折回绕的水池。乌龙:诗中指黑犬。碧玉:南朝宋汝南王妾(北周·庾信《结客少年场行》)。南朝梁元帝《采莲赋》:“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格子:《全唐诗》、《才调集》作“隔子”。逡巡:又作“逡循”、“逡遁”,叠韵联绵字。犹豫徘徊貌。影向:又作“影响”,模糊,恍惚。娇:黄犬。原作“娃”,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考证作。相谕:心照不宣也。

“铺设是红茵”至“灵境难久寓”——这是第二段,写同双文遇合事。与《会真诗》“戏调初微拒”一段情节同,可互相参照。时间不长即弃双文而去,故段末结以“灵境难久寓”。是:《全唐诗》、《才调集》作“绣”。褰:揭起,撩开。翡翠帷:装饰缀有翡翠的帷帐。珊瑚树:一种装饰物,海中腔肠动物,骨骼相连,形如树枝。见:《全唐诗》、《才调集》作“辨”。雾:《全唐诗》、《才调集》作“露”。回身:《全唐诗》、《才调集》作“身回”。夜合:形容其衣之白。敛态:《全唐诗》、《才调集》作“态敛”。晨霞:形容其颜之朱。委:下垂,坠落。百叶髻:一种发式。重台履:一种莲花式的鞋。批软殿头裙:《全唐诗》、《才调集》作“细软钿头裙”。细软,稀疏柔软。合欢:有交叉合欢纹的裤。良:作副词用,甚、很;确实,果然。灵境:指寺庙所在名山圣境。所谓“庄严妙土,吉祥福地”。寓:寄居。

“夜夜望天河”至“良时自婚娶”——这是第三段,写弃去双文后别娶官宦之女。又作“溯”,追寻源头;逆水而上。如禅顿悟:禅宗南宗主“直指人心,顿悟成佛”之说。即不假时间和阶次,直接悟入真理。八九年:指弃双文至娶韦丛间八九年。回:《全唐诗》、《才调集》作“迴”。杂洽:《全唐诗》、《才调集》作“杂合”。“杂洽”犹相与混同。杂合,乃集合;聚集。喧阗:又作“喧嗔”、“喧填”,犹喧哗、热闹。浮生:《庄子·刻意》有“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之句。因人生虚浮不定而谓之浮生。经历:阅历;亲身经过,亲自经受。自婚娶:《全唐诗》、《才调集》作“事婚娶”。“一梦何足云,良时自婚娶”二句写抛弃双文寒素女子不足惜;择时相机向韦氏宦门求婚。

“当年二纪初”至“同是终难驻”——这是第四段,追述昔年二十四岁与韦丛新婚燕尔情形。当时韦门正是全盛之际,翁婿相得,曾几何时,韦丛早亡,“红楼嗟坏壁,金谷迷荒戍”,双文诀别,韦丛逝去,一别一死,同韦丛结婚之“觉”,与双文幽会之“梦”,觉梦虽殊,均系好景难驻!二纪初:指二十四岁同韦丛完婚。嘉节:美好的日子。三星:《诗·唐风·绸缪》“三星在天”孔传:“三星,参也。”郑玄笺:“三星,谓心星也。”后为男女婚期之典。诗中专指一宿而言。度:居,度过。朝蕣:本木槿别名,诗中比喻时间短暂。女萝:即松萝。《诗·小雅·弁》:“与女萝,施于松柏。”《毛传》:“女萝,菟丝。”多附生在松树之上,成丝状下垂。韦门正全盛:指当时韦丛之父韦夏卿为太子少保。元稹攀高附贵,抛弃双文无意之流露。欢裕:欢娱宽裕。甲第涨清池:本句至篇末三十四韵原阙,《元稹集》据《才调集》卷之五补。驺(zōu):骑马驾车的随从。朱辂:即朱路,天子所乘之车,漆以深红色,故名。榭:《书》孔传曰:“土高曰台,有木曰榭。”指建在高台上的木屋。萎蕤:草木茂盛貌。长筵:宽而长的竹席。多指排为长列的宴饮席位。杂厝:即杂错,间杂,交错。讵:副词,表反诘、否定。华实:本指花与果实,诗中言华丽质朴。幽蠹:暗中损害、败坏。潘郎:元稹自许潘安美男子。谢傅:指妻韦丛父韦氏。嗟:感叹。金谷:本地名,在河南洛阳西北。诗中指富豪盛极一时而好景不长的豪华园林。迷:沉醉;迷惘。荒戍:指偏僻荒凉的戍守之地。唐军事区划名:“凡天下军有四十,府有六百三十四……戍五百九十……”梐枑:古代官署前遮拦人马用木条交叉制成的栅栏。

“悰绪竟何如”至“何劳缣比素”——这是第五段,言“昔日之事,皆同流水”。韦丛未成卓女《白头吟》而早逝,双文空买阿娇《长门赋》而被弃;双文自如盛姬之在台,韦丛则似明妃之远去,以古拟今,“无劳相比”。悰绪:犹心绪。棼丝:乱丝。(qú):量词。卓女《白头吟》:汉卓文君,临邛大富商卓王孙之女,好音律,新寡家居,司马相如以琴挑之,文君夜奔,同驰归成都。因家贫,复回临邛,置酒舍卖酒,文君当垆。典出《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又《西京杂记》载:相如将聘茂陵人之女为妾,卓文君作《白头吟》以自绝,相如乃止。《白头吟》本乐府楚调曲名。阿娇:汉武帝陈皇后(见《汉武故事》)。《金屋赋》:即“金屋藏娇”、“金屋贮娇”的故事:“帝以乙酉年七月七日生于猗兰殿。年四岁,立为胶东王。数岁,长公主嫖抱置膝上,问曰:‘儿欲得妇不?’胶东王曰:‘欲得妇。’长主指左右长御百馀人,皆云不用。末指其女问曰:‘阿娇好不?’于是乃笑对曰:‘好!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后常用指娶妻或纳妾。重璧:古台名。据《穆天子传》卷六载:“天子乃为之台,是曰重璧之台。”郭璞注:“言台状如垒璧。”盛姬:《穆天子传》中的美人。青塚:亦作“青冢”。指汉王昭君墓,在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南。相传当地多白草而此塚独青,故名。明妃墓:汉元帝宫人王嫱字昭君,晋代避司马昭(文帝)讳,改称明君,后人称之为明妃(参见《汉书·元帝纪》、《汉书·匈奴传》、《后汉书·南匈奴传》)。尽委:完全舍弃,完全丢弃。尘骨:尘污的尸骨。流波注:流水注入。缣:浅黄色双丝织细绢。素:白颜色生绢。《礼记·杂记下》“纯以素”孔疏:“素,谓生帛。”

“况余当盛时”至“营营计何误”——这是第六段,追述少时仕路坎坷,邅迴屡岁,官运不通,都是因为坚贞自守不肯俯仰于人,以“坚所守”自喻,不为当局所用。余:第一人称代词,我。早岁:早年。谐:和合,协调。务:操劳;事业。诏册:皇帝之文告。冠:高于。贤良:有德行与才能的人。谏垣:谏官官署。陈:上言,陈说。三十:三十岁。朝:诗中指古代高级官吏处理政务之处。一仆(pū):有时跌倒、倒毙。邅迴(zhānhuí):难行不进,徘徊不进;委曲。屡:多次,常常。直气:正气。膏肓:古代医学以心尖脂肪为膏、心脏与膈膜之间为肓。诗中指事物要害、关键。氛氲:心绪。沉痼:积久难治的病。言:言谈、说话。忤:违逆;触犯。贼:人之所恶(wù,憎恨,厌恶),残害、伤害。乍可:宁可。沉为香:沉香,本为木名。瓠(hù):瓠瓜,亦称葫子、瓠子,夜间开花。亦即葫芦。坚:坚持。所守:所保持。坚所守:指坚定地保持。明:明白、清楚。明所措:指当事者不能凭自己的才能任用。身已经:指婚宦种种经历。营营:纷乱错杂。计:考虑。何误:有什么不对?

“美玉琢文珪”至“君看不相污”——这是第七段,自言怀才不遇,而自守坚贞,反受挫折,思想都是由于自己往日计划不周,而今又向谁诉说?如今被贬到江陵,有谁更相语?正所谓“江花”虽亦可爱,原非我心之所慕,又何足以为妒?无可奈何,也只有坚贞自守,如同荷叶与水之不相污也!文珪:瑞玉。良金:诗中指精良的兵器。砻铸:犹磨治铸造。羁:拘系。阴兔:月亮之别称。月为阴精,传说月中有白兔,故称。物外:世外,超脱于尘世之外。锢:封闭,锢藏。骛:疾;疾驰。石竹:多年生草本植物;常植于庭院,供人观赏。奸黠:犹聪慧。蔓菁:《全唐诗》作“蔓青”。污:污染,玷污。

《梦游春七十韵》在元稹诗作中堪称上乘之作,绝非偶尔的游戏篇什。乃元稹《上令狐楚启》所谓“思深语近,韵律调新,属对无差,而风情宛然”的精心结撰者。尤其是“不见花貌人”至“雨来春欲暮”写“惊艳”的一段诗,真可谓“绘影绘声,跃跃欲出”,“穿插模拟,曲尽其妙!”

白居易《和梦游春诗一百韵序》指出:“微之既到江陵,又以《梦游春诗》七十韵寄予,且题其序曰:‘斯言也,不可使不知吾者知,知吾者亦不可使不知。乐天知吾也,吾不敢不使吾子知。’予辱斯言,三复其旨,大抵悔既往而悟将来也……夫感不甚则悔不熟,感不至则悔不深。故广足下七十韵为一百韵,重为足下陈梦游之中所以甚感者,叙婚仕之际所以至感者,欲使曲尽其妄,周知其非,然后返乎真,归乎实。”

关于元稹与莺莺遇合,以及当时之风俗,乃至元稹对婚姻、宦途二者的取巧行径,陈寅恪先生在《元白诗笺证稿》中有精辟的论断和独到的见解,如:“微之自编诗集,以悼亡诗与艳诗分归两类。其悼亡诗既为原配韦丛而作,其艳诗则多为其少日之情人所谓崔莺莺者而作……至《梦游春》一诗,乃兼涉双文成之者……实非寻常游戏之偶作,乃心仪浣花草堂之巨制,而为元和体之上乘,且可视作此类诗最佳之代表者也……吾国文学,自来以礼法顾忌之故,不敢多言男女间关系,而于正式男女关系如夫妇者,尤少涉及。盖闺房燕昵之情意,家庭米盐之琐屑,大抵不列载于篇章,唯以笼统之词,概括言之而已。此后来沈三白《浮生六记》之闺房记乐,所以为例外创作,然其时代已距今较近矣。微之天才也。文笔极详繁切至之能事。既能于非正式男女间关系如与莺莺之因缘,详尽言之于《会真诗传》,则亦可推之于正式男女间关系如韦氏者,抒其情,写其事,缠绵哀感,遂成古今悼亡诗一体之绝唱。实由其特具写小说之繁详天才所致,殊非偶然也。”给予极高的评价。

元稹以绝代之奇才,抒写男女生死相爱、悲欢离别,其“哀艳缠绵”,不仅在唐人诗作之中少见,后来的文学作品亦不多见。诗中对于当时仕女装束的描绘,绝非泛泛虚拟之辞,“而是富有高度参考价值的文化史料”。总之,《梦游春》作为长篇叙事诗,确系元和体的佳篇巨制。

古决绝词(其一)

《古决绝词》,《乐府诗集》卷四一作《决绝词》。共三首,这里选第一首。决绝,犹弃世绝尘。词,文辞;言辞。非文体名。因疑双文有别好而作。《元白诗选》在“安得长苦悲”后注云:“此首代双文说。”双文,即崔莺莺,本书中《会真诗三十韵》、《离思五首》、《古艳诗二首》、《春晚》都是写双文事。

乍可为天上牵牛织女星,

不愿为庭前红槿枝。

七月七日一相见,相见故心终不移。

那能朝开暮飞去,一任东西南北吹?

分不两相守,恨不两相思。

对面且如此,背面当可知。

春风撩乱伯劳语,况是此时抛去时。

握手苦相问,竟不言后期。

君情既决绝,妾意已参差。

借如死生别,安得长苦悲!

“乍可为天上牵牛织女星”至“一任东西南北吹”——乍可:宁可。元稹《虫豸诗·浮尘子》“乍可巢蚁睫,胡为附蟒鳞”中“乍可”作“只可”解,与本诗中意思有别。红槿:木槿。其花朝开暮谢,以之喻易变的心,即所谓“槿心”。七月七日:相传每年农历七月初七日之夕,牛郎织女在天河相会。旧时民间每于七夕妇女在庭院中进行乞巧活动(详见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杜甫《牵牛织女诗》:“牵牛在河西,织女处其东;万古永相望,七夕谁见同!”一:表示短暂、难得。故心:旧情;本意。不移:不变动,不改变。朝开暮飞去:犹变化无常。一任:听凭;任其。杜甫《鸥》:“雪暗还须浴,风生一任飘。”东西南北:本指四方。诗中泛指处处,到处;普天之下。亦作“东西南朔”。

“分不两相守”至“况是此时抛去时”——分不两相守:没有两相守的分儿。相守,互相陪伴。相思:相互思念,彼此想念。后来多指男女相悦而不能接近所引起的思念、想念。对面:犹会面;当面。背面:离开,分手。韩愈《赠别元十八协律》其一:“临当背面时,裁诗示缱绻。”可知:一本作“何如”。撩乱:杂乱;纷乱。诗中表示吹拂,扰乱。伯劳:鸟名。鸣禽,以夏秋鸣声宛转。语:本指谈话,谈论。诗中形容鸟鸣啭、鸟语风拂。抛去:犹丢弃、抛弃。

“握手苦相问”至“安得长苦悲”——苦相问:苦苦询问,苦苦逼问。不言:不说。后期:后会。唐方干《送沛县司马丞之任》:“羁游故交少,远别后期难。”决绝:诗中指决计断绝交往。犹永不相见。已:一作“亦”。参差(cēncī):本不齐貌。诗中犹阻隔,不一致。借如:如果,假若。系假设连词。元稹《遣病》:“借如今日死,一足了一生。”死生别:犹生死离别、生离死别。安:副词。表示疑问。“怎么”、“岂”。苦悲:痛苦悲伤。

在《会真记三十韵》、《离思》、《古艳诗》、《春晚》诸诗中,叙及同崔莺莺(即双文)的情事,诗人元稹瓜田李下,很难讲清他同莺莺的爱情纠葛。“始乱之,终弃之”,诗人也无一丝一毫之懊丧与忏悔。在这一首诗里,总算是代双文说出了一点真情:“握手苦相问,竟不言后期”是说谁呢?诗人在下两句露出了马脚:“君情既决绝,妾意已参差。”元稹尽管一而再、再而三推卸责任,如今自己承认了事实:竟不言后期,又情既决绝。是他抛弃了莺莺,正如冯斑所说的“微之弃双文”,而且“只是疑他(指双文)有别好,又放他(指双文)不下,忍心割舍,作此以决绝。”因为是微之抛弃了双文,所以冯斑才有“至今读之,使人伤心”的感慨。

关于元稹与莺莺遇合和当时的风俗,以及元稹面对婚、宦二途的取巧行径、推诿隐藏,陈寅恪在《元白诗笺证稿》中有极为精辟的论断,在上述有关诗解评时已陆续提到。陈氏对本诗也有精到的评说:“《古决绝词》其一云:‘春风撩乱伯劳语,况是此时抛去时。握手苦相问,竟不言后期……’据此,双文非负微之,微之实负之,而微之所以敢言之无忌惮者,当时社会不以弃绝此类妇人如双文者为非,所谓‘一梦何足云’者也……呜呼!微之之薄情多疑,无待论矣。然读者于此诗,可以决定莺莺在当时社会上之地位,微之之所以敢始乱而终弃之者,可以了然矣。”关于元稹(即所谓“张生”)与双文(即“崔莺莺”)的“公案”,陈寅恪先生给予的精辟论断,是大胆公允的、超出世俗的!

刘阮妻

刘阮,刘晨、阮肇。南朝宋刘义庆《幽明录》载,相传东汉永平年间,刘阮二人至天台山采药迷路,遇到二仙女,结为伉俪,蹉跎半年回到人间,时已入晋,子孙已过七代。后复入天台寻访,无复旧踪。妻,指二仙女。这首诗即取材于刘阮与二仙女故事。

元杂剧《误入桃园》(王子一撰)即敷衍其事。后以为游仙或者男女情人幽会的典故。历代诗词作品如司空图《游仙》、吕岩《七言》,后蜀顾夐《虞美人》、《甘州子》及明陆采《明珠记》、清孔尚任《桃花扇》等传奇杂剧均采其事。

芙蓉脂肉绿云鬟,罨画楼台青黛山。

千树桃花万年药,不知何事忆人间?

“芙蓉脂肉绿云鬟”三句——着重描写仙境之美。起句先写仙女之美丽,肌肤红润艳若荷花,白里透红;头发深绿云鬟高耸,楚楚动人。对句写仙居之美好,楼台画栋彩色斑斓,楼外青山林木碧青。第三句点明桃园仙境桃树千棵桃花盛开,不禁使人联想到“桃花流水”、“桃花带雨”、“桃花飞红”、“桃花潭水”、“桃花初也笑春风”(元姚燧[浪淘沙])、“桃花依旧笑春风”(唐崔护《题都城南庄》)诸多美好的意象。而且桃花又是灵药,如是一切的一切都有了。人则仙风绰约,居则雕梁画栋,真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如此美好的地方,如此美丽的仙女陪伴,刘晨、阮肇该是乐不思归、乐而忘返了吧?结句回答是“不知何事忆人间?”

不知何事忆人间——前三句铺写的诸般美好,刘阮想必是一切都满足了的结论,反跌直下,使人觉得“忆人间”简直不可理解、不可思议!然而结句竟然就是要“忆人间”。“芙蓉”,荷花之别称,又称芙蕖、芙渠、莲花。“脂肉”,犹言“肤如凝脂般柔嫩滑腻。”“云鬟”,高耸的环形发髻。“黛”,泛指青黑色。全诗不能没有结句的这一问!

在我国古典诗歌中,无论游仙诗,还是咏史诗,多系自抒怀抱,而元稹这首诗,似在咏叹古代仙凡相爱故事,其实是怀念他昔日的情人崔莺莺。

众所周知,元稹的传奇小说《会真记》(又名《莺莺传》)关于张生与崔莺莺的爱情故事,后来由董解元和王实甫加以发展,创作出《诸宫调西厢记》和杂剧《西厢记》,成为古代文学中讲唱文学、戏剧文学的名著。元稹的《莺莺传》也是唐人小说中的杰作,在很大程度是他的自传性作品。《莺莺传》亦即“会真记”。“真”者,仙也;“会真”即遇仙。元稹还有一首长诗《梦游春七十韵》追忆昔日风流之事:“昔岁梦游春,梦游何所遇?梦入深洞中,果遂平生趣。清泠浅漫流,画舫兰篙渡。过尽万株桃,盘旋竹枝路……梦魂良以惊,灵境难久寓……觉来八九年,不向花回顾……我到看花时,但作怀仙句。”

这首诗就如同《莺莺传》一样,可以互相参看。所谓“怀仙句”,就是指《刘阮妻》一类诗作。元稹在当时的特定历史环境中,为了谋取功名利禄,同一位宰相的外孙女、仆射的女儿韦丛联姻,尽管爱莺莺,但最终还是抛弃了她,成了一个负心汉,一个庸俗被人唾骂的人。

另一方面,他又对莺莺不能忘情,娶了韦丛,还想着恋人莺莺,不时怀念、留恋,时感内疚,处在一种矛盾的心理状态中。正因为这样,才写了这首诗。借刘晨、阮肇故事为题材,借诗中深沉的感慨和疑问,在责人而又自责,结句对于刘、阮的惋惜、埋怨,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作为的惭愧、悔恨!

沈祖棻先生认为,尽管这首诗充满着惆怅之情,将轻意抛弃的爱情比喻为失去的仙境来怀念,将贪图世俗的功名富贵当作眷恋人间现实来追悔,而且在诗中极力描绘仙境的美好,对“忆人间”不能理解,有一种“自觉可悲可叹,可惭可惜种种复杂感情在内;但如果我们撇开诗人创作的动机,以及他在诗中的寄托,就诗论诗,则它在客观意义上,正好从反面说明了刘、阮的热爱人间,热爱现实生活。仙境纵然使人着迷,还是抵不上人间现实生活的魅力。”如果我们从“形象大于思想”这一角度去体会、去联想,虽说并不合于诗人创作的意图和本旨,倒可以从个中找出另外一种积极意义来。

同时,这首诗在结构安排方面,具有独特之处。诗人一连用前三句,极力描摹渲染人物、楼台、环境的美好,展现出一幅超凡脱俗的仙境,直到结句“不知何事忆人间”,才来了一个有力的转折,突出其创作的意图,给读者以意想不到的发问,留下了充分思索的馀地和驰骋想像的空间。

历代诗话评论此诗曰:“元微之《题刘阮山》诗云:‘芙蓉脂肉绿云鬟’……后元遗山云:‘死恨天台老刘阮,人间何恋却归来?’正祖此意。”(《南濠诗话》)王闿运评曰:“三句堆砌(指前三句),又是一格。”(《王闿运手批唐诗选》)《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各家评:“周珽曰:首言女色美艳,次言舍宇山境奇丽,三言花木灵药可以长生,人多慕此洞天,恨不获一遇,既遇而辄起归念,不知尘世更有何难忘情事也。”“周启琦曰:‘抑扬开阖,全在尾句。’”“徐子扩曰:‘极美如此,犹忆人间,是可见仙境之丰也。’”评价不虚!

春晓

《春晓》,一作《春晚》。结句“二十年前晓寺情”似与《莺莺传》相关。陈寅恪先生认为诗中所写难望的恋情,实系元稹与双文(即莺莺)缱绻之情。《会真记》载:“有顷,寺钟鸣,天将晓。红娘促去。崔氏娇啼宛转,红娘又捧之而去。”诗正忆其情也。

半欲天明半未明,醉闻花气睡闻莺。

儿撼起钟声动,二十年前晓寺情。

半欲天明半未明,醉闻花气睡闻莺——写两情如胶似漆,不料却又天将拂晓,幽期密约恨短;次句写醉梦温柔乡,花气馥郁,莺啼娇啭,缠绵悱恻难舍。花气:花的香气。“醉闻”句互文连属,犹言醉酒而卧,闻到花香,听见莺啼,妙语双关。

儿撼起钟声动,二十年前晓寺情——第三句写是黄色小犬撼动寺钟,划破寂静的夜空;结尾含蕴深长,难忘啊!二十年前山寺如约幽期那销魂的春日拂晓。儿:短嘴小黄狗,即哈巴狗。《才调集》作“娃”。美女曰“娃”。

既系《莺莺传》的张本,自然与《莺莺传》有关。尤其是结句“二十年前晓寺情”的“寺”,正是《莺莺传》中所谓:“张生游于蒲,蒲之东十馀里,有僧舍曰‘普救寺’。”为张生寓居所在。“晓寺情”正是诗的前三句所叙的情与事。同时也合于《莺莺传》叙张生、崔莺莺合欢之词,即“有顷,寺钟鸣,天将晓,红娘促去……及明,睹妆在肩,香在衣。”陈寅恪先生说,明乎此,则知《春晓》所写一段难忘的恋情,实即诗人元稹与双文(即莺莺)缱绻之情。说这首诗是《莺莺传》之张本,一点也不过分!结句“晓寺情”又照应题目,渲染题旨,含蓄深蕴,耐人寻味。无论是内容与形式、体裁与风格,都达到了和谐与统一。

明月三五夜

这首诗是元稹的爱情小说《莺莺传》(又名《会真记》)中,托莺莺之名,写给张生的一首约张相会的爱情诗。《莺莺传》载:“是夕,红娘复至,持笺以授张,曰‘崔(莺莺)所命也。’题其篇曰《明月三五夜》,其词曰……”即本诗。又见王实甫《西厢记》第三本第二折。“明月三五夜”即十五明月夜。崔莺莺相约,张至,崔却劝之“以礼自持,无及于乱”。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首句犹言我等待你在月夜西厢里,迎风的门户半掩半开。墙下花影拂动,想必是心爱的人来了。“户”,本指单扇的门。《说文》云:“半门曰户。”“门”字“从二户”。唐慧琳《一切经音义》一四引《字书》云:“一扇曰户,两扉曰门。”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拂”,一作“隔”。“玉人”,诗中指容貌美的人,后多指称美丽的女子。这里则指张生,在崔莺莺看来,张生如同玉洁冰清的美男子。

诗没有什么难解的字词和句子,通俗易懂,却耐人寻味。《莺莺传》记载,张生深为莺莺“颜色艳异,光辉动人”而倾倒,于是对婢女红娘“私为之礼者数四,乘间遂道其衷”。后红娘为张生“行忘止,食忘饱”所感动,劝其向莺莺求婚,且劝张“不可以非语犯之”,“君试为喻情诗以乱之”,于是张生大喜,立缀《春词》二首以授之,即《古艳诗二首》:

(一)春来频到宋家东,垂袖开怀待好风。

莺藏柳无人语,惟有墙花满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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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文观止》是清代吴楚材、吴调侯二人编选评注的,最初刊行于康熙三十四年(公元1695年),是一部优秀的古文读物。“观止”,取叹为观止之意。《古文观止》的选文,上起周代下讫明末,共二百二十二篇。所选文章注意题材和文体风格的多样性,不仅有史传、论说文,还有见闻札记、山水游记、杂文小品和其他应用文,大体上反映出我国古代文章绚丽多姿的面貌。除此之外,还编选了少量历代传诵的著名的骈文和韵文。文章在编排上,以时代为序,眉目清楚,做到了蒙童读来不高,学人读来不低,很像家喻户晓的《唐诗三百首》,故与《唐诗三百首》一道被称为中国传统文学通俗读物的双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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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是一本三百多年前的一位退职隐居官员的人生处世经验的总结。它采用语录体的形式,共360条,文字皆由排比对仗的短句组成。除作者自己的心得外,有些也从先哲格言、佛家禅语、古籍名句、民间谚语中演化而来。本书涉及的范围极为广泛,可以说几乎涵盖了人生所能遇到的一切重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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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鉴(中国传统文化选编)

    《冰鉴》一部纵横中外的人才学教科书,一部关于识人、相人的经典文献,是曾国藩总结自身识人、用人心得而成的一部传世奇书,是曾国藩体察入微、洞悉人心的心法要诀,它因具有极强的实用性、启迪性和借鉴性而受到各界人士的重视和喜爱。《冰鉴》为读者打造一条走近曾国藩的智慧之道,感受他独到的识人、用人策略。《冰鉴》与《挺经》皆是曾国藩吐尽毕生的心血于临终前写成的“压案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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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在体例上将曾国藩家书分为修身、劝学、治家、理财、交友、为政、用人、养生、军事诸篇。选编时对多个版本进行比较,精选其中有代表性的和对当代人极具参考价值的篇章。按时间排序,酌定标题,进行注释和点评。在內容上每篇各有不同,也各有侧重,如下所述:修身篇所选的家书旨在反映曾国藩在保身、进德修业、息心忍耐、有恒心、谨慎、自立自强等方面的內在修为。劝学篇所选的家书包括教弟写字养神、劝弟学业宜精、阐述求学之法、教弟注重看书、读书要有恒心等內容,反映了曾国藩“读书、立志、有恒”的治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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